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於是我得以在有生之年得知了陸陾的秘密：他是對甜食極為反胃的。可是，他卻並未拒絕我遞過去的食物。如此說來，便是我害他如此。
於是我便取了水過來，回來的時候陸陾仍在吐著，在園子裏看著陸陾吐了好一陣子，這才遞了一條錦帕過去。想必他是將這輩子吃進去的東西全吐出來了才對，不然怎麽吐了這麽久。
陸陾接過去擦了擦嘴角，拿過我取來的水漱了漱口，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扶我出去坐一會兒。”
園子裏可是沒有可坐的地方，隻能扶著他走出園子。陸陾倒也是不輕的，整個身子靠在我身上，不覺走的吃力了許多。
好不容易找了涼亭坐的進去，陸陾的臉色又差了許多，我一時有些心慌，沒想到陸陾對甜食竟反感到如此程度。
我束手無策地摸了摸陸陾的額頭。陸陾白了我一眼，聲音有氣無力：“傻娘子，為夫隻是吐的乏力，娘子摸為夫額頭卻是不知有什麽用的。”
他說的確實很有道理，我緩緩將手抽了回去：“那……相公說該如何是好？”
陸陾扯著我的袖子：“娘子這般說，為夫也不知如何是好。不過，娘子身上的香味倒是不錯，靠為夫近一些，想必就使得為夫記不起粽子的味道，應該便不會再吐了。”
我身上的香氣？地界的盛情花是不會有濃烈的香氣的，自然不可能沾染在我的身上。可是除此之外我不記得有碰過什麽東西，哪裏來的香味？
陸陾撇了撇嘴：“娘子若是不願意便算了，為夫也是不能強人所難的，就讓為夫在這裏最後看一次風景，安靜地去了吧。”
……
分明隻是不舒服罷了，倒被他說的跟生離死別一般，雖然很是無奈，卻也隻能靠近了些：“相公覺著如何？”
陸陾點了點頭：“好上一些了。”
隻是一些罷了，聞言，便又靠近了些，仍舊得到同樣的回答。我倒是有幾分明白了，坐在他身邊，將頭枕在他腿上，雙腿放在另一個凳子之上，閉目養神。
陸陾撥弄著我額前的細發：“娘子在這裏睡下想必會著涼，不如——到為夫懷裏來吧。”
“大王，您的病好了麽，說話聲音如此洪亮？”我睜開眼，對上陸陾白色的眸子。
陸陾立刻一副用盡力氣的模樣：“娘子，為夫突然又有些不舒服。”
……
我嬉笑著，卻躺進了他的懷裏。陸陾漏洞百出的表演實在好笑，可是不知為何，卻觸到了我心底。其實，這樣，也很好，倒突然有些希望天長地久了。
陸陾的袖子遮住了我的臉，低下頭靠在我的耳邊：“娘子似乎很是高興。”他的發落在我的領子裏裏，癢癢的，紮了一些。
我將他的手臂拿開，重新得到了光明：“六界戰事如何。”既然陸陾覺著我很是愉悅，倒不如問一些不愉悅的事情，也好破壞氣氛。恩，我果然還是喪心病狂的。
海界早在陸陾掌控之中，即便陸陾將梓礫還給赤礫，她也隻能對陸陾俯首稱臣。魔界是忠於女媧的，雖然陸陾不知魔王是如何作想，總之站在了女媧一方。
難道不是因為垂涎女媧美色麽……
地界徹底叛變，與妖天二界結盟，共同敵對女媧。在海界與魔界的攻擊下，原本中立的人界已然淪陷。
若是早日投奔了天界，大抵也是不必如此的，隻可惜人皇與圭王楝廂因著桐芲郡主打的不可開交，似乎忘記了投奔於天界這檔子事情，這才被陸陾撿了漏子。
雖說是漏子，卻也耗費了不少兵力，故而近些日子都隻是在養兵，並未對地界下手。不過看陸陾並不友善的表情，地界隻怕是要遭毒手了。
熵毅與陸陾同樣可知天命，卻也不知誰會更勝一籌。隻是隱隱覺著這場帳並不好打，而且，明明此時陸陾正在消化人界的兵力，內部虛弱，是攻入的最好時機，無怨卻不曾出手。
若是說無怨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我就隻能“嗬嗬”罷了，即便做了四百年天君，無怨也不會因為道義而丟失滅掉大敵的大好機會。更何況，所做作為是否正義，從來都是勝者撰寫而已。
唯一的解釋還是斬妖扇，無怨便是再有膽量，也不敢賭一賭陸陾會不會玉石俱焚罷了，所以無怨不過是在等一個合適的契機。比如斬妖扇吞噬掉陸陾是術法，無怨便再也不必懼怕陸陾。
所以說，我這般推算無怨的想法又是為何，當真是閑的緊了。無怨小心謹慎按兵不動也好，謀劃算計也好，若是能被我猜中，倒也是稀奇了。
陸陾柔軟的聲音響起：“六界之爭，娘子以為相公有幾分勝算？”
我仰起頭向後看了一些，看到陸陾淺笑和氣的模樣，並不忍心去打擊他：“九分——恩，如果沒有無怨，熵毅，霽溷與穀毓的話。”
陸陾：“……”
隻是卻是有他們的，這般算來陸陾也隻不過有五分把握。陸陾輕輕點了點頭：“娘子所言極是。隻是無怨前些日子被為夫所傷，為夫便又多了一分勝算。”
在我淩利的目光中，陸陾輕描淡寫地描述著：“那日為夫尋他借衣服，見他舊傷已然痊愈，怕他會覺著無聊，故而又傷了他，給他找了事做。娘子不必誇獎為夫的，隻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我真的是一點都沒有要誇他的意思。誰會因為傷好了會覺著無聊啊？話說陸陾你真的隻是去“借”麽而不是去搶衣服順便打了無怨一頓麽？我原來為無怨所做的設想此刻已完全被推翻了。
無怨之所以遲遲沒有聯合三界對陸陾下手，不過是因為他的身體真的已經沒有了那個能力，遇到陸陾也算是無怨倒了八輩子血黴了。哦不對，無怨隻有這一世，大抵是連下七輩子的黴運都用盡了，才能被陸陾虐待至此。
不過，陸陾做的也確實不算錯的。嘴角不經意揚起笑來，閉眼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