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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130: 宜州舊事(11)

  “舜年老了,把帝位禪讓給治黃河水患有功的禹。


  除禪讓製,於四千零七十年前在陽城(今河南登封東)建立夏朝,以此為夏都。肅慎人相傳,曾經有一個不知名的南邊小麵三位使者到這裏一探究竟。使臣進入肅慎,頓時驚歎了:“有蜚蛀,四翼”(《山海經》)。


  “有蟲,獸首蛇身,名曰琴蟲”(《山海經》)。它很像恐龍,又像巨蛛。獸頭,蛇身,身子細長。也許此獸非恐龍非巨蟒,已經絕種。


  “有大青蛇,黃頭,食塵”(《山海經》)。塵,即四不像,它鹿頭、驢耳、馬身、牛蹄。在茫茫林海中,使者驚恐地看到一條“昂邦紮富古”即大蟒,張口吞下一頭塵。


  摩尾氣味有祛疫、驅蠅蚊的奇效,人將其係於腰間或做成撣子。其畢竟為難取之獸,其尾甚少。“年奇哈沃爾霍”即青草和“刺梅”即雜木,其“蜚克圖”,即茂盛,人行其中主要靠圍巾裹首,褲腳束帶以阻蚊、蛇襲擊,疾步而行。


  使者還會看到“必羊西庫”,即蟬,在今黑龍江省肇東市北白金堡遺址出土的陶器上有它的形像。如今,在黑龍江吉林已經不見它了,過了沈陽才能看到它。它喜溫,據此推斷,肅慎時期氣候比現在溫暖。


  使者發現這裏到處高山大嶺,森林蔽日,惟走山間小路,卻行路極難。他歇意在路邊地子裏。屋主人熱情地讓您上炕休息,端一盆粘閉子讓他們吃,他們吃下肚裏,粘得直晃頭,確實抗餓,以後走很遠路也不累了。他們睡覺時,發現竟與豬同室而寢。


  屋主人主動給他們帶路,他們走進老鬆嶺,腳下的腐殖物也越來越厚,踩在上麵,人搖搖晃晃。各種樹木也越來越密,林中沒有風,抬頭看樹冠卻在動,樹冠重疊,陽光都照不進來。


  他們終於來到忽爾汗河邊群山叢中的肅慎王城了,望著城牆環繞,街上人煙轉集,車水馬龍的繁華情景,使者們激動得潸然淚下。剛才,他們沿途看到貂、瘴、捨、狐,還看到許多部落舉行祭祀,祭後,將豬骨及血埋郊外。


  肅慎大臣迎接過來,領使者到城內神柳前,依肅慎古俗,使臣來到這裏後須祭神柳以示敬重肅慎祖先神。肅慎大臣為其準備了香鬥,並有薩滿在其身後跳神,其聲嗚鳴,詞不可解,人敲鼓,眾人拍手合之。


  使臣依肅慎古俗祭神杆。他們在祭神杆之後,奉大人之命,臣子給他們表演射箭,臣子持自製小箭二十支,每人各出二支,聚十支,豎於一簇,遠三十步,依次而射,射中者得箭。射後,大人送眾人每人一包鹿角沫,稱可健身。


  隨後,肅慎臣子為他們跳起了瑪虎。部民為他們表演采珍珠,比賽者分兩隊,每隊六七人,長方形賽場,中線兩側依次為水區限製區、封鎖區和得分區。以一球為珍珠,每隊有一人為漁網,手持網在得分區內接球,另各出二人為蚌,手持蚌形球拍攔球。球投入本隊網中為得分。


  臣子帶領使者進入王宮拜見大人。使者跟隨他身後,瞪大眼睛,看他一步步走下屋內土階,感到很好奇。南邊宮殿台階是往上走。肅慎王宮台階往下走。他們聽到屋裏人說話,傳到外邊,“古紳”,意思計謀,“阿裏布”,意思呈獻,“裴德裏”意思調動。


  大人在屋內火炕上坐著,手拄鷹杖,拎著當地盛產的鼇花魚,盛情接待他們,請他們吃烤豬肉、烤鼇花、殺豬菜。使者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手裏象征權力的鷹杖,知道這裏大人和酋長均世襲,傳嫡不傳庶,不分封土地。


