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母親
城市車水馬龍，但車子開起來未必比得過走路，堵得人心裏發慌，破口大罵。
“嗶嗶嗶。”
“紅燈你也闖，不怕死啊！”
汽車喇叭聲猛地響起，嚇得麵前的鄧萍一顫，她縮了縮身子，提著手提包，加快腳步闖過了紅燈。
慌張的走過，鄧萍嚇得撐著石柱喘息，回頭看著這沒有人情味的城市，隻覺得肚子惡心，像一幅塗了黑白的鋼鐵世界，每個人活得像機器人一樣冷漠。
車子來來過過，紅綠燈走走停停，鄧萍仿若與城市抽離，他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
她真的不懂。
為什麽寧願活在十二平米的房子裏也要留在這？為什麽寧願吃方便麵也要留在這，為什麽每天活成一條狗，還要留在這座城市？
這樣的生活，鄧萍一刻也呆不下去。
可他的兒子，呆了整整一年。
有什麽好的啊？
鄧萍抿著嘴，仰了仰腦袋，用手帕將淚水和汗水都擦去，加快腳步走到親戚家裏。
親戚還在上班，她暫住在這，處理她兒子的後事。
將袋子甩在沙發上，鄧萍捧著腦袋，有些茫然。
旋即一點點的，一點點的開始崩潰，她抱著頭，從一開始的啜泣，到後麵的歇斯底裏，瘋癲抓狂。
“啊！！啊！啊！”
她用手打著自己的大腿，一個個響亮的巴掌卻也蓋不過她心中的痛意，她喊的聲音沙啞，倒在地上蜷縮，隨著哽咽抽搐。
“為什麽.……”
“為什麽上天這樣對我們母子倆，就不能讓我們好好過嗎？？”
“我們隻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而已，我們都已經這麽努力了，為什麽還不能放過我們。”
“你說話啊老天！”
“你說話啊！”
“咳咳.……啊啊！”
鄧萍蜷縮在地上哭的咳嗽，咳得口水從嘴角流到地上，可她神色茫然，根本想不起去擦，隻想起了之前的回憶。
當初兒子說，賺到了大錢就會帶她來這個城市。
她怎麽能想到，她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竟然是因為兒子的死。
鄧傑的父親做生意跑了，欠下一屁股的債讓鄧萍還，還好他最終被抓了回來，沒讓鄧萍被債主砍死。
可盡管這樣，鄧傑也從小沒了父親。
從他父親逃跑的那一刻，鄧萍就知道，這個家隻有他們倆了。
所以鄧傑隨了她的姓，重新開始。
日子很艱難，可好在，鄧傑雖然不聰明，但是很努力，也很懂事，沒有讓鄧萍失望，他一步步的走到了現在的地步。
生活真的很苦，無論鄧萍多嚴厲，多崩潰，可鄧傑還是會用那雙懂事的眼睛看著她，讓她重新堅持下去。
現在，好不容易生活有了盼頭，可如今.……人沒了。
都怪他們！不照顧好兒子，還打擊我的兒子！
“憑什麽！”
“憑什麽，為什麽那個保安這麽不負責任的就走，明明接到了求救電話！”
“為什麽領導讓小孩這麽晚還待在辦公室？！”
“大家多注意一點，我的孩子不就活下來了嗎？”
“大家為什麽都這麽冷漠……這麽敷衍。”
“這可是人命啊！”
罄竹難書。
鄧萍顫顫巍巍的站起，她拿起了兒子給她買的手機，打開了QQ。
兒子平常不會跟她說話，鄧萍有一次看見了孩子的密碼，便偷偷看鄧傑的私密空間，才發現鄧傑有許多心事都會發在空間裏。
而最近的內容就是在昨天，是記載一個網址，網址的內容.……是一個直播。
【記錄一下，正義直播，免得忘記了網址。】
偶然登上，鄧萍發現網址什麽都看不見，隻會看見一行血字，詢問：【請表明你指控的罪犯，我們會進行判定，並且懲罰。】
起初，她隻認為是一個玩笑，但現在.……她卻恍然的相信了這個直播，並且第一時間，就想起了網址。
她此刻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要讓這些敷衍的人，付出代價。
鄧萍顫抖著打開網址，屏幕變黑，旋即漸漸的出現了一行血字。
