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我看著陸陾在我麵前搭好了祭台,一氣嗬成,我都有些懷疑他沒事的時候都練這個動作,才能嫻熟至此。
陸陾將辟魔劍丟了進去,又扔了一塊石頭與幾根木枝,在我的期盼中跳入火中。
他說:“娘子,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真是莫名其妙,祭劍便祭劍,那麽多的廢話又是為何。巨大的火勢吞沒了陸陾的身體,可是他在笑,笑的我的心髒驀然疼了一下。
我流下了眼淚。
很奇怪,我明明不記得這個叫做陸陾的魔君,第一次見他就是逼我祭劍的,如今他跳下去了我竟然會心疼。大抵是錯覺吧。我竟然會覺得,他本來就是謀算好了要祭劍一般,一定是昨天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無怨推門而入,看到火光大驚失色:“你沒事吧?”
我點點頭,無怨就將我抱在懷中,不知是高興還是失望:“我就知道應該相信他的,他說為你祭劍就一定是真的。”
“他”指的大抵就是陸陾了,可惜陸陾並不是要祭劍的,分明就是用我祭劍的,若不是我聰明,恐怕此時跳進去的便是我了。
我從無怨懷中掙脫出來:“那個奇怪的魔君跳進火裏了,說要等到火勢自然滅掉的時候才能取出我的劍。”
“恩都聽他的,你沒事就好。”無怨一雙眼睛含著悲戚:“你們聊了那麽久,我差點就後悔放他進來了,還好你還活著。”
……你明明知道他會對我不利還放他進來啊,無怨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啊。在您的輔助下我竟然能存活幾千年,也果真是我命不該絕啊……
無怨走到祭壇台。明明是很簡陋的東西,卻揚言說會鑄出最好的劍來,能將斬妖扇也刺破。我想他一定是一個瘋狂的鑄劍師,否則也不能喪心病狂到以死鑄劍。也確實是有這般的鑄劍師存在的,陸陾大抵就是了吧。
無怨麵色凝重地查看火候,重重地歎了口氣:“你這又是何苦呢。”他的對陸陾說的,隻可惜陸陾已經聽不到了。
何苦?無怨仿佛在悼念一個朋友,或許很久以前他們本就是相識的吧。
大火竟然燒了整整一夜,果真如陸陾所言,辟魔劍上多了許多咒紋一般的圖案,已然能將斬妖扇刺破。
無怨拿著辟魔劍,頗有幾分傷感:“你費盡心機為她鑄劍,可惜她到最後都不曾記得你。這樣也好,她就由我來照顧吧。欠她的,我都會還。安心去吧。”
是我麽,陸陾費盡心機為我鑄劍麽,也實在難為了他謀我性命鑄劍。無怨說,他欠我。欠我什麽呢,我不知道,我也不覺著他有什麽是欠我的,我們早已兩不相欠罷了。
劍身發出微紫的光,在無怨手中微微顫抖,到最後顫地越來越厲害,便緩緩凝出一個紫色身影,越來越清晰。
一個紅發紫衣的姑娘出現在我眼前。是劍靈吧,陸陾的祭劍讓劍靈得以提前出世。姑娘膚白貌美,不過十五歲人界少女模樣。
少女對我拜了一拜:“主人,辟魔為您而生。”
我看了她一眼:“世間生命原本就是公平的,無論你是為誰而生,你要為自己而活。從此刻起,你便是自由的,你的生活,由你來決定,我不再是你的主人。”
少女略顯驚訝:“可是辟魔的出生就是為了保護您啊,即便是主人要放我走,我與祭劍之人簽下的契約也是不容更改的。”
陸陾卻是與她有約,陸陾助她成型,作為交換,辟魔劍靈必須護我周全。卻也不知陸陾是做何感想,竟也為我做到這步。
既然如此,便是我放過劍靈她也必須履行承諾。我隻能留她在身邊:“也罷,你我便以姐妹相稱,我不會對你強加任何命令。”當然,不強加的就說不準了。
我為蘇砂,辟魔劍靈根據我的名字為自己取了一個蘇鷺的名字。我隻覺著她在紀念陸陾,卻終究不曾多說什麽,大抵她便是喜歡陸陾的吧。蘇鷺神色怪異地看了無怨一眼,便不再說話,躲進辟魔劍中養神。
魔王已逝,不過多日,魔海人三界自然恢複安平,再呆在這裏也是沒有意義的,於是無怨決定啟程回天界去。
辟魔劍要說的話終究未曾對我說出口,因為無怨一直呆在我身邊,蘇鷺根本幾乎不再現身,就連無怨都能看得出,蘇鷺並不喜歡他。
可是陸陾那句話,去仍繞在我心頭,他說:“娘子,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這句話很熟悉,心就柔軟了起來。可是內心深處對他卻有一絲怨意。
連無怨都不曾怨恨的我,竟然也會有如此生氣的時候。大抵陸陾對我是很重要的,重要到連他對我的傷害都不能釋然的程度。若是由此成了心魔,便就不可收拾了。
無怨開始下達撤退的命令,仍舊留了一小股天兵駐紮在此,雖說陸陾已經不在,魔界與海界也不會是什麽安生的主,比如赤礫,比如霽溷。
六界很快便知曉了魔王的死訊,鎏泱登上了魔族王之位,很快便接手了魔界,自立為帝,安分守在魔界之中,養兵徐睿。
梓礫在赤礫的支持之下與天界打著不痛不癢的騷擾戰,也是對天界沒有大的影響。倒是人界出了一些狀況,楝廂覺醒了妖鬼的力量,與桐芲一同打入地界內部,一時情況不明。
楝廂這般是做不了仙了的,之所以留他在人家本就是為了化解他身上的戾氣,卻也不知出了何事,竟讓他不惜自毀道行轉化為妖鬼到地界中去。
地界麽,卻也不知盛情花是否開得安好,忘川水寒,可不能凍壞了嬌嫩的花枝。聽說,庇魂珠輾轉回到了蹇偍手中,雖說去拿旁人的東西總是不好的,可惜多年前熵毅與無怨一同算計我的賬,利息還是要討一討的。
還要多虧了楝廂,這才讓我注意到地界的安生。它越是想要落的清淨,我卻反而越發有興趣了。實在沒有辦法,因為我真的,很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