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狐言篇 六
“青鳳,懷時,你們兩個在下麵嘟囔什麽?”說話之人卻是立於赤轅身旁的塗山五位長老之一的青泠,亦是五位長老之中唯一的一名女性狐靈,自方才青鳳便與懷時在私語些什麽,而青鳳按照家中輩分,要稱呼青泠一聲祖娘,而自己不知一次教育過青鳳,要遠離懷時,畢竟,這是女嬌親自送回塗山的一隻小崽,於塗山數千年來,也尚屬首次,但是遭人嫉恨亦是在所難免,那些關於懷時的流言蜚語便從懷時入到塗山之時也隨之傳開,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並不需要板上釘釘,因為流言蜚語足以。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特別關照,才會令他人對懷時心生了些許芥蒂,不隻是人,連狐靈也是如此,那些自己得不到的,看著也會有些眼紅。
“赤轅兄,這就是你教出的好徒弟,尋常目無尊長也就罷了,今日時逢尊上百年難得來到塗山,竟然還是這個模樣,我勸你,還是要勤加管教。”青泠冷冷一語,此中盡是輕蔑之色,這五位長老皆是麵和心不和,表麵上看著相互尊敬和睦,但是實則背地了誰都瞧不上誰。
如同青泠所言,今日正是時逢女嬌百年來此塗山之際,他們更是要當著女嬌的麵來彰顯自己的威嚴,已求打壓他人來凸顯出自己。
赤轅麵目有些難堪,嘴角微微抽動,但是女嬌卻不希望他們就此陷入爭吵,畢竟這塗山的安危歸根結底還是需要他們五人來守護。
“罷了,都是孩子,你們聽見了嗎?莫要再惹你們青泠祖娘生氣了。”女嬌這些話並不是說給那一眾小狐聽得,更多的是說給立於自己身後的五位長老,言罷女嬌卻是輕歎一語,此番當著自己的麵這五位長老尚於此暗自角力,而當自己離去這塗山之時還指不定會如何相鬥。
當女嬌緩步向著育仙潭行去的同時,那山河珠已將寒潭所融化,立時蒸騰而起的霧氣於眾人麵前浮現,被霧氣所圍繞,眾人都可感受到此中所散發出的靈氣,那種舒心之感,透過周身的毛膚都浸入體內。
“你們便來到這育仙潭之前吧。”一眾小狐聞言向女嬌所在簇擁行去。
“青泠長老好大的威儀啊。”待一眾小狐隨女嬌而去,赤轅終是壓抑不住心頭的怒火,尋常受的幾番冷言冷語大可就此咽下作罷,但是今日卻是當著女嬌尊上的麵,青泠依舊不給自己麵子,這已經無關乎麵子的問題了,這便是於女嬌心中優先級的問題了,畢竟青泠所表現出的便是高於自己一等的樣子。
青泠卻是聞言冷哼一聲,畢竟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若是與赤轅爭吵而被女嬌聽得,那麽便得不償失了。
赤轅見青泠不再言語也自知若是糾纏下去,最終也會落得自己理虧,遂隻得暗暗吞下這啞巴虧。
“流幽族長。”
“尊上。”流幽聽聞女嬌低喚於自己,連忙應允。
“這百年間所誕生且年滿六十歲至百歲的小狐共有多少?”女嬌看向於自己足邊簇擁圍轉的小狐,流露出些許寵溺的神色,如若真的可以,自己真的不想在重回那九天之上,再過得那終日憂心提防的日子,但是為了守護塗山的子子孫孫,自己還是要重回那九天之上。
但是女嬌卻不知,無論身處何處,那些處世之道都是從未改變,不論是三宵之上,還是九幽之下,亦或是塗山之中,還是身處塵世,或許是女嬌可以看清一些常人不得看清的,但是卻也會遺忘一些常人不會遺忘的。
“回尊上,百年來所誕生的年滿六十歲至百歲的小狐共有七十一隻。”流幽言語恭敬,不敢將頭顱高抬半分,生怕因此唐突了女嬌的威儀。
“那,年滿百歲至一百六十歲仿佛的小狐呢?”雖然自己當年所定下的規矩對於他們這些將時機錯過出生的小狐而言有些不公平,但是這世間就是這樣,沒有絕對的公平可言。
“回尊上,共有三十二隻。”
“那便讓它們每二人一組,入到這育仙潭之中化育人形,有了這山河珠的幫助,想必會事半功倍,大大縮短所需要的時間。”
“悉聽尊上安排。”流幽言罷後退了幾步,轉而回身看向一眾小狐,“方才尊上所言你們是否都已聽清楚。”
“聽清楚了。”雖然此中言語稚嫩,但是難掩此中的喜悅之情,畢竟能夠化育成父親,母親那般模樣,亦是他們長久以來的夙願。
“那好,既然都已經聽明,那便二人分組,將隊列排好。”
