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長白山算不得高,雖說此時正是春季,卻也並不是最漂亮的時候。長白山不過是我給這座山起的名字,記憶複蘇的時候,我想起這座山的原名來:犴龘汅尨覝幽悇莬礏畳白山。
因著山名過長而且字大多是不認得的,我便將“犴龘汅尨覝幽悇莬礏畳”簡化為一個長字,自然就成了長白山。
這麽長的名字是青盼起的,之所以起這麽長的名字據說是為了與眾不同顯得很有特點,結果就是連他自己也念不出山的本名來,便跟了我喚它作長白山。
我曾想過這座山原名的含義,後來發覺不過是我當時向青盼詢問山名,青盼隨手抄了幾個字罷了,也難怪他記不住。
仔細看了座山的位置,實在有些熟悉……似乎是青盼之前呆的那條湖,怪不得青盼要占了這座山,雖幾次搬遷,到底還是記念著的。倒也是應了滄海桑田這句話,昔日的湖已然成了麵前的高山。
年華過的也是真快,七十萬年前一起泡水曬太陽的六個人,如今剩下四人。而信誓旦旦要娶火凰的青盼,卻甘願舍棄神君的身份幻化為人類,做了人類桐芲的夫人。
幾百年過去,也不知青盼入了幾個輪回,又與誰廝守一生。如今還擁有上古神力的,也隻有我與女媧兩個罷了。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沾滿血腥的雙手。預言終究是對的,我確實是殺戮之神,陸陾也是救贖之神,隻是,他隻救了我一個。
如今想這些也不過隻是徒增淒涼罷了。我抬起眼,遠遠眺望著三座山之後的神跡,已然沒有了神獸的蹤影。隻是固然過了七十萬年,神跡仍舊是神跡,那座山從未變過。
如此一做比較,這座山實在淒涼了許多,但是比起幾百年前還是要好上許多的,已經長出許多嫩小的生命,連以前的植物似乎也開始複蘇。隻是環境依然不好,陰陰冷冷的並不是很適合生命的存活。
我卻是關心起這些無關緊要的了。長白山到底還是屬於天界的地界,雖然天界已忙得不可開交無暇估計這座山頭,終究是不該在此久留的。
無奈地看了看腳底下一望無際的山路,隻覺著雙腳發麻的厲害,卻隻能打起精神,邁著酸疼的腿,慢慢走下去,心中倒有了幾分踹死梓礫的衝動。
女媧卻也是好本事,能將我從梓礫的眼皮底下約出來。若不是聽了與陸陾相關的訊息,我也是不至於獨自上了長白山。
一低頭,眼前多了一片紅,眼睛被一段錦布圍住係好,腳下踩著樹枝,一個踉蹌,身子便被人抱住,溫軟的臉貼在我的臉上:“阿姊,好久不見。”
隻覺著呼吸都變得謹慎,一動也不敢動,小心翼翼地問道:“陸……陾?”
他將手放到我的手中:“恩,是我。”
心中宛如驚濤駭浪中的小舟一般不能平靜,我慌忙去扯眼睛上的錦布,卻被他按住手:“阿姊,我還不能見你。”
突然想起伏羲的詛咒,我的手僵在那裏,被他握在手中,耳邊響起柔和的話:“阿姊,我這就帶你走,永生永世再不分離。”
心中一陣悸動,卻不敢開口說好,怕說過之後,會再次將他忘的一幹二淨。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知道他還在,便足夠了。
想過很多次的相認,也想過很多次的不相遇,本以為已經足夠冷靜麵對,今時今日卻絲毫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本來決定的兩不相見在此刻已然消散的一幹二淨。
我知道我想見他,一直都想,可是我卻連他的容易都不能看到。有明明有很多話要說,此時此刻,卻不知如何開口。
所有的言語堵在喉嚨,眼睛一片濕潤,手中被塞入一支花:“阿姊哭腫了眼睛可就不好看了,你看,盛情花開了呢。”
我順著花徑摸到盛情花,無盡的思念湧上心頭,卻再也忍不住,雙手環住他的腰:“陸陾……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斬妖扇的聲音傳過來,不等我提醒,就聞到血的味道,我便被推開,跌落地上,吃痛的瞬間立刻意識是梓礫。
梓礫一隻手護我在懷中:“吃別人娘子的豆腐,算什麽本事。”
我掙紮著想要掙脫,反而被梓礫束縛的更緊。本就是筋疲力盡的我,如何是他的對手。情急之下,卻也隻生生咬了他一口。
梓礫並沒有鬆開,他的手臂確實細滑,竟被我咬出血來。梓礫一笑:“娘子倒真調皮,因著為夫傷了你情夫的手臂,你也以牙還臂了。”
怪不得我會被丟在地上,斬妖扇的力量連我都吃不消的,隻是情夫卻又是怎麽奇怪的稱呼。梓礫倒是甚為喜歡隨時宣布一下我與他的表麵關係。想起之前與梓礫所做的約定,我伸出手,鬆開了牙齒:“還請王上將斬妖扇借與本宮用上一用。”
便是知道自己拿不住斬妖扇,也是不能任由梓礫濫用,便隻能出此下策,大不了將斬妖扇丟於地上就是。若是梓礫沒有斬妖扇,戰局倒是可能扭轉開來。
梓礫似乎很無奈,環住我的手臂鬆了一鬆:“斬妖扇是會給你的。隻是,你現在實在需要歇息一番。砂兒,睡一覺就好了。”
一股甜膩的香甜撲鼻而來,便覺著腦子昏昏沉沉,腳底如同踩了棉花一般,整個人如同中了引魂續一般癱軟無力,撲倒在梓礫懷中。引魂續是隻有一支的,梓礫又是尋了什麽奇怪的東西來。
我不想睡,可是眼皮卻如同有千斤一般,怎麽睜都睜不開,顧忌著梓礫手中的斬妖扇,睡過去的那一刻,用盡力氣說了最後一句話:“不要傷害陸……”
眼前的錦布被梓礫拿開,我卻看不到任何東西。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梓礫的回答:“自然……我定然不會傷害到陸陾。所以……阿姊姑且放心睡吧。”
便是不放心,卻也隻能乖乖睡去。
梓礫梓礫,我要如何相信你。若陸陾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定然不會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