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亂雨篇 七
青鳳此般看著眼前的石像,那種感覺如同看待陌生之人一般,或許石像便是死物,縱使雕刻之物不論如何相似,卻終究不是當年所見之人,現已時過千載,即便得幸再見太公真身,也早已不再時當年之情感。
青鳳隻是將香壇木案之上的灰塵用手輕輕拭去,又重新點燃了三支香,持香拜立,三扣其首,將香插於香壇之上,沒有任何猶豫轉身離去,走的甚是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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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曹子建同青鳳自臨淄城外的太公祠堂向城中曹子建的府邸回返之時,馬車行於長街之上,青鳳因為狐目的關係,相隔甚遠便看出有一人正在甚是焦急的來回踱步,而所處之地便是曹子建的侯府所在。
而此人便是這些時日青鳳於曹子建府邸之中所見的總管,“侯君,許是要有大事發生了。”
青鳳唐突一語卻將一旁正在出神望著窗外的曹子建驚得,連忙問道:“大事?”隨即曹子建麵露不以為然之神色,“這齊地之上會有何種大事發生。”
隻不過這不以為然之神色卻是操自己故作的神態,曹子建並不希望於青鳳麵前失態,而對於此時曹子建來說隻是希望於自己封地之上不要再出現任何事情,此時的形勢便是寧可無為,但求無事。
青鳳不知曹子建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也被曹子建的反應為之一驚,但是隨即便緩過神來,此時馬車將頭轉過,使得青鳳不得再從馬車的窗外看到方才所見的侯府總管,青鳳搖了搖頭,道:“我並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我見到你侯府之中的總管正在甚是焦急的於長街之上等待,所等之人定是你,經過這些時日相處,此人行事頗為穩重,此中焦急神色鮮少出現,而一旦出現,想必定是發生了大事。”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曹子建言罷便想起青鳳本是狐靈一族,不是常人,定是可以視清千步之外的事物,隨即對著禦馬侍衛說道:“勞駕快些回府。”
禦馬侍衛聽聞後不知發生了什麽,但是卻又不敢耽擱,遂狠狠抽擊了幾下馬背,馬匹吃痛,行進速度著實快了不少,片刻之後便自長街之側行至侯府門前。
“侯君!”還未等曹子建自馬車之中行下,總管見到是曹子建的馬車回來,連忙喚道。
曹子建聽聞其焦急語氣,定是同青鳳所言一般,發生了些許大事,隨即也不再耽擱,連忙起身行下,見得總管神色焦急,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丞相派使者前來,已經於府中等待了半日了。”總管說道。
丞相二字使得曹子建為之一驚,這是自己分封齊地的第三載,也是第一次見到父相派遣使者前來,方才總管稱已經於自己府中等待了半日,此時,這些人是自己最不得怠慢的,回首有些惱怒的看向青鳳,自己若不是同青鳳去看那太公祠堂,也不會將父相的使者怠慢,但是此番在同青鳳追究責任也並無半分用處。
青鳳被曹子建方才的眼神看的渾身不自在,定是因為同自己出遊而耽擱了些許事情,“無需驚慌,我自會幫你處理。”
“但願吧。”曹子建並不知青鳳究竟會如何幫自己處理,而自己此時除了相信青鳳也並無任何辦法。
曹子建也顧不得更衣,隨即打理了自己的發髻便跟隨著總管向正堂行去。
果不其然,使者果然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見到曹子建而來,不耐煩之色變得越發明顯,任何人都知道,現在正處於何種緊要關頭,更何況自己此番還是打著丞相的名義而來,使者便更加有恃無恐。
“臨淄侯曹子建,拜見使者大人。”曹子建將正堂門推開,快步向裏行去,便走便說道。
誰知那使者卻宛若未聞一般,依舊自顧自的飲著酒,見到曹子建正恭敬的行禮於自己身前,快意油然而生,權力果然是好東西,平日裏自己觸不可及之人,今日沒曾想竟然會負立於自己身前,而且大氣也不敢喘。
許久過後,使者輕咳一聲,又飲了口酒,卻依舊什麽都不曾說。
此時曹子建等得有些焦急,但是卻又不敢薄了使者的麵子,若是他在自己父相麵前說些不利於自己的言語,隻怕會令自己於父相心中的地位大打折扣。
