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我驚喜地拿著，在手裏看了許久，它確實是虹雀不假，卻不是原來的那隻。
當日我們敗壞了虹雀燈罩之後，海界的侍女將剩下的虹雀收了起來，我是不知道的，直到前些日子這東西流到了天界，無怨才又用它做了一支簪子。
我的虹雀卻再也找不到了。
無怨小心地將簪子別在我的發上，忐忑不安地開口：“你還記得他？”
我當然知道無怨指的是誰，點了點頭。無怨深歎了一口氣：“我就知道。”
沒有解憂，我還是記起了陸陾。那日聞到酒味之後我吐了一場，將喝下的酒吐出了一些，所以我才能將這一切都記起。
琊豉娶了新妃之後我就會離開，我要去找陸陾。我不信命，也不信陸陾就此消散，所以我必須到地界去，熵毅總是會知道一些什麽。而在此之前，我得養好身子。
無怨閉上雙眼：“可是他不在了，永遠消散了，再也回不來了。”
是麽，我嗬嗬一笑：“若是這樣，我會去尋他散碎的魂息，哪怕是一點點拚湊，也要將他找回來。如果他真的再也回不來，我就隨他一並去了。”
無怨不敢相信地看著我，慢慢平複著自己的情緒：“六界之中，你隻肯原諒他一人。”
這話不假，我可以負了天下，卻不能辜負陸陾。無怨冷冷笑著，緊緊攥著我的手臂：“以前我會想，如果沒有陸陾，你會不會愛上我。”
如今陸陾已然不在，答案早就明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他失去了我，永遠地失去了我。即使沒有陸陾，我也不會愛上他。
無怨的眸子越發猩紅，貝殼色發絲掃在他的臉上，有些陰冷，攥的我手臂生疼。他有些不對，似乎是心魔的緣故。終究是我害了他，隻是他卻是萬萬不能被心魔控製的。
我並不知道如何解救他，此刻天華殿裏也並沒有其他的什麽人，更不能去指望心緒不平和的蘇鷺。
“對不起。”無怨忽得鬆開了對我的束縛，帶著歉意看著我手臂上通紅的印記：“砂兒，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
“我知道。”我突然環住他的腰：“你隻是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我隻當看不見他眼底的壓抑。心魔難安，這便是不該有的執念。
我並不去奢望無怨不會入魔，魔界有些亂，卻也不是不能生存，我隻是擔心無怨倘若入魔，天界為保全名聲，定然會將無怨正法。
六界女子極多，無怨又何苦隻戀我一人不肯放開。唯獨隻有我不會輕易領情，隻會傷他傷的更深，或許我應該講的更開一些。
從他刺我那一劍開始，我就決定與他恩斷義絕，此生此世再無牽絆，以後的以後，即便他再怎麽彌補，也不能將心口的窟窿補上。
不愛了就是不愛了，再怎麽挽留也隻能無濟於事，這分明是如此簡單的道理，無怨卻要假裝不懂。哪怕我欠著無怨許多，感情這個東西，卻不能回贈給他。
他又何苦不肯放手。
大抵是我這般幫忙，反而教他生出了念想。我知道他有辦法留住我，我也知道他也有辦法讓我記不得陸陾，更知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愛上他，即便是他將我的記憶消散到隻剩下在人間那段日子，也是無濟於事。
無怨比我更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這般痛苦不堪。我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麽，所以不明白他如此執著的緣由。我想，大抵是跟伏羲有關係的。
伏羲與我爭鬥這麽久，卻還是不肯去放了我，就是補了天去，還要教唆六界與我為敵。我若是不好過，他當真如此開心麽。他明明已經再也回不來了，卻也要我過的不太平。
陸陾以為，六界混亂，自然不會有誰去找我的麻煩，我倒可以落得清靜。他想的也對，隻是卻唯獨漏算了無怨在我心中的分量，不重，卻也不輕，我無法看著他在我麵前死去，如同我不能看著琊豉白白送死一般。
琊豉對我的態度突然一落千丈，完全沒有之前的親近可言。六界紛亂的罪名全扣在了我頭上，怕是琊豉也認為是我挑起了這百萬年一遇的戰亂。
卻也不想我有何德何能將這一切做得行雲流水，伏羲策劃了這麽久，卻終究也將自己賠了進去。而我，失去了陸陾。我不明白我們彼此都得到了什麽，到最後，我們什麽都沒得到，卻滿身創傷。
也不知盤古父君活著，又會做何感想。
無怨平複了許久，才逐漸緩和下來。他有些難過，右手按在心口位置，柔和地看著我：“砂兒，不管今後會如何，都不要趕我走，可好？”
我終究不能說出“好”字。
我不知道他原來也可以卑微到這般，雖然是在我麵前，但是我一點都不覺著高興。我很想問他到底為什麽他會變成這樣，卻終究沒有問出口。無怨的精神太過脆弱，有些倒退了年歲的感覺。
無怨失望地太過明顯，在我麵前，他往往忘記要保持一副冰冷淡漠的模樣。他問道：“天華殿還好麽？”
我點點頭，天華殿富麗堂皇，每一個物件拿出來都是稀罕的珍品，確實沒有哪裏不好。
無怨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站直了身子，取下束著簾子的尾端掛了流蘇的長繩，放在我眼前：“這裏的每一件東西都是我親自挑選的，當時我就想，何時帶你來看上一看。”
我很喜歡寶物，越是名貴的越發喜愛。大概是逃避追殺流落在外的那些日過於窮苦，所以分外喜歡斂財。無怨總是笑我貪財，卻將收集來的貴重物品一個個都放在我的眼前。
可惜都是從前了。現在的我看到燒錢的物件，也不過第一時刻看它是不是法器，對我有什麽作用。天華殿再美，也不過是無怨用來囚禁我的工具。
他又怎麽肯讓我與天帝正麵交鋒。隻是這樣一來，他與天帝生的嫌隙隻會越來越深。
隻走一步算一步罷。天帝不來惹我就是，倘若過來，也隻能自討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