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亂雨篇 三
青鳳早已想過任何情況的出現,不過真的發生時還是不禁緊張開來。
還未等青鳳繼續細想,隨著一聲鎬鍁敲擊洞穴的聲響落定,黑暗的洞穴之中透入一道光亮,青鳳望向自洞穴之外透入此中的光亮,雖然此時青鳳是魂靈之體,但是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光亮使得眼眸一痛,隨即將眼眸移開。
隨著洞穴的破口被逐漸大開,洞穴之中得以看的真切,青鳳從來沒有仔細看被長久困於此處的地方。
隨著幾聲急促的腳步,空曠的洞穴之中傳入那狂躁的犬吠之聲,擾的青鳳心生不寧,青鳳自塗山之上從來沒有見過此般似狼卻非狼的物種,見到其被木籠所困,遂沉下心來,畢竟虎狼之說在塗山的老輩狐靈口中都是可以傷害自己之物。
許久過後,突然那木籠被拉扯而上,緊接著許多人通過頭頂之上的破口入到了這洞穴之中,而所穿服飾並不似青鳳所熟悉的樣式,這一眾人於洞穴之中尋找,卻什麽都尋不得,本身這洞穴之中便什麽都尋不得,因為本來就毫無一物。
而他們交談的話語青鳳也有些聽不懂,想必自己定是與世隔絕了許久,而後被鐵索封禁的棺槨被拉出水麵,青鳳知道此中定是自己的真身,此時青鳳心急如焚,因為青鳳並不知他們來到這裏的目的,以及會不會傷及自己的真身,如若自己的真身被毀去,那麽自己便真的成為那孤魂野鬼,以這神識的形態遊蕩於世間。
棺槨被撬開,蘇妲己的屍身化作濃煙散盡,而後青鳳隻覺得有一種力量猛然出現,將自己向棺槨之中拉扯而去,無論自己如何抵抗,但是卻難以將這力量淡去半分。
血液倒流的痛苦之感使得青鳳的腦海立時清醒,青鳳猛然睜開眼,卻發現自己竟被方才入到這洞穴之中為首之人倒提而起,青鳳見其麵帶凶意,定會危及自己的真身,幸得此時青鳳還並沒有將咒術忘去。
狐媚之術自心底默念而起,青鳳的眸子泛出些許異光,眼前所見之人並沒有任何防備,即便有所防備也無用,青鳳甚是輕易的侵入到了其神識之中,“你不會傷害我的,對吧?”
這種思想立時被灌輸入此人腦海之中,此人呆呆的立於原地,不知所措。
而身後的劉副將見到鍾將軍將青鳳的狐屍倒提而起,而後變得有些失神,隨即上前詢問道:“將軍,將軍,你,無事吧?”
鍾將軍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突然改變了想法,但是無論自己如何細索,都不得想出任何去傷及自己倒提的狐屍的理由,隨即作罷,聽聞劉副將一語詢問,神色歸於尋常,冷哼一聲以掩尷尬,“我有什麽事。”
“將軍,它。”劉副將直指被鍾將軍倒提的狐屍。
“我們此行並不得空手而歸,我聽聞臨淄侯近些時日與我家主上有些交惡,倒不如借此狐屍去戲耍一番他,日後也好將此事對主上談及,屆時待曹公責罰下來,主上想必也會為我等求情。”
“妙計啊,妙計,鍾將軍,妙啊。”劉副將雖然言語如此,但是內心盡是不屑之意,以為這一切都是鍾將軍為了此番失手無獲而尋的借口,但是卻並不得表現出來,堆笑恭維之色盡數展露。
“將這洞穴封上吧,我等也退出牛山,先於臨淄城之中休整一番,待將此事作罷,便回到許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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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青鳳第一次已這種姿態俯身於他人懷中,數千載沒有受得陽光的溫度,此番再次沐浴之下,那無盡的愜意使得青鳳不禁將神識放鬆,但是卻又不得表現出任何怪異,以免惹人生疑,隻得蜷縮於鍾將軍懷中。
而一眾將士早已起了疑心,這鍾將軍自洞穴之中而出,便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尋常他便是說到做到,說將這狐屍毀去便不會讓其存留,然而此番非但沒有將狐屍毀去,反而如同珍寶一般摟於懷中。
雖說是要將此物贈予臨淄侯已達到惡心臨淄侯的目的,但是無論如何想,這都不會有半分惡心他人的意味,畢竟這狐屍周身皮毛雪白無暇,若是拿出去售賣也定會賣上不菲的價錢。
牛山相距臨淄城不過一條淄河相隔,不足半日,便入到此中,守城的士卒從來沒有聽過關於所為摸金校尉以及發丘中郎將的官職,畢竟這做的一切都是見不得人的事情,又豈會昭告天下,惹得他人貽笑?