  肅慎不是被中原征服的部族,而是主動與其建立友好關係的種族。大人盤腿坐在炕上火盆邊,吃著烤豬肉和烤魚肉,使者向大人敬奉國書。大人身邊的臣子給使者一塊火石,一團火絨,這是最高規格的禮品饋贈了。


  使者在充滿神秘迷幻的薩滿掛畫前跪下來。他們發現掛畫用麻布做成,上用獸血、樹皮汁、罐底灰畫圖,中間一棵薩滿樹,上通天界,下有九棵草,是治病藥草,周圍有太陽、月亮、星辰、虎、豹、蛇、蜥蜴。大臣告訴他們,這叫“富多克西瓦單”。


  使者爬到炕裏,大瞪眼睛,仔細分辨薩滿畫上各種圖案。大臣也上炕,一一告訴他,上麵還有田野、道路、花葉、飛鳥、流雲、刺蝟、山石、鹿、魚、蛙。它們是神靈。這時,外邊,很多肅慎人趕來看使者。


  大人用烤肉和殺豬菜款待他們,陶盆裏麵的白肉血腸熱氣騰騰,他吃一次樂一次,烤鼇花,魚香滿屋,他越吃越愛吃。使者應邀上炕與大人和臣子一起吃飯,環顧屋內,突然愣了,發現豬狗雞與大人同住!


  兩個肅慎大臣下炕,在屋地拍手歌舞,高聲唱道:“阿穆巴摩,薩齊斐,圖們,阿尼牙,德伊集密。阿穆巴博,商阿,阿卜開克什德班集密。”他倆一遍遍地唱啊、跳啊,歌譯意:“既伐大木,燒億萬春。巨室成,荷天恩。”


  使者們激動地唱起上古《卿之歌》:“卿雲爛兮,糾緩緩兮,日月光華,旦複旦兮。”他們一遍遍地唱著,舞動起寬袖長帶,在屋地跳起禹舞。


  禹舞的舞步是丁字步,先舉左腳,伸直右腳橫平,再伸右腳,左腳變橫,這樣一前一後,一陰一陽,翩翩起舞,舞姿優美動人。城內“珠申”都趕來爭睹為快。


  盛宴和歌舞結束後,大人召集臣子們在班吉前開會,決定,為歡迎使者渡海東來,讓使者看一看肅慎國風,將秋天祭祀大典擇近日舉行。隨後,他親自頭戴神帽,身穿神服,帶兩個大薩滿出去看場地。


  次日,祭祀大典。天剛亮,使者早早等候在場地上的神樹邊,心情激動地議論著,等候大人帶臣子們來到。肅慎人兩頓飯,早起先下地幹活,餓了,回來吃上午飯,然後,一天生活正式開始。


  就在這時,使者們被遠處一片霞光般奇異美麗的色彩鎮住了,隻見一群從頭到腳披掛五顏六色皮條、麻布、獸骨、貝殼的怪人走過來,那樣子,仿佛天上的神人下到人間。


  使者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訝地倒退了幾步,靠著大樹站穩了。他們看清楚了,這些手裏都拿著神器,後背係著肋條骨腰鈴,每走一步都嘩啦嘩啦地響,原來,他們是肅慎人常說的薩滿!


  為首的大薩滿手裏高舉著一根一米五長的薩滿杖,上繪有紅龍、黑龍、九人騎馬、蛇、鷹、狗、三個太陽時代的神人“涅卡瑪發”,據說他是杖的主人。


  薩滿們也發現了他們,停下了腳步,身後的腰鈴聲也止息了,他們直盯地瞅著使者,然後,都聚集在高舉薩滿杖的大薩滿周圍,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突然,大薩滿一聲奇怪的長吼之後,唱起了使者聞所未聞的神歌,聲調淒楚愴涼,聽起來好像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跪伏在荒野上,哭乞久遠歲月離散的家人快些回家相聚。