“族長,隻是這樣做的話,會餘出一個人。”說話的卻是青鳳,她所擔心的正是懷時,畢竟她知道,除卻自己,沒人願意同懷時分作一組,而方才自己的祖娘青泠的眼神已經很明確的告訴了自己,若是自己執意要同懷時分作一組,便會有自己好受的。
“尊上自有她這樣做的安排,何須你這等小輩來此指點,快些去尋伴,莫要多言。”青泠冷冷的看向青鳳,青泠又如何不知青鳳此時的想法,生怕一時青鳳做出些許唐突之事,折了自己的麵子,便先一步加以敲打。
青鳳受此冷言,立時清醒了許多,遂向身旁的懷時看去,“我不能當著這麽多狐靈的麵折了我祖娘的麵子,所以,對不住了,你自己尋個伴吧。”
懷時聞言,冷哼一聲,言語似有幾分不屑,“我本就不是孩童,這也不是下山曆練,又何須結伴同行,再者真的到了下山曆練的時候,沒有相伴同行之人也少了些許累贅,也甚是自在。”
“阿葦,我們一起吧。”青鳳受的懷時的譏諷,微微將頭扭過,雖然還是略帶些許不舍,但是卻並不得再多言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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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自育仙潭之中泛起,在金光的泛照之下,在那育仙潭旁出現了兩個人形。
青鳳隻覺得一種甚是錯愕的感覺於自己腦海之中充斥,眼睛也變得不那麽真切,眼前盡是如同水霧一般的朦朧之感,周身疼痛,如同那將周身骨骼悉數打斷又重新接起的感覺,疼痛之中亦帶著些許舒適,青鳳想要將手抬起,但是卻並不得抬起半分。
想要說些什麽,過喉之後卻變成了咿呀之聲,分辨不得。
“來人,將青鳳與夏葦抬至一側休養。”自己是倒數第二組,而自己後麵輪到的便是懷時,此時懷時於自己眼中看得甚是朦朧,亦甚是有些微小,不知是因為自己被抬去稍遠的關係還是因為,自己化作人形,已經同懷時不是一個同等大小了。
“還有誰沒有化育人形。”此時女嬌已經顯得有些虛弱,雖然其為仙人之體,但是催動這山河珠亦需要耗費大量的神力,畢竟這乃是違逆天道之事,將狐靈們的修煉時間強行縮短,定然會耗費大量神力,這也是為何需要讓這山河珠於這塗山之上,也是為的讓山河珠能夠汲取一眾修煉得道的狐靈們的靈力,汲取百年之後再去為他們的後代提供便利。
懷時聞言,周身變得有些顫抖,這便是那令自己受的八十餘載冷眼之人,那個自以為當日大發慈悲讓自己留於塗山之上的女嬌尊上,自己本就無親無故,而自己也得以聽到一些關於懷氏一族的傳言,懷時更恨女嬌為何要告知眾人自己是懷氏後人,畢竟那懷氏早已於數百年前一役而消失,於懷時看來自己同異類一般,這無異於就是令自己受盡一眾冷眼無異。
而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懷時數十載以來,一直都在尋得能夠迅速提高自己能力的方法,偷師他人所教習的術法,潛入到藏書台之中去閱讀那些封藏已久的術法,這些為的便是自己有朝一日得以獲得那足以令這世間為之改變的能力,懷時想要改變,改變這世道,改變一切。
隻不過這些僅僅是懷時為了自我慰藉而尋的借口罷了,他隻是有些難以麵對他人的冷言冷語,懷時想的隻是要逃避,卻又不希望被人看出自己是在逃避,隻得用仇恨做以掩飾。
“許久不見。”女嬌尋見懷時,對著懷時擺了擺手,示意懷時向育仙潭靠近,懷時卻並不知女嬌這一語許久不見究竟是何意。
懷時依舊麵目表情,冷眼看向女嬌,那個令自己淪為他人笑談的人。
“大膽懷時,尊上與你說話呢,你是聾了還是啞了。”流幽見懷時許久未言,低喝一聲,但是方才女嬌的話語便說明她與懷時的父親關係匪淺,又不得言語太過,隻得低喝一聲算做提醒。
“既沒有聾,亦沒有啞,隻是突遭尊上抬愛,賜予我化育人形的能力有些受寵若驚呢。當年也是幸得尊上親自開口讓我留於塗山之上,我才得以留存於此,也可以受的這般常人所享受不到的待遇。”言語之中不卑不亢,語氣悠然似有幾分玩味之色。
“大膽懷時,當著尊上的麵,你再胡言亂語些什麽,莫不是想要受得那思悔穀麵壁之罰。”流幽此番話語便有些欲蓋彌彰的感覺。
“沒什麽,隻是說一些事實罷了,若是族長不喜歡,我大可不必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