而鍾將軍明麵上的身份則是洛陽城中的一位偏將軍,這不起眼的官職正好可以起到掩護其身份的作用。
守城的士卒聽聞是自洛陽而來之人,自然不肯怠慢,查閱了文函之後便立時放行,但是見到鍾將軍這般怪異舉止,卻甚是疑惑而不敢疑問,畢竟俯身於他懷中那潔白之物,一動不動,也不知是何物,權當是他養的寵物。
“末將鍾良,受丞相之命,特此前來麵見侯君。”如同尋常院落的府邸,隻是規模比較其他權貴的府邸稍顯有些大之外,便看不出任何差異,鍾良繼續對著守門的士卒說道:“還望閣下通稟。”
“將軍在此稍候。”守門的士卒聽聞是曹公所派前來之人,自是不敢怠慢,聞言立時向府內快步行去。
而鍾良此番前來並沒有帶任何隨行之人,隻有他獨自一人,殊不知這一切都是青鳳將其的神識占據,對其所灌輸的思想,青鳳並不想久待此人身邊,因為於此人身邊沒有任何用處。
片刻過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院落之中傳來,因為青鳳頭顱深埋於鍾良懷中,看不得此人的麵容。
“曹子建,見過將軍。”話語輕柔,卻滿是溫雅之聲,令青鳳隻感覺到那無盡的悅耳。
“末將,參見侯君。”青鳳感受到鍾良的身軀微微彎下,知道鍾良定是在行禮。
“將軍無需多禮,快快請起,將軍遠道而來,定是舟車勞頓,還望進屋詳談。”曹子建將鍾良讓至院中,隨後鍾良跟隨曹子建向正廳行去。
待鍾良坐於木案之前,曹子建命人沏上茶水,隨即將仆從盡數散退,問道:“將軍此番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並沒有什麽要緊之事,前些時日你的兄長子桓將軍,同曹公圍獵,獵得這白狐,特此命我星夜兼程為你送來。”子虛烏有之事於鍾良口中卻盡是信誓旦旦,使得曹子建為之一愣。
任憑其仙才絕世,又怎能揣測出這並不曾發生的事情,愣神片刻,隨即起身,親自行至鍾良身旁,俯身將青鳳接過,此時青鳳周身已經恢複了些許溫感,乃至於待曹子建觸及之時,又是一愣。
閑談多時,鍾良退去。
屋中重新歸於尋常的寧靜,寧靜到聽不得任何聲響,青鳳此時才得以偷偷的查看眼前所見之人,那墨眉宛若濃墨點綴,發髻胡亂盤起,可以看出他定是聽聞鍾良突然到訪,才會慌忙前來迎接。
神色卻及其凝重,因為此時正是甚是敏感的時期,雖然子桓是他的兄長,但是也是他世子之位的對手,如果自己得以翻越兄長那座大山,這曹魏的天下,便盡數歸於自己,然而此事他們二人早已是心知肚明,雖然見麵之時也會寒暄,但是關係早已是降至了極點,而此時其兄長卻突然命人為他送來一隻白狐,曹子建無論如何都思索不出這究竟為何意。
曹子建想的甚是心煩意亂,將放於木案之上的酒壇拿起,大口灌飲,飲罷長出了一口酒氣,“白狐啊,白狐,不知你是死是活。”
曹子建言罷自己也為之一笑,“我這是發了些什麽瘋,竟然對一個白狐自言,即便它是活的,又如何聽懂。”
青鳳自然聽的真切,趴伏於木案之上的頭顱稍稍抬起,定定的看向曹子建。
曹子建亦被青鳳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不輕,曹子建本以為青鳳乃是同鍾良所言的一具狐屍,卻不曾想此番竟然將頭抬起。
“你能聽懂我說的話?”曹子建見狀詫異,將酒壇放下,用手胡亂於自己長衫之上擦拭了一番,想要觸及青鳳,但是卻並不曾撫摸而去。
“隻怕會沾染了你那潔白無暇的皮毛吧,罷了。”
曹子建長歎一聲,“你還是快些離去吧,日後不要在被人獵到了。”
這是長久以來,青鳳在此感受到他人對於自己的關懷之意,而此人卻並不是懷時,而是一個與自己僅有一麵之緣之人,或許因為他並不稀罕自己的這一身皮毛。畢竟其身著華服長衫,定不是尋常人家,加之方才鍾良都對他敬畏有加,定是富甲一方之人。
而隨即青鳳又想到方才其想要觸摸自己卻又立時收回的手,那不忍因為酒漬而將自己的皮毛沾染的舉動,那看似無心,實則將其內心的善良之意盡數展露。
這種人卻頗為令人可恨,因為他總是會不經意間做出一些令你心暖的舉動,然而他卻並沒有意識到他所做的會令你心生什麽樣的想法。
青鳳暗下決心,做出了一個甚是大膽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