  大薩滿的神歌漸漸落入薩滿人群裏,立刻,薩滿們敲響了神鼓,跳起了神舞,伴隨著神歌聲聲,仿佛在告祭冥冥中的天神,雖然失之不再,還有遠道朋友來探訪神的故鄉。


  薩滿們跳完神舞,開始很敬重地向使者們問話,使者聽他們說話聲音猶如深山大穀裏回音一樣響亮,又像清風穿過鬆林聲一樣好聽,隻是聽不懂什麽意思。他們正窘於不知怎麽回答,這時,走過來很多“珠申”給解圍了。


  使者和“珠申”們三五成群把薩滿圍簇當中,請他們解夢,他們一個一個地說,他們給一個一個地解。他們占夢,掌其歲時,觀天地之會,辨陰陽之氣,以日月星辰占夢之吉凶。告訴他們,是神在夢中告訴人該怎麽做才對。


  大人帶著各地的酋長來到場地,與使者打招呼,請他們歇息,然後,他們在柳枝和神樹前搭祭台,焚噠子香,開始“倭陳必”即祭祀,祭“烏龍貝子”、“納克蓮”即祖先神和薩滿祖神。


  薩滿們出場,跳起了神舞。神舞多鳥步,還有鎖鏈步、拐字步、八字步。他們時爾像躍馬追擊,時爾像徒手搏獸,時爾像水裏摸魚。手鼓腰鈴一齊響,帽鷹和渾身飄帶翻卷,一個個活像海冬青在飛翔。


  薩滿們時爾排成長隊,一邊敲鼓,一邊“牙布哥”,時爾兩人對舞,旋轉擊鼓,互相拋鼓,接過對方鼓再敲,“溫屯”、“依木欽”即女手鼓男手鼓飛來飛去,最後仍然在敲自己的神鼓。


  他們一邊跳神舞,一邊唱著神歌,兩腳咚咚跺地,伴以大聲喊叫,發出像野獸又像飛禽般奇怪的聲音,混雜齊鳴,使周圍籠罩著一種神秘的氣氛。


  他們搖頭晃腦,如顛似狂,呼號飛舞,“嘎拉伯特合特林裴索裏”即手腳亂抖,神帽飛空也全然不覺,進入迷幻狀態,此情此景,仿佛上天之舞。


  使者瞪大眼睛看薩滿們打手鼓、敲抬鼓、甩腰鈴、打插板。穿梭舞蹈在祈神的神秘氛圍中,也情不自禁地跟著哼神神歌,扭晃神舞了。


  下午,神舞停下來。祭祀活動進入食肉大典,場地周圍早已架火燎豬、燉件子肉。在大人的盼咐下,臣子、使者不分彼此,坐在獸皮和倒木上,用木鈺紮肉塊往嘴裏送,大吃大嚼。


  使者用石刀將肉塊切成片,蘸韭菜花、蒜醬,好奇地吃起來,越吃越香,大口地吃著,吃飽了,他們起身後,發現大人混坐在“珠申”裏頭,邊吃邊談,眼窩掛著淚珠,唱起古老的歌謠。他們不便打擾,就先悄然退走了。


  有的人家在“訥欽保遮根才良”,即房子西頭供奉木匆包著熊皮的吉星神像,有的人家供奉木刻男女始祖像,有的供奉神鷹……


  多數人在老宅院子裏家祭,這能感受祖先生活過的情景。家人跪在神杆下,瞅著嫋嫋上升的二子香煙,感動地想:“沒有老人,哪有我們?”“老人活著時候,在這劈柴、挑水、哄狹子……”“老人就希望孩子個個平安,有出息。”


  有的人家乘興搞起了火遊戲,當薩滿的人給大家表演口吐火、超人馭火,識火比賽。火,在肅慎人心中有著神奇的地位,因此,他們大人、孩子馭火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使者親眼目睹這一幕,也大開眼界。


  就在人們於院子裏玩火興濃之際一頭黑瞎子溜進屋,熟稔地找出食物吃飽喝足,又來到炕邊搖晃搖車,哄小睡覺,小孩瞪眼瞅它卻不害怕。黑瞎子臨走時,拿起炕上的蚌鏡照了照,挺感兵趣的累性塞嘴走寧。人們發現了它背影,也不追。


