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狐言篇 四
隨即青鳳便變得釋然,低首爬於地上,此時即便如何自責也是無用,隻是希望懷時能夠原諒自己,念及懷時,鼻酸之感令青鳳越發難受。
耳畔隻有微弱的寒水波動之聲,再也聽不得其他聲音,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在此刻顯得甚是可笑,自己終是被他人所許諾的名利兩泰的美好給蒙蔽了雙眼,使得自己成為了他人手中的棋子,害的自己落得這般下場,貪念。
隻是青鳳有些想不通,不知太公為何會如此大費周章的將自己囚禁於此,他本大可將自己誅殺於摘星台之上,又何故將自己囚禁於此。
已經有所平複的心情令青鳳隻感覺頭疼欲裂,行差錯步,即便是此時再心生自責也是無用,“懷時呢?”
當青鳳真的靜下心來之時,才能意識到,自己內心之中最思慮之人是何人,但是此時無論青鳳如何思慮,也不得相見於眼前。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困了,乏了,倦了,厭了,亦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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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鳳,醒一醒,你怎麽如此嗜睡,難道為師所教習的術法就這般無趣?”聲音夾雜著些許不悅之色,說話之人卻是一華發蓋頂的老者,雖然麵容有些蒼老,但是周身卻感覺不出任何蒼老之感,麵容威嚴。
老者話語高亢,然而趴伏於案的小狐卻並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再呼呼大睡。
老者定定的望著不遠處正在伏頭大睡名為青鳳的白色小狐,青鳳周身毛發如同梨棠傾覆,看不得任何一絲雜色,老者見青鳳仿若未聞一般,嘴角不自主的抽了幾下,方要發作,卻見青鳳身旁的另外一隻小狐見狀忙用狐爪碰了幾下正在伏頭熟睡的青鳳。
那柔滑的觸感使得其為之一愣,畢竟自己從來沒有觸碰過青鳳,心跳不自主的加快了些許,青鳳被觸碰驚擾,將頭緩緩抬起,抖了抖蓬鬆的毛發,睡眼依舊朦朧,四下查望,卻見身旁佇立著一個呆呆望著自己的小狐。
青鳳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但是見其許久沒有言語,隻是呆呆的望著自己出神,一時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遂問道:“懷時,你這樣看著我作甚?”
名為懷時的小狐被青鳳一語清醒,有些支吾,但是好在其思維甚是機敏,立時想到自己觸碰青鳳的原因,稍稍抬了抬下顎,一指方才的老者。
青鳳順著懷時所指的方向看去,發現老者正滿麵怒顏的盯著自己,一時背脊發涼,“赤、赤轅師父。”
名為赤轅的老者見到青鳳這般神色,縱使怒氣再深,也發不出半分,輕歎一聲,“你們或許認為今日所學的皆是一無所用之物,但是你們記住,我所教於你們的並不是一無所用之物,相反,日後這些都可成為你們的保命之法,畢竟終有一日,你們要走出這塗山。”
赤轅有些出神的望著不遠處那正散發出些著五彩光芒所在之處,眾小狐皆順著赤轅所看的方向看去,那裏便是塗山的最高峰,而散發著五彩光芒之物便是守護著塗山數千年來神物,當年九州水患泛濫,禹王將玄都之仙賜予的神物用於治水,世人隻知其將水患鎮住的神物名為天河定底神珍鐵,但是卻並不知當時賜予禹王之物有二,其一是天河定底神珍鐵,其二便是這山河珠,水患治理完畢,禹王迎娶女嬌尊上,這山河珠便作為聘禮,而女嬌尊上則是將這山河珠放於塗山的最高峰之上,神物的靈氣滋養著塗山的狐靈。
“赤轅師父,你是說,我們可以下山?”眾小狐聽聞赤轅所言,無不表現的頗為歡欣,畢竟他們在這塗山之上已經生活了數十數百載,山下的浮世生活,隻有透過那浮世鏡以及重回塗山的前輩口中得知,但是總是早有了解,還是不及親眼見一見。
“你們隻要努力習得咒術,自會有入到塵世的機會,隻是……”赤轅話語一轉,眼神也變得有些難以讀懂,它們隻見得了浮世的繁華,卻不曾見此中的危險,而此中最危險的便是人心。
