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亂雨篇 一
輕風避雲,夏日酷暑難耐,不過於此深山密林之中卻感受不到絲毫炎熱,那遮天的樹幹仿佛可將那灼燙的日光盡數吸走一般,使得一眾頗具規模的軍隊得以沒有被炙熱所擾從山中行軍。
隻不過若是細觀這支軍隊,卻得以發現此軍隊甚是怪異,畢竟沒有半分兵甲著身,反倒是背負的卻是鏟鉤之流,並不似尋常用於戰時的軍隊。
“鍾將軍,我們沒有同臨淄侯打上招呼,便貿然前來,此番恐有些許不妥吧。”副將似有擔憂,但是反觀為首的將軍卻全然沒有理會。
鍾將軍將嘴裏含著的枯草吐掉,定定望著副將,“劉副將,你說,我該說你什麽好?”
劉副將聽聞將軍滿是嫌棄的話語隻得堆笑,道:“將軍教訓的是,隻是下官愚鈍,還請將軍明示。”
“我等做這挖墳掘墓的勾當,你說有沒有經過墓主的允許?本該屬於他們的器物他們都沒有覺得不妥,那臨淄侯又如何會覺得不妥?”鍾將軍用手點了點劉副將的腦袋,“你這個木魚腦袋,你覺得我們做這些還需要大張旗鼓?需要被世人都得知?”
“是是。”但是鍾將軍說的甚是隱晦,使得劉副將並沒有聽明白。
“看你這樣,定是沒有明白,也罷。我等也都是自己人,也沒有什麽顧慮可言,我就明說了。”鍾將軍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你覺得曹公設立我部的用處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擴充軍餉,畢竟當年我部校尉開啟永城芒碭山的梁王大墓,所尋得的金銀財寶,足足供給了曹公麾下雄兵三年的糧草開支,而那位校尉也得以借此契機榮升,擺脫了做這等糙活的行當,你是不是也想久做下去?”
劉副將聞言頷首,“是是。”畢竟劉副將不知鍾將軍最後一語的隱意,劉副將隻是當鍾將軍在試探自己,試探自己的忠心。
“是你個頭啊,是。”鍾將軍聞言立時火起,“你想一輩子做下去,我倒不想,但是唯有做出一番事業,得到曹公的讚賞,才有可能擺脫這行當。”
這劉副將甚是愚鈍,鍾將軍不知此人為何會升至副將,鍾將軍並不想繼續責斥於他,“我看兄弟們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傳我令繼續前進。”
行了許久,劉副將又是方才的諂媚之色,跑過來想要拍鍾將軍的馬屁,但是每次都適得其反,得到的隻是訓斥,“將軍,我們來到這牛山做什麽?”
“自發丘中郎將以及摸金校尉之職設立開來,曹公治下但凡有大墓的地方都早已被人開的幹幹淨淨,哪裏還能做出同開啟梁王之墓那般壯舉,我也是想到,當年此地乃是齊太公治下之地,又是花了大價錢,從一些當地權貴之中購得的消息,相傳當年太公命人於這牛山之中秘密修繕了一座大墓,亦於此地運送了一個棺槨前來,還有規模宏偉的石像以及壁畫,想必此中定是藏有一座大墓,若是被我等所開,你知道會是什麽結果。”鍾將軍並沒有繼續理會劉副將,畢竟依照鍾將軍對於劉副將的理解,想必其定是不會聽明白。
那微微上揚的嘴角,鍾將軍知道,若是自己能夠開出同梁王那般規模的大墓,等待著自己的將是曹公的封賞,屆時高官厚祿還不是信手拈來,再者,自己若是能夠從中尋得一兩件器物當做傳家之寶也甚是可行。
又行進了幾裏山路,鍾將軍見到山體之上出現了一處不同於其他體表的山岩裸露於外,鍾將軍知道,這定是那些權貴口中所指的墓門所在,畢竟此處乃是山岩堆積而成,沒有植被覆蓋,說明此處定是些許年前遭到過人為的填埋,才會造成這不可逆的破壞。
鍾將軍指了指那不同於他色的山岩,“就是這裏了,命眾軍於此架起木支,就此方向展開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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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通了!”劉副將見狀大喜,“將軍果然是英明神武,判斷無誤,此處果然就是相傳齊太公秘密修繕的陵墓。”
“哼。”鍾將軍冷哼一聲,“隻是說明花錢買的情報值得罷了。”
“繼續將墓頂之上封石處的洞口開大一些,讓山風將洞穴之中的汙濁氣體衝散,我等也好入到此中查看。”鍾將軍見到同自己所料一般,欣喜無比,試探性的向裏麵探了探頭,卻發現盡是一片漆黑,不得看清任何事物。