  肅慎大臣陪同使者在城外散步,告訴他這裏一硬一軟一快。硬是到處都有石製的鋤、斧、刀、鎂、棒、杵、矛、鎊、鑿、鋪鏗、球。鋒利可以削木頭。軟是女人光腳,野花簪滿頭,凡女皆然。快是箭,出弓一股風。


  他們在原野上走著,覺得簡直在畫中行走一般,難怪這一帶叫忽爾汗。


  他們走進一家,這家人告訴他們,雖然穴居,仍開南北窗。南窗迎日,北窗望山,望山上下來的野獸,又有穿堂風,驅趕屋裏潮氣,又透亮。他們聽了頻頻點頭。看著掛在屋篷下子孫椽子下的搖車,他們連聲讚歎絕妙。


  他們親眼看見這家人把柞木朽心掏出來,當火茸,將兩塊火石對撞,碰出火花,點燃火茸,冒起火苗。這家人說,大人曾經把這種東西送給舜了呢。還有鬆木茸,其色微黃,味香。屋裏牆壁懸掛烏梅、茜草,其能治愈風疙瘩。


  “烏梅斯瑪”告訴使臣,有時候,如何用力也吹不燃火茸,可是,當她唱完一支神歌,輕輕一吹火茸,火就熾烈地燃燒起來了,你說怪不怪?家家如此。


  兩個人用她點燃的火茸,模仿“昂灶乎”,即燒炕,笨手笨腳,老也燒不好,一個人還把手煉一下,疼得他直明嘴。他倆問她牆上掛的麻黃荊、芥穗、防風用處,她說其人開水中悶一會兒,水稍涼,給小兒搓洗全身可治麻疹。


  大人派臣子來“沃克多恩必安地卡”,即請客人,說請他們泛舟,遊覽忽汗海和忽爾汗,順便到各噶珊看一看。臣子給使臣講,此處怪獸極多,有一獸叫土車子,配偶同居,一方死,另一方不再婚配,而偎另一對洞內,甘做阿哈,直至死去。


  他們乘坐的大木船浮行在美麗的忽汗海上,望群山如屏,聽絲竹管笙,唱著古老的歌謠,心情十分愉快。使臣告訴大人,他們有一位叫豎亥的大臣,善走,走過很多地方“步自北極至於南極,”也許來到過肅慎。


  兩岸,山嶺相夾,河水急流叫。隨後,他們又乘船沿忽爾汗北下。似乎在半山腰奔流,河中魚多,幾乎抬起了船,船在魚上行。在船上,大臣給使臣們講解,高山河叫“窟隆別”,“雅蘭”,波浪叫“沃愣”,河岸叫“代力”,島子叫“湯旺”,渡口叫“都木赫”。


  他們上岸後,由當地兩個“莫古戈”即酋長陪同,沿河畔散步。噶珊多依山傍水,遠近相望,走訪方便。岸邊,樹林茂密,樹木一棵挨一棵,有榆樹、梨樹、核桃樹、刺樹、鬆樹、楊樹、樹、柳樹、暴瑪子、梧桐樹、李子樹、沙果樹等,密密麻麻。


  路上,他們遇見一個肅慎人在曬魚網,這人告訴他們。忽爾汗水極清冽甘美,猶如人參水,故水中魚肥大,味美勝於別處。他還常在樹上掛網捕水雕,其多棲在山中高樹,數十成群,待其落定,驚之亂飛,係其足則取之。


  他們繼續往前走,碰到一個正從河裏外撈樣木的“阿瑪卡”即老人,老人說,最好的桔木,是沉入河中千年的榆、作、樺,經曆演變,已經變得堅硬似鐵,重而不飄,做箭最“賽音!”得之為寶,輕易不示與人。


  他們走到河邊的班吉旁,遇到一個“烏梅斯瑪”,聽他們請教後,她笑著告訴,太陽叫“順恩”,雨叫“阿嘎”,婚姻叫“薩克沙”,生孩子叫“歐婁”。她腳下有一蛇,她稱於蛇眼處剪下蛇頭,將血滴在骨傍瘡麵,可治骨疾病。


  在河邊魚房子門口,屋內兩個“珠由”聽他們再次請教後,告訴他們,指路叫“威虎”,轉圈叫“迷溜”,怪叫“嘎紐古隸骨”,土叫“包衣”,石叫“窩赫蠻尼”,雲叫“突給”,霧叫“它爾”,雹叫“包諾”。


