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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狐言篇 二

  “傳我將令,命戰車分作兩翼,做包夾之勢,身後甲盾步卒頂上,務必死守住此前線陣地,待戰線收縮到對我軍有利之時,大軍再合作一處,繼續突入。”太公對著身旁的傳令官說道。


  “領命。”


  數百架戰車在裝備及士氣都遠低於自己的殷軍麵前,化作那破陣而出的長矛,自兩翼貫穿而入,如同太公所預料的那般,殷軍在這戰車的衝鋒之下潰不成軍,向後方退去。


  此時僅距兩軍於牧野決戰過去一日,僅僅一日光景,那數量龐大的殷軍便潰不成軍,聯軍自牧野東進,向朝歌城繼續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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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上,我們,走吧,逃離這朝歌城。”妲己不知自己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語,她也深知如若紂王就此逃去,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都將化作烏有。


  忽自念起一人,墨衣清臒,令妲己不再言語逃離之事,自己所做之事,隻是為了能夠同所念之人長久在一起,而至於眼前之人,妲己將頭撇過,雖然自己不願承認,但是內心之中的感覺卻並不會騙人。


  “逃,你會同孤王一同離去?”紂王還是不想用逃這個字來形容自己,自心底還甚是不甘,但是此時再不離去,隻怕便再無逃離的機會了。


  妲己聞言,沒有言語,而是突自後退了一步,紂王見到妲己這般模樣,心底也有了答案,“天下之大,何處再有孤王的容身之所?”


  妲己知道,他並不願放棄,放棄他作為一國君王最後的尊嚴,“同我來吧,我隻是希望,待我死後,有人能夠見證,見證過,我帝辛,曾經活過。”


  鹿台,本是崇國侯君為了取悅於紂王親自督工修繕而成的樓宇,樓宇座高四丈有九,樓宇之中的最高層,則名為摘星台,欄杆皆是白玉堆砌而成,朱門碧瓦,摘星台旁側皆是明珠鑲嵌於亭台之上。


  亭台再無半分往日光景,少了歌舞相伴,隻剩寂寥,亭台巍峨入雲,樓宇扶搖抵漢,偌大的樓台此時顯得甚是空曠。


  “這座樓宇,孤王花了七載時間為愛妃建成,孤王也從來沒有問過愛妃,是否喜歡,今日唐突而問,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是孤王知道,若是再無不問,便再無機會了,你,喜歡嗎?”如同一個孩童炫耀自己僅存一物一般,也彰顯著一代君王所僅存的尊嚴。


  妲己依舊無言,自己喜不喜歡,又有何用?自己早己厭倦了這般朝台暮省的生活,即便世間至美珠玉著身,也隻是徒增那無盡的厭煩之感。


  而這鹿台,妲己每每踏足,也會心生厭惡之感,畢竟這樓宇乃是花費了天下萬民的心血建成,是堆砌這百丈骸骨而立,若非是受那大人囑托,自己連於此踏足一步都不願。


  紂王看見妲己這般模樣,黯然低語,道:“是嗎?原來,你並不喜歡啊。”


  燈燭倒地,燈油立時灑滿亭台,兩人緩緩踱步向上層行去,每踏足一層,一層則是化作火海,帝辛有些不舍的將那些華美的長服披掛於身,將那原本隨意丟棄的珠玉拾起,此時一切都顯得那樣無用。


  “你知道的,我並不得逃去,我的身份也不容許我這樣逃去,我隻是希望你能夠陪著我,雖然,我這樣做有些自私,但是事到如今,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喃喃而語,此中盡是悲涼之意。


  妲己將地上倒落出鞘的一把匕首拾起,緩步行至紂王身前,未等紂王有所反應,那匕首早已沒入妲己的心口,但是妲己的麵容卻並未所動,好似這一刺無關痛癢一般,“我並不會死,起碼,不會這樣死去。”


  “是嗎。”慘然之色自麵容之上展現,但是如同他所言這般,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狂笑之聲於火海之上響徹,寂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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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上,帝辛將鹿台引燃,想必要於此自焚。”傳令的士卒直指不遠處朝歌城外那聳立的樓台,在這月色的映襯之下,那漫天火海如同高懸於天闕的明日一般,將這朝歌城都可照亮一般。


  “不好。”


  眾人尋聲望去,卻見說話的卻是太公,“他若是於此自焚,想必其也會跟隨他入到鹿台之上。”喃喃一語落定,隨即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帝辛若是就這樣自焚而亡,我們此場戰役的目的便全然沒有了意義。”畢竟一個活著的帝辛或者一個能使人辨別麵目的帝辛,才是此番戰役最大的目的,不過太公此言卻並沒有多少信服力,更像是擔慮於其他事情。


  待眾人來到鹿台之下,熊熊烈焰所散發出的炙熱使得眾人都不得踏足一步,見得太公微微後撤一步,金光再次隱現,那長鞭再次閃現而出,信手揮去,漫天甘露降至,將這鹿台之上的漫天火海盡數熄滅。


  “王上,快些命人將帝辛尋出,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但是太公話語之中亦有隱意,好似他所擔心的並不全是帝辛的死活。


  “罷了,我也前去幫助將士們尋找吧。”這句話如同一句借口一般,畢竟年過古稀的老者,身手又如何能夠勝過年輕之人。


  而武王也有所察覺,但是卻並未言明,“來人,隨太公前去。”


