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晨光
兩間屋子中間沒有門,這自是十分不便。
曹福給的竹簾還算密實,但畢竟是竹簾,有些許縫隙。
夜裏入睡的時候,荼靡鑽到被子裏,一邊盯著那竹簾,一邊將衣服脫了。
而白凜那邊,一直沒什麽動靜,黑燈瞎火,什麽也看不清。
他睡著了之後,該不會變回麒麟那巨獸一般的原身吧?荼靡不由地在心裏琢磨,那樣的話,莫說那半邊小屋會不會被擠破,就算不被擠破,這建在樹上的小屋也未必能撐得住……
還有,他會不會像師兄師姐們養的狗那樣,睡著了就打呼嚕流口水?
那床鋪被褥可都是要她來洗的……
心裏轉著各種雜七雜八的念頭,荼靡漸漸睡了過去。
夢裏,著實是紛紛擾擾。荼靡一會夢見自己在禦風飛行,躲避著天下降下來的雷火霹靂,一會又夢見南海仙翁突然回來了,她慌得不得了,跑回小屋裏要將白凜趕走。可小屋裏裏外外都找遍了,就是沒有的蹤跡,回頭,卻見南海仙翁站在她身後,問她在找什麽?荼靡隻得硬著頭皮說自己的狗丟了,卻見南海仙翁冷冷地說,誰是狗?荼靡再抬眼,驚了一下,南海仙翁竟變成了白凜的模樣……
待得荼靡被外麵的雀鳥叫聲吵醒,天色已經大亮。窗子被風吹開了,輕柔的陽光透過金黃的銀杏葉子照進來,燦燦的亮眼。
荼靡眯著眼,揉了揉眼睛,片刻,忽而想起白凜的事。
她忙望向那半側新建的小屋,隻見那道細竹簾仍靜靜垂著,裏麵微微透著光,卻看不清動靜。
他在做什麽?還在睡麽?
荼靡心想,她已經是仙山中有名的睡得比豬多的異類,哪天早課要是不遲到,弟子們就會覺得一定是出了大事。如今看來,這上神也不遑多讓……
管他做甚。心裏一個聲音道,再睡一刻,再睡一刻就起來去上早課。
荼靡閉起眼睛,卻發現自己已經全然清醒。
她終於再度將目光移向那竹簾,抬起手指,微微勾了勾。
那竹簾微微挪開,露出一條縫。
荼靡瞥去,發現隻能看到床尾。
她又將竹簾再挪開一點,這回看得又清楚了些,那床上的被子隆起,也不知道裏麵有沒有躺著人。
正當荼靡想更進一步,突然,小屋的門打開,一人走了進來。
荼靡一驚,法術消失,竹簾落下,一晃一晃的。
“你怎不敲門就進來了?”她忙縮到被子裏,“你去了何處?”
白凜瞥了瞥那竹簾,又瞥了瞥荼靡,手上拿著一塊巾子擦著脖子:“自是去沐浴。”
荼靡很快認出了他手上的巾子是自己的,瞪起眼睛:“你怎能用我的東西?”
白凜卻一臉不解:“用了又如何?你晾在外頭不就是給人用的?”
“這小屋是我的,我把它晾在外頭,自然還是我用!”
白凜神色平靜:“如此,這小屋當下也有了我的一半,我用它,也正好合適。”
荼靡:“……”
她不知道這狗屁上神是真不懂還是真不懂,竟敢在她的地盤上這般不客氣。
但很快,她注意到了更值得警覺的事。
“你手上怎拿著一隻椰子?”她問,“你去了翠月礁?”
白凜用近乎看白癡的目光看她:“你又不許我在仙山上顯露原身,我不去翠月礁如何沐浴。”
說罷,他不理荼靡,徑直朝自己房裏走去。
細竹簾自動卷起,那邊牆上也開著一扇窗,陽光照在半側新屋子裏,一覽無遺。
荼靡看著白凜的背影,有些不可置信:“你獨自出了仙山,又獨自回來了?你是如何……”
話沒說完,她忽而見白凜開始脫衣裳,衣服寬下,露出寬闊挺拔的脊背。
臉上一熱,荼靡忙不迭地藏到被子裏。
“你怎麽這樣!”她再也忍不住,惱道,“為何一言不發就要脫衣裳!”
卻聽白凜的聲音毫無慌亂:“我要換衣裳,自然要先脫衣裳。”
荼靡:“不知羞恥!”
隻聽白凜冷笑一聲,淡淡道:“你先前不是說我一軀四肢,與凡間男子無異,無甚稀奇麽?原來你也知道偷窺別人應當羞恥?”
荼靡:“……”
這死狗。她心想,自己好心給他吃給他喝,還給他搭個房子,他不但不知感恩,還敢出言不遜。
她不打算跟他廢話,道:“你快把簾子放下!”
隻聽窸窣一響,傳來竹簾落下的聲音。
荼靡從被子裏探出頭來,冷不丁,發現白凜的臉就在上方,嚇了一跳。
他立在荼靡的床邊,正係著衣帶。
那衣裳鬆鬆地披在身上,衣領敞開著,露出大片的胸膛。潔白的皮膚,如同工匠精心打磨過的上好的玉石,緊實有致的起伏,隱約可見……
荼靡的目光停留片刻,隨即又將被子拉上,怒道:“你怎又出來了!”
“我與人說話,不喜歡藏著。”白凜一邊不緊不慢地係著衣帶,一邊道,“你不是好奇,我為何能獨自出入仙山麽?”
荼靡在被子裏悶著聲音道:“為何?”
“自是因為你見識短淺。”白凜的聲音帶著鄙夷,“我乃上神,與天地同源,凡間沒有我去不得的地方,你莫非以為這區區仙山法障能攔得住我?”
上神了不起。荼靡腹誹,再厲害,一旦觸動上古神祇們創下的血誓,還不是要被我製得動彈不得……
她不打算跟他爭辯,想著那衣裳應該穿得差不多了,探出頭來。
隻見白凜已經束好了腰帶。他身上新換的衣裳是尋常的布衣,荼靡看著,覺得有幾分眼熟。
“是沈戢的?”她問,“你去找了他?”
“我那衣裳髒了,自當要問他要一身幹淨的。”白凜道。
荼靡想,他真拿伏龍山當自己的地方了,不但不跟自己見外,也不跟沈戢見外……
正當她想催促他回自己房裏待著,好讓她換衣裳,這時,外頭忽而想起了師姐們的聲音:“荼靡,起了麽?”
說著,門被推開。
隻見荼靡坐在床上,神色不定。
厚厚的褥子上,一隻白色大狗優雅地握著,金藍二色雙眸透著冷清的光。
師姐們看到他,隨即露出笑意。
“小白,”一人捧著食盒迎上前去,笑眯眯道,“我們給你帶早餐來了,高興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