  他們來到噶珊門外,噶珊達出來迎接他們,跟他們勢談,告訴他們,本地人叫“那乃”、“那尼傲”、“那貝”。聽說他們想看岩畫,他馬上說有,領他們到噶珊後邊的大石砬子去看。


  路上,噶珊達給他們講,從前這裏歸東海女王管轄,所有各地的部落都聽她的話,每年秋收之後,擇一日,各個部落長去她的大窩集祭神樹,開大會,決定諸事。現在女王不在了,他們也不去了,都聽大人的。


  突然,一個人發現樹棵子後麵石頭上有影影綽綽的圖形驚叫起來,大夥圍過去,伸手撥弄開樹葉,看見一幅卷發卷須老者頭像和一幅額鼻人頭像,驚歎之餘,他們感慨這裏簡直是圖像之國。


  噶珊達領著他們回到噶珊,來到自己家門口,他先進門後,使者們跟著往裏走,踩著土階,小心翼翼地下到穴居屋裏。屋內牆壁掛接骨木根、艾葉,以治小兒柳拐子病,升麻、柴胡、紅辣椒、伏龍肝、甘草治吐黃水病所用。


  入夜,他們已經學會了肅慎人睡覺方式,頭枕炕沿邊木枕,腳抵牆根,身蓋豬、鹿、包皮,酣然入睡。半夜裏,沉重的撞門聲把他們驚醒了,是誰撞門?是熊?還是狼?他們站在主人身後哆嗦開了。一直鬧到天快亮了,野獸才離開。


  早晨,他們“甲德格訥恩必”即上街,看到兩家人同時在請“烏哇特薩滿”即野薩滿到家裏給病人驅魔鬼。他們興致勃勃地跟著去看熱鬧。


  街上,三個女野薩滿有的扮媽媽神,有的扮老虎神,有的扮姑娘神,在衝著躺在地上的病人大呼小叫,聲音各異。病人在地上打滾,痛苦不堪。有人說:“病人在接神呢。”


  他們走進一個病人家,隻見南北牆都掛上“牛爾罕”牆畫有兩隻“木奇克”即鳥在飛,兩個薩滿敲鼓,底下兩隻“迎門”,即羊。當地羊罕見,以少為貴,人有十貂換一羊皮。


  北牆畫,中央一棵滿樹,樹枝上落著鳥雀,下邊兩隻鹿相望。天空中,一隻旋轉的太陽和一隻月亮在放光。在這之前,病家曾將一木盆扣於另一水盆置於病人頭前,燃紙,蔣兩草棍交叉擺十字形,判斷票所在,家人後端盆於十字路口送鬼,卻不愈。


  不一會兒,一個女野薩滿進來了,她扮裝成狼神,衝著病人咻咻喊叫,聲音淒涼恐怖,叫人毛骨怵然。他們越聽越害怕,渾身戰栗,最後倉惶逃出屋門,到外麵才長喘一口氣。


  他們老遠望見一個人手執石刀在割自己的額頭,他們知道,這叫“開天門”,天哪,那不是噶珊達嗎?原來他也是薩滿,看野薩滿正與魔鬼鬥得艱苦,一著急,也上陣助威。薩滿均趕來擊鼓,眾人合而歌至通夜,天亮事畢。


  第二天,他們就聽說病人都給治好了。這時候,噶珊發生一件事,有個姑娘與人私奔,父親把她找回來,要打她,使者把他勸說回去了,姑娘很感謝使者。


  次日,姑娘換一身新衣服,抬著一筐活魚來到使者住所門外。她擱下筐,唱起了動聽的歌謠,歌聲敘述肅慎人珍視朋友的幫助,縱然時光過去了多麽久,感恩的心情永遠留在心頭,以後,也像朋友一樣,去幫助別人,讓真誠的感情天長地久。


  使者在這住了三天,愛上了這裏,真舍不得離開,但是,他們要返回王城,繼而返回中原。聽說他們要走,噶珊裏人們為他們跳起了瑪虎和薩滿,唱起了古老歌謠,聲音慷慨而悲涼,宛若深山大穀之音,以此送別使者。


