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麒麟
見荼靡陡然變色，昊海隨即笑了笑：“莫忙著生氣，放心好了，你於我而言也不過能用來擋一擋雷劫。如今白凜已經知道了你，此法便再也不會奏效，我不會閑到去找一個無用之人的麻煩。”
荼靡火冒三丈，當真想給那張恬不知恥的臉來上一拳。
但她知道，此時不是置氣的時候。這地麵上出了這般禍事，天庭不會不知，無論如何，她都要先弄清下一步該怎麽辦。
她不再理會昊海，讓仙鶴飛低，穿過仍舊彌漫的塵霧，觀察地麵。
突然，仙鶴長鳴一聲，朝一片塌陷的山穀飛去。
待到近前，荼靡才終於看清，地上有一團白色的影子。
泉水從碎裂的山石之中奔湧出來，在泥石混雜的地麵上，匯聚出一個淺淺地水池。而那白色的影子就倒在水池邊上。
經曆昨晚那萬靈幡的蹂躪，這方圓數十裏應該不會再有任何的活物。荼靡心中一陣驚奇，待得仙鶴降下，她忙走過去細看。
卻見那是一隻巨獸，身形有象那麽高大，卻並非是象。
它有一身雪白的皮毛，雙眼緊閉著，頭上有鹿一般的角。荼靡靠近，它一動不動，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死了。
而當她看到巨獸額頭中間的紅痕，怔了怔。
“果然。”昊海那陰魂不散的聲音又在旁邊響起。
他不知何時又跟了過來，看著巨獸，搖搖頭：“白凜動用了禁力，就算破了那萬靈幡，也要落個兩敗俱傷。”
荼靡聽得這話，驚奇不已：“你是說，這是白凜？”
昊海看著她，也驚奇不已：“你身為南海仙翁弟子，莫非不知白凜的真身是麒麟？”
荼靡：“……”
她確實不知道。天庭裏的各路神仙，除了南海仙翁之外，她隻對元光感興趣。
“旁話莫提，你有心逃走，便要趁現在。”昊海望著上方再度布起雲層的天空，道神色嚴肅，“等天庭派人下來，就真來不及了。”
*
離南海伏龍仙山近百裏之外，有一處小島。它沒有山，隻是一處隆出海麵的珊瑚礁，形似新月。經過千萬年變化，這島上如今長滿了草木，周圍覆著白沙，從空中往下望，像一彎鑲了白邊的翡翠月亮，故而名喚翠月礁。
白玉芰的花瓣化作一隻大鵬，馱著荼靡和昏迷不醒的白凜，來到翠月礁上。
將白凜放在柔軟的沙灘上之後，它又化作一棵大樹，在上方遮陰擋雨。
昊海在一旁看著，嘖嘖讚歎。
“我聽說這白玉芰生於瑤池，乃靈根所生，會自行認主。”他說，“從前它被供在天庭之中，誰也使喚不動，被稱為十大無用神器之一。後來天庭將它賜給了南海仙翁，莫非機緣巧合，它竟然認了你？”
荼靡不理會他絮絮叨叨的刺探，隻看著白凜。
他仍是那巨獸的模樣，身上的皮毛落滿塵垢，看上去髒兮兮的。
這一路上，她好幾次去探他的呼吸和心跳，弱得微不可覺，荼靡幾乎以為他要死了。
“放心好了，他可是神君，這麽輕易便死了還了得？”昊海不緊不慢道，卻仍盯著荼靡追問，“先前他拿住你時，我聽他說，你是半仙？”
這話正中荼靡的心事，她向昊海怒目而視：“不許胡說。”
“這可不是我說的，這是白凜說的。”昊海一臉無辜，目光卻愈加意味深長：“怪不得那懲戒凡間之物的雷劫落在你身上，全然無用。能在凡間為所欲為，卻不被天條約束，連雷劫也無可奈何的，確實隻有半仙。”
荼靡一時無言以對。
這一場凶險的風波，竟仿佛揭開天書的一角，讓她苦尋無果的身世顯露出些許真容，著實出乎荼靡的意料之外。
隻是這般結果，並非荼靡想要的。
*
半仙，在人間通指那些給人算命，裝神弄鬼的人。
但在天庭和修真者之中，它卻是個十分不一般的名號。
顧名思義，一半血脈來自上界，一半血脈來自下界。
雖然仙凡有別，但無論是上仙還是下仙，總有與凡間牽扯不清的時候，他們與下界的凡人或妖魔所生下的後代，便是半仙。
當然，這不為天條所容。
一旦被發現，犯事仙人輕則下獄，重則上斬仙台，下界那共犯則會被雷劫所滅。所以，絕大多數上界和下界的人都不會犯傻，為誕下這逆天之物，而賭上全部的修為和性命。
而即便有人悍不畏死生出半仙來，後麵的路也注定坎坷。
對於半仙，天庭十分憎惡排斥。
雖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半仙們生來無辜，不會被天庭消滅。但在天庭眼裏，從最高等的上神到最低等的凡物，半仙都遊離其外，不在任何一等之中，故而他們不會因為身上有一半的仙人血統而位列仙班。
就算是在凡間，也沒有人會羨慕半仙。
因為半仙雖然帶個仙字，卻隻繼承仙人的長壽而無法繼承法力。且也是因此，半仙是修煉的絕佳靈藥，吃一口肉或精氣便可功力大漲，妖魔們無不熱衷追殺。
所以，半仙一旦生下，就意味著他們的父母會被天庭懲戒。也意味著他們自降生之始，便失去父母的護佑，從而麵臨虎狼環伺的險境。
種種緣由，以至於半仙極其稀有，幾千年也遇不到一個。
當然，話分兩頭。
陰陽相伴，福禍相依。
半仙有壞處，自然也就有好處。
比如，他們雖沒有法術，可一旦修行起來，乃極具慧根，功力增長可百倍於常人；
比如，他們雖不能生來便位列仙班，但如果能受到妥當的保護，他們可長生不老，與天地同壽；
比如，因為身上的仙人血脈，他們不算凡人。故而天庭為懲戒凡間而備下的各種監視和懲戒，對半仙皆全然無用。正如昊海說的那樣，能教凡間人獸精怪灰飛煙滅的天雷，卻傷不得荼靡分毫。
這一切，除了那長生不老暫時無法驗證，其餘荼靡全中。
但拔出蘿卜帶出泥，更多的問題赫然擺在了荼靡麵前。
如果她真的是個半仙，那麽她的父母是誰？
他們可曾受天庭懲戒？
他們還在世麽？
……
荼靡的心頭激撞著，隻覺細思極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