半晌過後,鍾將軍對著劉將軍使了一個眼色,示意讓他將同行帶來的木籠取出,將黑布掀去,籠中卻是幾隻幼犬,“將探路的幼犬放入此中。”
鍾將軍此舉並不是真的讓幼犬入到此中探路,不然也絕不會用木籠將幼犬束縛,而是讓活物入到此中試探此中的空氣是否真的流通了。
隨即兩人一組的四人拎起木籠向著鑿開的封石處行去,將關防著幼犬的木籠於封石破口處下放,待放到繩索盡頭之時才為之罷手。
犬吠之聲自黑暗之中傳出,好似懼怕黑暗是一切生靈的本能,那狂躁的犬吠有些刺耳,許久過後,鍾將軍示意將木籠拉出,眾人便拉扯麻繩,木籠摩擦土地傳出的響動再次使得幼犬發出了犬吠。
待木籠被拉回,兩隻幼犬隻是因黑暗所驚而吠的有些疲倦罷了,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麽大礙,隨即鍾將軍便判斷出此中的空氣已經得以流通。
“將火把打起,隨我入到此中。”鍾將軍言語有些急不可耐,畢竟人類對於財寶的熱愛早已刻入到了基因身處,鍾將軍身先士卒,將木梯自封石正上方的破口處放下。
數十把火把被點燃,眾人隨後跟隨著鍾將軍一同進入到洞穴之中,那通天而起的火光,將黑暗驅逐殆盡,洞穴之中立時被火把照的通透,此中的景象浮現於眾人眼前。
鍾將軍環視四周,麵容之上逐漸浮現出失落神情,這洞穴之中哪裏有什麽相傳的壁畫以及陪葬用的器具,而此中更不像是一間陵墓,畢竟這洞穴修繕的甚是簡陋,沒有任何分隔的墓室,這是修繕陵墓所不會出現的紕漏。
“啊!”一聲驚叫自洞穴之中回響,立時也將鍾將軍驚得不輕。
鍾將軍連忙問道:“何事驚慌!”
畢竟鍾將軍所開的墓穴也不在少數,那些墓室之中亦有墓主人為了防止被人盜墓而修繕的機關,鍾將軍此時認為定是有人碰到了機關,立時將神經繃緊。
“將,將軍。”
鍾將軍順著那顫抖的聲音看去,卻見一人已經癱倒在地,顫抖的將手抬起,指向一側的岩壁,那倒落於側的火把,將此人的神情映照而出,驚恐萬分。
鍾將軍順著那士卒的手看去,卻見岩壁之上赫然立著一座石像,石像麵目極其凶惡,高高揚起的兵刃活靈活現,好似真的會揮砍過來一般。
“沒用的東西!這樣一個石像便將你嚇成這般鬼樣子。”話語既出,鍾將軍便自覺失言,畢竟他甚是忌諱談論神鬼,更何況身處此地,隨即暗啐了一口,“將他扶起。”
鍾將軍隨即命人四下尋找,看看此地究竟是作何之用,有沒有值錢的器物所在,方才的石像甚是令鍾將軍印象深刻,但是那種印象深刻卻並不是忽然得見的驚恐所致,更像是印象之中,記憶深處的某物。
鍾將軍打起火把,向那高大的石像緩步走去,那相熟之感使得鍾將軍甚是確定,自己定是在某一處見過此物,但是究竟是何處,無論如何苦思冥想,卻想不起來關於這石像半分記憶。
一眾士卒聽聞鍾將軍的下令,隨即四散尋找,但是這本不寬敞的洞穴,如此眾多的人數,片刻便尋了一遍,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將軍!”一語高喝將鍾將軍的思路打斷,鍾將軍長出了一口氣,將思緒收回。
“何事!”鍾將軍亦是高聲回應,回首看去,卻見眾人都圍在一處,鍾將軍遂快步上前查看。
眾人見到鍾將軍行至,遂為其讓出一條縫隙,鍾將軍行過去,發現眾人正在查看的卻是一處正在冒著寒氣的水潭,雖然這山洞之中頗為陰冷,那自洞穴吹入的山風也甚是炙熱,但是臨近這水潭,還是不免打起了寒顫。
空曠的洞穴,洞穴之中的寒潭、石像,以及石像所負的怪異兵刃,這一係列思緒不住的於鍾將軍的腦海之中回蕩,但是隨即,鍾將軍好似意識到了什麽,木訥的長大了嘴,“這,怎麽可能……”
眾人都不知鍾將軍究竟想到了些什麽,畢竟以往鍾將軍不管開到什麽樣的墓穴,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從來不見這般驚慌之色。
“將軍!這裏還有幾道鐵索,鐵索是自石像之上伸出,沒入寒潭之下。”一名士卒發現了四道鐵索,但是此時鍾將軍盡是滿麵詫異之色,絲毫沒有理會。
“劉將軍。”眾人見到鍾將軍正在出神,便看向身旁的劉副將,劉副將沒有思索,“將鐵索自寒潭之中拉出。”
片刻之後,眾人拉扯鐵索的響動才使得鍾將軍稍稍回過神來,想要勸阻,但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