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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身影

  風從窗外吹來,帶著大海的味道以及午後陽光的溫熱。沈戢倚在窗邊打著盹,不由地打了個噴嚏。


  他睜開眼睛,揉揉鼻子,繼續閉眼假寐。


  這是一天之中最閑的時候。早上,海船剛帶走一批客人,而新的客人還沒到,自在居裏寂靜無人。


  新的假人,沈戢其實早已經做好了。不過當下出不去,那假人也就沒了用場,沈戢隻將它藏在自己房裏的床榻下麵。


  這假人,阿嬈也眼饞得很,曾經央求沈戢也給她做一個。沈戢做是做了,且工藝出色,那模樣看上去與阿嬈毫無區別。


  可當這假人出現在店裏,卻露出了馬腳。它嘴又甜手腳又勤快,什麽事都搶著做,讓曹福大為震驚。


  他不但沒有高興,還疑慮重重,瞪著阿嬈問她為什麽突然變得如此殷勤,該不會是給他惹了什麽禍事,或者存了心要他漲工錢。


  阿嬈翻個白眼,一邊罵他地主老財小氣鬼,一邊把那假人拿去燒了。


  外頭傳來些熱鬧的聲音,大約是有新的客船靠岸,又帶了不少的客人來。


  “老沈,”櫃台那邊,曹福的聲音伴著清脆的算盤聲,不緊不慢,“有船來了,去碼頭看一看。”


  無人應答,曹福又喚了一聲,而後,抬起頭來四下裏張望,隨即沒好氣地罵一聲:“又四處亂跑,看我不扣她工錢。”


  沈戢從窗邊的榻上站起身來,伸個懶腰:“她到仙山上送酒菜還未回來,我去吧。”


  說罷,他整理了一下衣裳,悠悠步出自在居。


  雖然沈戢到伏龍仙山的日子不長,可伏龍村裏的人,已經全都已經認得他。一個長相俊秀,身手不凡,說話又好聽的年輕人,無論在哪裏都討人喜歡。


  沈戢一路走著,到處是跟他打招呼的人。有島上的漁人,也有同在島上做生意的客商,每個人見到他,無不笑臉相迎。


  “沈郎,我這邊蒸了些栗子糕,可要記得來嚐。”一間食肆裏,兩名年輕女子笑嘻嘻地朝他招呼。


  沈戢微笑著拱拱手,徑直前行。


  陽光照在頭頂,暖洋洋的。


  沈戢的腳踏在白沙鋪就的道路上,隻覺舒適。


  說來,他十分喜歡這裏。投奔伏龍山,大約是他這許多年來做下的最英明的決定。


  有多少年,自己不曾像這樣心無旁騖地走在陽光底下跟人打招呼了?沈戢算不出來。那漫長的日子,恐怕要從他離開魔族算起,或者更早,該追溯到他入魔的時候……


  ——“……如果再讓我遇到,我不會裝作看不見……”


  慈窨的話猶在耳畔。


  沈戢望著深邃的藍天,深吸一口氣,唇邊浮起一抹苦笑。


  今日到達伏龍仙山的客人,與平日相比,不算多,也不算少。


  作為伏龍村裏唯一的客棧,自在居其實從來不愁客源。不過曹福一向秉承奸商之道,認為即便宰客也要讓客人被宰得心甘情願心情舒暢,故而麵上功夫不可少。


  在他眼裏,他做得最有誠意的事,就是每當客船靠岸,他就派人到碼頭去,笑眯眯地告訴那每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三件事。其一,這島上隻有自在居一間客棧,愛住不住;其二,自在居最便宜的鋪位一晚五十錢,愛住不住;第三,下一班客船十日後到岸,愛住不住。


  阿嬈最討厭幹這個,每次都推給沈戢。


  沈戢倒無所謂,他其實很喜歡看到那些人聽到這些話之後那麵色驟變的臉,而後,他會十分好心地告訴他們,附近漁人家裏也有食宿可供,每日全包,一個鋪位二十錢。許多囊中羞澀的人會即刻選擇沈戢介紹的地方,每介紹一個,沈戢每晚可分得五錢。


  這等行徑,並不會影響自在居的生意。


  住不起自在居的人,不會因為島上這有這一家正經客棧便咬牙去住;而那些住得起的人,在看過漁人家那些簡陋的鋪位之後,便會毫不猶豫地往自在居而去。如此一來,各得其所,各生歡喜,曹福雖摳門,心疼客源被人分走,卻也發現自己不必跟許多拖欠房費的賓客鬥智鬥勇,倒是清靜。


  此番,也與往日一樣。


  沈戢臉上堆著笑,先自在居的賓客帶到店裏,又把住不起自在居的賓客帶到各處漁人家裏。


  船載上伏龍村裏的漁獲回去了,碼頭上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一個漁人打魚回來,才收了一會網,忽而發現那碼頭上多了一個白色的人影。


  他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揉揉眼睛再看,原來不是人,是一條大狗。


  是方才那大船帶下來的?


  漁人心中好奇,放下活計,朝那狗走過去。


  隻見它蹲在棧橋上,似乎望著前方高聳的仙山。


  “你是誰家的?”漁人問,“莫不是方才那船上下來的?”


  那大狗沒有理他。


  “此處過一會要漲潮,風大浪大,到村裏去吧。”漁人道,“那裏麵也有許多狗,還有肉骨頭吃,去吧。”


  聽得這話,那狗忽而轉過頭來。


  正午的太陽下,隻見它金銀兩色的瞳仁縮成一根直線。嘴裏露出尖尖的牙齒。


  漁人一怔。


  沈戢正帶著兩名客人安置到一處民居裏,忽而聽到碼頭上傳來尖叫,一驚。


  *

  荼靡和阿嬈將百聞瓶裏的願望全都看過了一遍,雖見到不少報酬優厚的,但終究還是將蠢蠢欲動的心按捺下去。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靈金可以慢慢掙,小命卻隻有一條。


  當下季賢之事餘波未平,眾人都決定等風頭過去再作計較。


  白凜說的當年之事,荼靡沒有向沈戢和阿嬈隱瞞,在白凜走後,一五一十地跟他們說了一遍。


  沈戢對此不置可否,阿嬈則十分震驚。


  如今二人閑來無事,又說起了這個。


  “找到辰元珠,就能讓你母親回來?”阿嬈躺在荼靡那柔軟厚實的大床上,一邊把玩著白玉芰一邊問她,“你也覺得,那靖厄天尊是冤枉的?”


  “這我不知,連白凜也不知。”荼靡枕著手臂,望著上方,道,“白凜說,辰元珠有一則法力,叫流光幻境。置身其中,可解開心中所有疑惑。到時候解了惑,該如何做,自然也便有了答案。”


  阿嬈應一聲,正待說話,忽然,一隻鸚哥飛到窗外的銀杏樹的枝頭上,嘰嘰喳喳叫了起來。


  荼靡和阿嬈怔了怔,即刻坐起。


  那是自在居裏報信的鸚哥。它會出現在此處,隻有一個可能,自在居裏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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