“隻是什麽。”小狐們來了興致,自然不肯輕易放過讓赤轅多說些山下故事的機會。
“隻是你們這般模樣,又該如何下山,尋常人見得便會將你們捕捉去的。”赤轅望著那些爛漫的眼眸,不忍將話語說的太過,畢竟它們還留存著最初的純真,對於美好的向往。
“捕捉?他們為什麽要捕捉我們,我們並沒有傷害於他。”嘩然之聲在狐群之中響起。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或許這便是人的天性吧。”赤轅微微一頓,隨即說道:“你們現在無需擔心此事,畢竟誰人也不可能強突這山河珠所設下的屏障,也不會入到此中,你們現在所要做的便是竭盡所能的學好每一日所教習的術法,這樣你們才可以盡早入到浮世,去幫助更多的人,或許你們也會同女嬌尊上一般,尋得心愛之人也說不準。”
眾小狐皆被赤轅的一語玩笑將注意引開,恢複了方才的氣氛,但是懷時卻依然若有心事一般,定定看向青鳳,“莫要怕,我會保護你的。”
但是話語輕微,誰都不曾聽聞。
“好了,肅靜,我們繼續學習方才我所教習的術法,青鳳,既然你於此大睡,定然是對此早已是了然於胸,你且為大夥演示一番。”赤轅威儀之色再次敷麵,鄭色洪聲的說道。
“什麽!我……赤轅師父,我。”此時青鳳甚是懊悔,懊悔自己為何會於方才大睡。
“你什麽,快些前來。”赤轅稍稍提高了些許聲音。
青鳳不得違從,隻得硬著頭皮向赤轅所在的樹下行去,“師父,我,我不……”會字還未脫口,青鳳看見懷時正在對自己使著眼色,好似想要讓自己跟他去做,但是方才自己正在大睡,赤轅師父所教習的內容自己一字都沒有聽進去,更何談什麽心法。
但是事已至此,自己在這懊悔也於事無補,隻得細看懷時為自己所做的演示,隻見懷時的整個狐身稍稍後傾了些許,前爪微微探出,青鳳隻覺得被懷時的眼神望的甚是不自在,好似有什麽東西在覬覦自己一般,但是須臾之間,青鳳隻覺得自己的身體被什麽附入了一般。
“莫怕,是我,懷時。”青鳳腦海之中突自響起了懷時的聲音。
“懷時,你,怎麽會,我又如何能夠聽見你的聲音。”青鳳滿是詫異,隨即自心底暗語。
“方才赤轅師父所教習的便是如何能夠迷住人的心智,使得你得以給他灌輸你想要讓他做的事情,慢慢的暗示,他便會在你的暗示之下做你想要做的事情。”懷時的身子微微變得有些顫抖,得以看出這番法術甚是耗費施法者的體力。
“那我應該怎麽做。”青鳳望著懷時顫抖的樣子,自責之意自心底泛起,若是方才自己能夠好生的聽赤轅師父教習,懷時便不必受此之累。
“這是心法,你且聽好。”
待懷時為青鳳念述了一遍心法,幸青鳳天資聰穎,這心法一遍便得以記得,“你隻需一邊念動心法,一邊盯著被施術者的眼神便可,待你感覺周身出現仿若穿梭的感覺時,便說明術法成功……了。”
青鳳再也聽不得懷時的聲音,隻見懷時於自己身前昏倒,引得一眾小狐為之驚呼。
“赤轅師父,不好了,懷時,他,他昏倒了。”狐群之中盡是驚呼之聲,立時自懷時身旁散去。
“無礙的,青鳳,你繼續。”赤轅自是看入眼中,自知方才定是懷時對青鳳施展了操縱之法,才會因為體力透支而昏倒。
“師父,懷時他……”青鳳望著昏倒的懷時,立時變得緊張了起來,畢竟懷時這個模樣,也是為了教習自己。
“我說,無礙。繼續。”赤轅又是重複了一語。
“可是……”
“繼續!”赤轅低喝一聲,表情也變得凝重,赤轅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突生如此大的火。
青鳳拗不過,隻得將身子稍稍後傾,前爪亦稍稍彈出,定定的望著赤轅,心中暗念著方才懷時所教習的心法,望了許久,青鳳隻覺得自己的魂識被人強行拉扯出一般,隨即便聽見了赤轅的聲音。
“做的好,你可以將法術收了。”空靈之聲於青鳳耳畔回響。
“收、收回。”青鳳聞言有些犯難,畢竟方才懷時並沒有教習自己將這法術收回的方法,“赤轅師父,該怎麽收回。”
就是這短短兩句,青鳳便感覺周身的氣力仿若被人抽離了一般,方才懷時是強忍著多麽大的痛楚才對自己說了那些話。
“散!”
青鳳又暗語了一聲散,隻覺得方才那魂識被人強行拉車的感覺又再次出現,目眩頭暈之感立時充斥著青鳳的周身。
青鳳的身軀變得有些顫抖,望著那正倒地的懷時,愧疚之意滿上心頭,若非是因為自己,懷時也不會因為體力不支而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