【請你指控。】
打開筆畫輸入法，鄧萍一個字一個字的寫著，敲擊著他們的罪狀。
【富麗大廈保安，貪生怕死，見死不救，償命！】
【鄧傑上司，貪婪成性，壓榨員工，如果保證員工居住，甚至是早點下班，我孩子都不會遇害，償命.……】
【鄧傑舍友，處世冷漠……】
一行行的罪證被輸入，一個個相關的人被指控。
鄧萍知道輸入了這些字他的兒子不能複活，但是……她隻想讓兒子不要白死。
總要付出代價。
鄧萍將腦子裏能想到的人都輸進去了，之後再一條條的補。
旋即，她毫不猶豫的按下了確定鍵。
沒什麽好猶豫的，甚至搭上她自己，她也不會猶豫。
鄧萍確定，旋即畫麵出現加載圈圈，但很快，加載的圈圈中斷，顯示……輸入失敗。
鄧萍一愣，旋即將手機舉高了些，又按了一遍。
還是輸入失敗。
“給我輸入啊……為什麽不成功啊，不是要指控嗎？”
鄧萍一次次的輸入著，可是卻一直顯示【輸入失敗】的內容，一遍遍的。
【輸入失敗】
【輸入失敗】
【.……】
“為什麽不成功啊！！！”
鄧萍瘋了，她撩起淩亂的頭發，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難道……軟件不認為他們有罪嗎？
鄧萍呆滯在原地，但很快敲門聲就想起，鄧萍撐著身子去開門，看見的是穿著拿著證件的警察。
“你們.……”
“鄧萍，係統檢測到你正在進入暗網使用《你有罪嗎？》的軟件，我們現在已經攔截了你的信息，現在你涉嫌謀害，需要立刻停止舉動，並且去警局備案。”
看著麵前這顯然是崩潰了的女人，吳浩雖然表情平靜，但心中有些不忍。
可公事公辦，她卻是做的太過分了，這樣會害死很多人。
“憑什麽啊！”
鄧萍愣了愣，她難以置信自己的耳朵。
“他們明明就有罪，為什麽要抓的是我？”
“我的兒子死了啊！我就這一個兒子！！！”
“你以為我是在發瘋嗎？我隻是想殺他們？我又能幹嘛啊！如果能選，我恨不得死的不是兒子，死的是我！”
“是我！”
鄧萍跨前一步，抓著吳浩的肩膀，搖晃著。
“你們不是警察嗎？為什麽不去抓那些壞人？不是你們無作為，我需要求助審判者嗎？”
“為什麽你們總是欺負我們家啊？！”
“為什麽啊！”
“咳咳，咳咳。”
鄧萍咳嗽著，蹲在地上，咳著咳著，一滴滴淚打在地板上，一遍遍叩問。
看著麵前崩潰的母親，吳浩有些不忍，但或許……有些事情，她需要明白，否則她還會害死很多人。
“鄧萍，你應該登上了你兒子的賬號，你要不要看一看，一封關於母親的帖子？”
“或許你就能明白你孩子的內心了。”
“內心.……他怎麽樣，我還不了解嗎？”
“我還需要看？”
“你需要看。”
吳浩的聲音有些冷冰冰的，讓鄧萍清醒了些，隨後頓了頓，最終沒有拒絕。
她重新拿起了手機，點開了這篇帖子。
【或許隻有在這裏，我才能說出這些話。
我真的很討厭我的母親。
我知道她很艱難，她壓力很大，要將我一個人帶大，肩負我的所有.……可我多希望，她不要對我這麽好。
她每次都對我說：“以後咱家就靠你了，一定要好好學習，出人頭地。”
“你怎麽考成這樣，為什麽不好好學習，媽媽這麽辛苦把你帶大，你就這麽想墮落嗎？”
“鄧傑！你對不對得起我啊！”
她其實沒有壞意，她隻是很絕望，這都是生活的錯。
可那種失望的眼神，讓我覺得我什麽都不是。
我想讓她不要這樣，可是那眼神，讓我說不出口。
她經常問我為什麽不回家，為什麽要待在這沒有人情味的城市，是有更好的未來？還是會遇到更好的人？
其實都不是，我不是想闖蕩，我隻是想逃離那股子的愧疚感。
我知道她很愛我。
但如果有得選，我希望我不是她的孩子。】
啪嗒。
手機摔在地上，鄧萍有些茫然，身子一軟，匍匐在地上，她抬起頭，眼淚漫湧，搖頭，再搖頭：
“不可能……這不可能。”
“這怎麽可能！”
“這是騙人的.……你們編的!”
“咳咳.……”
“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