  使者依依惜別噶珊,回到王城,向大人奏報,稱完成了使命,準備返回中原。大人已與他們建立了深厚的友情,舍不得他們走,不過,他還是命王城內最好的卜師為他們“多拉日”,即占卜,確定起程吉日。


  臨走前一天晚上,忽然,使者聽到屋外人聲鼎沸,歌聲怪異而高亢,忍不住推門出去看,原來,聽說他們要走,一群薩滿在房外給他們跳神舞,祈禱他們一路平安。他們看著看著,眼睛濕潤了。


  夜深了,使者們回屋躺下了,窗外依舊火光閃動。薩滿圍著火堆在房外跳神舞,雙腳跺地震得穴居顫抖,神鼓嘭嘭聲驚得星光亂顫,他們的神歌愴涼淒美,仿佛是在哭泣,在呼喚……屋內炕上躺著的他們都感動得落淚枕上,哽咽失聲。


  使臣離去時,肅慎大人親自站在房上長久地吹牛角號送行,其聲鳴鳴,其情依依。使臣走到遠外山上深深地感慨了,這是一個穴居、火炕、柳葉、弓箭、粘團子和禮儀之國。《淮南子》載:“東方多君子之國。信哉,莫古於肅慎。”


  以後,夏朝滅亡的消息傳到肅慎,新即位的大人正在郊外行獵,他聽了心裏一震,難過起來。


  商朝建立,湯王登基,定都於今河南省商丘市一帶。湯,又叫太乙,他最初以今山東省縣南為活動中心,滅掉鄰近小國後,出兵攻夏,與夏桀會戰於今河南省封丘縣,夏桀敗逃到今安徽省巢縣,死在那裏。大人得悉後,派使前去朝貢致賀。


  使臣出發前,依例,先由薩滿到神樹前祭祀、跳神舞,隨後,大人祭祖、祭神,告訴自己為什麽要遠行,走多遠的路,什麽時候回來,請祖宗和神放心,保佑自己一路“賽音沙龍”,即吉祥。


  王城內,街塞巷堵,人們都擠在外邊談論出使商朝一事。使臣出發之日,人們依依送別,很多人站在房頂上,揮手致意,希望使者一路平安。使臣走後,人們坐在房上不肯下來,惦記使臣一路艱難困苦,盼望他們早日回來。


  使臣終於到了商都,向湯王“多羅阿蘭必”,即施禮,“阿裏布”呈獻桔矢石。他們接受湯王賞賜和盛宴款待。席間,他們情不自禁地為湯王跳起了薩滿舞,湯王一時目瞪口呆,驚訝天下有這麽神秘美好的舞蹈。


  隨後,他們又跳起了瑪虎。隻見他們頭戴麵具,翩翩起舞,大聲吼叫著,在宮殿裏猶如海冬青一樣飛來飛去,商臣們感到稀奇古怪極了,嚇得躲到廊柱和帷帳後邊。隨後,他們又到宮外場地上表演瑪虎。


  一位商臣先是被震撼,後是被感動得熱淚盈眶,也情不自禁地離席起舞,跳起了瑪虎,一邊跳一邊說道:“這是老祖宗的舞啊!”


  使臣此行轟動了商都,人們幾乎一夜之間都知道東方有一個古老神秘的肅慎國,其神舞如凶禽飛翔,其瑪虎如猛獸奔騰疾行,怪不可辨。使臣回到肅慎王城,向大人奏報出使情況,大人“色拉哈”,意思很高興。


  陝西渭水中遊一個姬姓部落,由幽地遷居周原,到季曆為王時,逐漸強盛起來。季曆兒子昌繼立,就是周文王,他重用人才薑尚,都城遷到豐邑,今陝西灃水西岸。大臣向他上奏建議出使“其北部大國”肅慎,與肅慎聯係。


