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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張若麒總監援錦之師

  山海關南面的澄海樓上,洪承疇猛然聞聽天使駕臨,心中大驚,深怕崇禎皇帝會因他未能儘速出關進兵錦州而震怒。

  ?儘管洪承疇此時已官居薊遼總督,還掛著兵部尚書和都察院右都御史銜,看上去深受崇禎皇帝的倚重的樣子, 但他每次聽說天使駕臨都不免心中疑懼,有時脊背上都會冒出冷汗。

  他完全無法預料到崇禎皇帝是否已對他懷有猜疑之心,已是不滿,甚至是暴怒,更不能預料到崇禎皇帝會否因為聽信了哪個言官的攻訐,又或是錦衣衛的密奏, 派天使來突然宣旨緝拿, 就下入了詔獄之中。

  他的心中雖是忐忑不安, 但卻竭力裝作鎮靜,吩咐幕僚和手下諸官準備香案,恭迎天使傳旨。

  這邊才準備停當,一個從未見過的小太監便進了澄海樓內,他雖非崇禎皇帝身邊得寵的近臣,但卻一般的昂著頭,徑直走到香案之後尖聲叫道:「洪承疇接旨!」

  洪承疇急忙跪下接了聖旨,然後又叩頭謝恩,因是密旨,所以並未當場宣讀,他便命幕僚們設酒宴款待前來傳旨的太監,自己則捧著密旨走進裡間的私室而去。

  他雙手輕輕的拆開聖旨,手指都不禁在輕輕的打著顫,這是崇禎皇帝的手諭,內容很短。

  洪承疇只是匆匆看了一遍,就放下心來,直到這時他才靜心的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只見那手諭上寫道:「?諭薊遼總督洪承疇:汝之兵餉已足, 應儘速馳赴寧遠,鼓舞將士,進解錦州之圍,縱不能一舉恢復遼瀋,亦可紓朕北顧之憂。

  勿再逗留關門,負朕厚望。已簡派兵部職方司郎中張若麒總監援錦之師,迅赴遼東軍中,為汝一臂之助。如何進兵作戰,應與張若麒和衷共濟,斟酌決定,以期迅赴戎機,早奏膚功。此諭!」?

  洪承疇再將上諭逐字逐句認真看了兩遍后,放在桌上,默默坐下,還未及思慮片刻,幾位親信的幕僚就進來裡間,臉上都帶著些疑慮的神色,詢問上諭所言何事。

  他便將上諭遞給眾人傳看,也好一起分析,大家見到上諭中只是催促儘速出兵,並未有任何譴責之詞,眾皆放心。

  但眾人接下來就議論起張若麒,其實對於監軍一事,早前就已在行轅中傳開,但那時未見上諭,就算有板有眼,也只是私下裡議論風傳罷了。

  可今日上諭傳來,一切已成事實,並且很快就要前來關城赴任,有人言張若麒年輕氣盛,恐其浮躁,到任以後會力主速戰速決。

  如此,便於督臣的既定方略相衝,必定會事事掣肘,使洪督臣戰守不得自主,援錦前途莫測,眾人不禁紛紛搖頭嘆息起來。

  當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洪承疇卻不發一語,既不阻止,也不表露自己心中所慮,這時他慢慢走出了屋子,憑著欄杆望向遠處的大海,自己想了一陣。

  他忽然轉回屋中,對眾位幕僚和親信的將領們說道:「諸位且莫再議論了。皇上對遼東軍事至為焦急,我忝為大臣,總督各路援軍,應當體諒聖衷,努力盡職,成敗利鈍,付之天命就是。

  我意已決,大軍將提前於初八日出發,進解錦州之圍。」

  他轉過身又對中軍副將陳仲才說道:「你去傳令行轅,儘速作好準備,今日各將各營即點驗軍兵,明日卯時早飯,辰時開拔,全軍出關。」

  他緊接著又叫一位親信幕僚立即替他草擬奏稿,口授大意道:「微臣跪誦手詔,深感皇上寄望之殷,振奮無似。原擇於初十日大軍出關,已有密本馳奏。

  現乃決定提前於初八日清晨出關,馳赴寧遠,以進解錦州之圍。」

  內室中的諸人聽了,盡皆詫異不已,僅僅只有兩日之隔,何必還要更改行期呢?