曹子建卻又不想就這樣等下去,遂試探的問道:“不知使者大人此番前來,有何要事。”
“侯君是,有些急切嗎?”使者有些想不出恰當的言語,隻得遲疑了稍稍片刻,說道。
“自是急切。”曹子建堆笑著答道。
“我看侯君此番出去遊玩,也並不算急切,不知若是此事被丞相所知。”使者故意將這件事情誇大,但是曹子建深知人言可畏,遂接連賠笑道:“大人教訓的是。”
而此時青鳳卻有些看不慣那使者的作威作福的神態,雖然自己也很想教訓一下曹子建,已報當日他對自己的發妻毫不重視之事,但是待親眼見到曹子建被他人羞辱之時,青鳳心中卻是別有一番滋味,矛盾的神識使得青鳳還是下定決心終止這使者的鬧劇。
令曹子建沒有想到的,那使者並沒有繼續出言譏諷自己,而是直挺挺的站起身來,目光變得有些呆滯,噗通一聲跪倒於曹子建身前,“侯君大人恕罪。”
“大人快些起身,大人何罪之有。”曹子建連忙上前將使者攙扶起,這突然的變故也使得曹子建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我奉丞相之命,特來急招侯君回到許都,丞相近些時日都在籌劃出兵南下之事,命下官前來說是有要事與侯君相商,隻怕是侯君隨軍出征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使者依舊有些呆滯的緩緩道出。
曹子建聞言卻甚是大喜,這三載於臨淄城,雖也算得上是過的甚是自在,隻不過長此以往下去,那世子之位便距離自己越來越遠,這是曹子建最不想看到的,而此番自己父相急招自己回去,想必定是對自己委以重任。
“不知何時動身。”曹子建難掩歡喜之色,身子竟變得有些顫抖。
“即刻動身,這是丞相之命。”
“大人在此稍後些許,我收拾一下細軟,便隨大人一同回到許都。”曹子建不知這使者為何會轉變的如此之快,餘光看向青鳳,卻見青鳳此時好似正在施著術法,便知定是青鳳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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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鳳本想就此離去,方才自己施展狐媚之術,助曹子建擺脫了使者的羞辱,這也算是報答了這些時日曹子建同自己遊曆之情,但是卻又不希望離曹子建而去,青鳳並不知自己此番離去還能去到哪裏。
車架顛簸,可現如今的曹子建內心大喜,全然顧不得身上的感受,然而青鳳自方才卻是滿麵不高興之色,曹子建知道定是方才自己那記恨眼神使得青鳳心有不自在,隨即道:“那日失態,還望青鳳姑娘莫要往心裏去。”
“我隻是希望這是你第一次這樣對我,也是最後一次這樣對我,畢竟你要知道,我並不虧欠你什麽,方才我助你擺脫了那使者的羞辱,我也希望你並不要會錯意,我對待任何不公之事,見到任何心存不公之人都會這樣做。”雖然青鳳話語如此,但是真的是這樣嗎?自己真的會幫助任何人嗎?
傲然之色自青鳳麵容之上浮現,這是青鳳用於保護自己內心所做的神情,曹子建連連頷首,“這是自然,我也希望青鳳姑娘能夠多加海涵,畢竟你也知道,我父相派遣的使者,對於我而言,意味著什麽。”
“我也希望你能夠不再多慮,畢竟那使者不會對你父相說半分對於你不利的言語。”青鳳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狐媚之術臨近終了於使者腦海之中埋下不會對曹子建說半句不利言語的指引思想,或許隻是自己單純的想要見一見曹子建口中那並不屬於自己之人。
曹子建聞言沉思了片刻,青鳳自然可以做到,青鳳雖然說她並不虧欠於自己,但是今日過後,自己便虧欠於她了。
青鳳本不習慣乘坐馬車,當年於朝歌也好,此時於齊地也罷,畢竟依仗自己的腳力,不知要比這馬車行進速度要快上多少,更多的還是青鳳的天性純良,見不得那禦馬侍衛一鞭一鞭的抽打於馬背之上,萬物皆有靈性,而萬物也皆該是平等對待,這是赤轅一直教導自己乃至塗山之上小狐所遵循的之理。
待入到這塵世,青鳳便發現,一切並不是同自己所想的那般美好,此中所見的壓迫,此中所見的不平等對待,而自己卻並不得做些什麽。
青鳳努力的想要將自己融入這塵世,而想要融入塵世之中,相對的便要拋舍些什麽,包括自己的初心,青鳳或許並沒有察覺,但是自己的內心早已隨著時日光景的推移,而有些變化,變得冷漠,或許自己長久以來所見到的便是冷漠。
突然有一種甚是莫名的想法自青鳳腦海湧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