  偌大的鹿台攀爬起都有些費力,許久而過,眾人終於從摘星台之上尋得帝辛,隻是此時早已化作一具屍身,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威儀,眾人皆圍於此處,卻都不敢妄自踏足一步。


  但是太公卻好似並不在意帝辛的屍身,這失常的表現與方才的言行甚是相悖,眼眸不住四望,終於自亭台的梁柱旁尋見一人身影,自此才稍稍寬心。


  待太公方長出一口氣,隻願她不會被人發覺,但是奈何來到這摘星台之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誰人都想來此親眼目睹著曠世奇觀的真容,是不是同相傳的那般壯麗。


  “王上,這裏還有一人,像是,帝辛的妃子”


  一語言罷如同石入靜湖一般,立時激起千層漣漪,眾人皆向聲傳之處擠去。


  “她便是傳言之中那惑亂殷商的妲己嗎?真的是生的……,無以形容。”


  “若是換做我,我也情願……”,

  “讓開。”威怒之聲如同九天玄雷撼響一般,眾人皆向兩側而立,為說話之人讓出一條道路,威怒之色使得眾人都不敢發問,畢竟鮮少見到太公這般模樣,不知是因為方才聽聞了旁人的閑言還是因為為了掩飾自己方才的失態。


  “太公,她便是妲己。”旁側之人提醒道。


  太公如若未聞一般,“許久不見,此番功成,你也算是居功甚偉,隻不過。”太公話語一轉,“隻不過,那位大人說,你作惡甚多,必須將你折殺於此。”


  太公手中長鞭所發出的金光逐漸變得刺眼,在強光之下,隻得隱約看見長鞭高高揚起,擊打於妲己身上之後,之後便再無半分金光,摘星台之上的氣氛立時變得甚是寂靜,誰人都不敢大口喘一絲氣。


  “王上,惑亂天下的兩人皆己伏誅,還望王上將帝辛頭顱斬下。”太公此時顯得有些疲憊,不知是因為方才祭出了那神兵所致還是因為他事。


  “自當如此,隻不過,此人。”武王看向倒在一旁的妲己,“此人該如何處置。”


  “交予我,我自會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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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受命儀式自殷商宮中舉行,昭告天下,此番商朝已經被覆滅,但是真正餘部卻並未完全除去,然而此時東南夷族也聽聞朝歌城被攻陷,餘下眾部亦奮起反擊,加之聯軍急襲東征,於東海海濱將東征的殷軍殘部悉數擊潰襲殺。


  聯軍諸侯悉數分封,而太公則是受封於營丘,隨攜家眷親兵向營丘進發。


  寒雨使得道路泥濘不堪,頗為難行,加之氣溫驟降,一時天降濃霧,一幕深裏鎖東夷,髣髴縹緲。


  目不得視眼前數米之色,這卻令太公有些發難,雖然有熟識道路之人前來指引,但是一幕深霧阻隔於此,任憑如何熟悉道路,那也隻是基於正常天氣之下,加之此時正值深夜,天闕之上的月色在這深霧的遮擋之下都顯得甚是難辨,更何談此時正身處於這滿是茂密芝林的曠野之中。^

  “太公,這,休怪老奴眼拙,這般深霧之下,老奴也看不清該如何行進。”負責引路的老仆也犯了難,連忙向太公請罪。


  “無妨。”車乘之上的太公雖然言語這樣說,但是真的無妨嗎,若是於此深霧之中休頓,隻怕如此低的氣溫會將人活活凍死,雖說自己受得玄都上仙所教習的仙術,但是令如此數量眾多之人都安然無恙,太公知道,現在以自己的狀態,自己做不到,畢竟……


  太公沒有繼續想下去,而是看向身後一架馬車之上所放置的棺木。


  正當太公犯難之時,不遠處傳來些許聲響,太公示意眾人都噤聲,細聽之下,卻像是一頭老牛所發出的哞哞叫聲。


  接連數聲老牛哞哞作響而聞,令太公不由為之生喜,此間異象皆為天意。


  “前去尋找此物。”


  一語落定,原本早已快凍僵的眾人立時有了動力,畢竟四下找尋總好過於此一動不動的挨凍。


  太公心道,此物此時來尋,定是前來相助,果然,早已聽聞東夷人傑地靈,縱然不知此物究竟是何物,卻有一點得以斷定,定是靈性之物。


  片刻過後,自前方不遠處傳來叫喊之聲,“快去請太公,尋得那老牛了。”


  “前去,繼續行進。”那一聲高喝於這寂靜的夜空之中甚是明了,太公聽得甚是清楚,不待他人前來通秉,便下令眾人繼續前行。


  那老牛則並不懼人,反而有些焦急,跺了跺牛蹄,自鼻孔之中深深喘出一口悶氣,見得太公所乘馬車臨近,繼而轉頭前行。


  “太公,這。”一眾家仆都不知太公究竟在籌算些什麽,但是太公做此事定然有他這樣做的道理。


  “跟隨它。”太公一語落定,縱使眾人心有他言,卻誰都不敢言明,雖說太公此舉甚是荒唐,畢竟這關乎數萬家眾的性命,難道就交給這老牛了嗎?


  “現在除卻相信它,難道還有別的法子了嗎?”太公捏須而笑,恢複了往日怡然之色,此番言語也將眾人心頭的疑慮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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