  可他們卻不知,洪承疇的心裡想得很多,其用意甚深,只是不便當眾說出罷了,待諸人散去,內室中只余兩個最為親信的幕僚時,他才小聲說道:「你等不知,皇上這一封密旨還未曾對我見罪,可如果我大軍繼續逗留於此,再不出關,恐怕下一次密旨到來,學生就要大禍臨頭。

  何況皇上已下三道聖旨催促出關,我實已不宜再有違誤,學生身為總督大臣,理當遵旨行事,為諸將樹立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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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雖只提前二日進兵,也是為大臣盡忠王事應有的樣子。」

  一位三綹須髯的年長幕僚輕聲說道:「督臣,監軍張若麒即來赴任,不日便至,何不等他到來一起出關,豈不很好?」

  洪承疇臉上閃現出一絲苦笑,他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卻不願將心中的顧慮說出。

  另一位年輕的幕僚也是贊同道:「這話很是。等一下張監軍,也免得他說督臣故意簡慢了他。我看這個意見頗佳,幸望督臣採納才是。」

  洪承疇顧盼左右,見屋中並無外人,這才開口說道:「張若麒正在年輕得意之時,他秉性浮躁,又是本兵身邊心腹之人。

  今皇上欽派他前來監軍,他當然可以隨時密奏軍事,今上本就多疑,猜忌之心尤重,所以他的密奏十分可怕。

  如我等在此逗留,待他來到后再起身出關,他很可能會密奏今上說是在他百般催促之下,我等才不得已領軍出關的。

  完全是為了防他這一手,我才決意明日即行領軍出關,先他起身,使他無話可說,我等害人之心雖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實不可無啊!」

  他說完以後,輕輕一笑,臉上頗有苦惱無奈之色。

  兩位親信幕僚都不覺心中恍然,佩服洪承疇的思慮周密,但也輕輕嘆息,說朝廷之事就壞在各樹門戶,互相傾軋,不以大局為重之上。

  那位年長的幕僚就道:「多年如此,又豈在今日?」

  年輕的幕僚也說道:「大概是自古皆然,於今為烈罷了。」

  洪承疇又是輕輕一笑,道:「朝廷派了張若麒前來監軍,在學生已感到十分幸運,更無別話可說。」

  那年輕幕僚驚問道:「督臣何出此言?多一個監軍便是多一分掣肘啊!」

  洪承疇看他一眼,笑著說道:「你等不知,張若麒畢竟不是太監。皇上如是派身邊近侍的太監前來監軍,那更如何是好?

  張若麒畢竟是文官,總比太監好得多啊。倘若不是高起潛監軍,盧九台又怎會陣亡於蒿水橋畔。」

  兩人聽了他的這番話語,紛紛點頭稱是,都覺得本朝派太監監軍一事,確是積弊甚深,如今張若麒畢竟不同與那些太監,也許尚可與之共事。

  他們正說著話,外間一個中軍進來稟報說:來傳聖旨的太監初次來這邊,想去關城那邊逛逛,午後即起身回京復命,不願在此多做逗留。

  洪承疇隨即吩咐他:好好陪侍在傳旨太監身邊,不可稍有差池,另外再送他五百兩銀子作為程儀。

  那年輕幕僚就說道:「督臣,這樣一個小太監,出一回差,送一封聖旨,此後怕也不一定能再見到皇上,送他二百兩銀子就差不多了。」

  洪承疇看他一眼,先是笑一笑,接著又搖了搖頭,說道:「你們還是見事不深。太監莫論大小,都有一張向宮裡說話的嘴。

  不要只看他的地位高低,須知可怕的是他有一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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