  大人決定派使去豐邑,建立聯係,並貢塵。使臣牽座前行,翻山越嶺,渡河過灘,數千裏跋涉,途中艱險可想而知。


  文王死後,武王姬發繼位,把國都遷到鎬(今陝西西安市西南)。九年,他興師伐商,又過了二年,他率師與商紂王十七萬兵大戰牧野,大勝,攻進商都朝歌。紂王自焚而死。


  新繼位不久的大人派遣使臣向武王貢獻楛矢、石砮。


  那一天,大人站在“阿林”即山頂上,向使臣遠去的方向用力射一箭。他本來是一個“莫爾庚額”,即神箭手。箭嗚嗚響地在空中飛遠,意在擊退路途艱肅慎使臣曆盡艱辛進貢矢,令武王感動。《國語》載:“先王欲昭其令德之致遠也,以示後人使永監焉,故銘其楛曰肅慎氏之貢矢’,以分姬配虞胡公而封諸陳。古者分同姓以珍玉,展親也;分異姓以遠方職責,使無忘服也。”險,祝他們一路平安。


  以後,到了春秋戰國時期,一鷹身中楛矢,落入陳國,人們不知它來自何方。陳惠公請教來訪這裏的孔子,孔子做了解釋,並請他派人在宮中尋找藏品。《國語·魯語》載:“得之金櫝,如之。”


  武王滅商兩年後病死,年幼的兒子成王誦繼位,由武王的同母弟周公旦攝政,並領兵東征平定叛亂,“成王既伐東夷,肅慎來賀。”成王令榮伯賞賜肅慎使臣。


  成王營建洛邑為東都(今河南省洛陽市),洛邑告成,成王大會諸侯,大人又遣使臣前去恭賀,並貢大塵。使臣在跋涉途中遇到雙頭蛇襲擊時,用手中木棒將其打跑。他們望著遠方的“木魯嶽霍倫”,即山河,堅持前行。


  成王死後,兒子康王釗即位。康王遣使向肅慎大人通報。大人即派使臣前去恭賀。這是使臣來到鴨綠江邊。他到周朝要講肅慎風俗,告訴他們,肅慎人播種時,第一把土揚向四方,撒第一粒種子要磕頭打千,收割時要繞地歌舞。


  使臣到了周朝,謁拜康王,貢獻弓矢之後,為康王表演瑪虎,轟動全城,君臣庶民,爭說肅慎。他們說肅慎王城大門兩側立滿了獸人同體的班吉柱,奇形怪狀,宛若天國,說田野上立有草人瑪虎,在月光下很嚇人,鳥獸不敢近。


  康王死後,肅慎再沒有人派人去中原。以後,中原曆經昭王、穆王、共王、懿王、孝王、夷王、厲王。厲王對國人壓迫日重,國人衝進宮,房主逃奔,周公和名公共同執政,史稱共和:今元前八西二年。以又曆經宣至、幽主,為西周。後,東周又經曆二十五王、五百一十四年後滅亡。


  大人耽心肅慎索利條子的命運。它掛在宮室庫中,似樹,由下向上結繩,如樹幹伸展無數樹枝,代表始祖生殖繁衍眾多氏族部落,樹枝節處標誌各大部落。不知它能否傳下去。


  雖然難以尋找文字記載了,可以肯定,肅慎後期與鄰國關係動蕩不寧,常有戰事。依俗,肅慎人出征前祭神柳、祭“敖都”即戰神。他們聚集各部落男人,跪伏磕拜之後,燃起子香,祭殺黑毛豬,將士大宴三日,開始出征。


  各部落有自己的“固山”即旗幟,上繡圖案,或是海冬青,或是虎、豹、熊、狼,或是核桃樹、魚、草,“紮蘭”即隊伍舉著固山雄赳起地前進,頭戴“灰瑪噶拉”即盔,身穿“我克索恩”即甲,背著“激達”、“伯力”,即長矛、弓箭,去邊境打仗。


  花江”肅慎“庫斯”即軍隊翻山越嶺,橫渡江河,足跡遍布鬆頁島。烏蘇裏江嫩江、黑龍江兩岸和東海、北海岸邊及庫長矛打先鋒的是披著由樹皮、獸皮製成重鎧甲騎樂;手執消息的、後邊是手持籃,釜射的騎兵,最後是“躥撥即送消息的人。


  勝利方攻進對方部落後,帶薩滿來到其首領家門前,用淒切哀婉的聲音告訴,他已經失敗,神來懲罰他了,在劫難逃,盡快投降受縛,他的聲音久久回蕩在部落上空。部民們湧出來,恐懼地看著首領家家門,看他如何反應。房門仍然一動不動。


  薩滿闖進他屋裏,大喊其名字,大聲宣布其下場後,失敗首領難受得仰麵朝天倒下去。隨即,他被命令交出王杖,在部落全體部民前麵宣布不再使用部落名字,而成為勝者的阿哈了。


  戰爭目的是報仇雪恨,征服對方,占據土地,增加土貢,失敗方首領的妻女由勝利者所據有。她們臨走時,與男人擁抱親吻,唧有聲,淚流滿麵,不肯分開,最後,一步三回頭地踏上去異鄉之路,終成他人妻妾。


  失敗方的妻女做了他們妻子、家人,漸漸與他們融合到一起,成為一個部落成員,生兒育女,過平靜日子。這樣,一代人又一代人生活下去,忘掉了過去,支持所在的部落。


  戰敗首領被遷徙到王城附近居住,變成了伊爾根甚至阿哈,這也是王城附近噶珊眾多,民風淳樸,文化發達的緣故之一。大人常派他們赴燕地易貨,易一銅鍋,必隨鍋之大小,布貂皮於內,數鍋貂皮可得一鍋。


  他們崇拜王城,每逢春天降臨和入冬前都向王城方向跪拜。他們不再當首領後,學當野薩滿給人治病,先食極飽,橫臥於炕,以石磨壓胸腹間,似死非死,一三日始醒,眾人將磨抬下,他們坐起則稱某人病因、壽數,又言祈禱之法。


  “珠申”們都傳說,一個深冬的夜晚,大人帶著兩個大薩滿在王宮門前跳瑪虎、跳薩滿,唱神歌,其聲音慷慨悲涼,多少裏地外人都聽到了,跟著難受地掉淚。天快亮時候,大家拚命地跑出去看時,三個人卻都不見了。


  薩滿之間傳說,每到深冬最後一個夜晚,總有一個大人背著裕鏈到王城裏走來走去,一句話不說,天快亮的時候,他走了,走上高山,走向遠方。但是,宮室倉庫裏的索利條子他沒拿走,留下來了,聽說他兒子也留下來了。


  王城空下來了裏麵的大人臣子和居民到哪裏去了?怎空麽竟然躥起了野草,長滿了樹?人們走進去一看,天哪又去向何方?成無一人!大人和臣子們為什麽遷徙走了於曆史懸念。他們走過的山路應當知道,路邊的野草應當知道。可惜無人記載。


  許多年後,出於某種不祥的預感,各噶珊酋長把王城外樹林一般的班吉悄悄地挖出來,抬走,保藏起來,他們盼望大人回來,再重新立起,可是,大人再沒回來,於是,班吉被割成一塊塊,成了“珠申”供祭的祖宗板子。


  肅慎,以偏居東北深山老林裏,冰天雪地之上的少數民族一方與舜、禹、夏、商、周保持密切的來往,受到中原各代帝王的敬重,曆時一千多年,顯示這是一個具有高度文化禮儀的民族。


  肅慎王城漸漸隱沒於密林掩映的黑夜深處剩下埋藏於泥土中的泥罐反射點點寒月星光,還有,不時從雪地撲楞楞飛起一群群的烏鴉和飛向天邊的喜鵲。


  建宮殿,多少年後王城裏重又響起了咚咚神鼓聲原來,又有大人繼位,祭告祖先,禮成受賀,擺宴待客,複以肅慎之名。


  這已經是秦漢時期了。它西南邊有東胡、東南有沃淚,南邊有烏桓,一個個都起來了。


  東胡一支叫夫餘,日益強盛起來,它隸屬於漢朝玄菟郡,卻倚勢強欺壓奴役周邊諸族,肅慎怎麽辦呢?”


  肅慎應該何去何從洛錦舒沒什麽代入感,但是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些什麽。


  肅慎的始祖神“佛佛”和“石闊申”,與那句“君為磐石,妾做蒲柳”,相隔萬裏的發源地不同的文明,卻有著如此相似。


  洛錦舒在心裏盤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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