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夜深人靜,雨猶在滴瀝不停。


  姚荺已睡了一覺醒來,此時漸至發覺出塵宮的好處,在這裏不必遵守皇宮的作息,想睡便睡,想醒便醒,冷宮竟是皇宮中唯一的逍遙之地。


  開窗向外看,雨打桐葉,竹影搖曳,除了雨聲便無其他。


  姚荺趿上木屐,撐上傘,將院落的門反鎖,回到屋裏又掩了門窗。


  此時不進洞穴何時進?

  姚荺爬到床榻下,掀開木板正要下去,忽然又鑽出來,點了一盞油燈,又再次鑽到床榻下。


  洞穴看起來很幽深,用油燈照了照,還什麽也看不清。“不管了,我先下去瞧瞧。”


  姚荺往深穴處探下去,頓時身子一滑,一下子就滑出一丈多遠,原來是個斜麵的地道。


  站起身,地道的高度和寬度剛容人行走。


  地道裏的土很幹燥,一捏就碎成細粉。


  約摸向前走了兩三裏路仍是沒有到頭,姚荺不敢向前走,可又禁不住好奇心,總是說再走一會就返回。


  也不知走了多久,身子突然打了一個冷噤,隻見地麵上的土開始變得濕潤,有了積水。


  積水漸漸變深,到了姚荺的腰肢。


  “莫非地道出口是在水中?”


  這樣一想姚荺更加按捺不住要尋個究竟,返身將油燈放到無水的地方,又趟著水往前。


  漸漸水淹沒到姚荺的脖頸,她閉住氣,往水中一躍。


  整個身體被水淹沒,但是水很清,姚荺居然看到一片光亮。


  她努力地朝著光亮的地方遊去,突然頭就紮出水麵。


  四周寬闊,岩石峭壁嶙峋,竟是在一個大山洞裏麵。


  原來出塵宮的地道出口是通向這個山洞中的暗河裏,普通人怎會想到山洞中的暗河能到皇宮?


  姚荺不禁佩服這個地道的設計者,是如何想出把出口設計在暗河中。


  上了岸,衣衫上水珠滴瀝,姚荺擰出水,沿著路走到山洞出口,頓時沒把她嚇了一跳。


  山洞外麵竟是一片亂墳崗,一座接一座的墳頭,瞧著隻怕是上百年的老墳。


  忽然視線中出現一片白影,姚荺隻覺頭重腳輕,這怕是看不到不該看的東西吧。


  隻見那片白影向山洞的方向過來,姚荺想逃但腿軟動不了,眼睜睜地瞧著那片白影越來越近,這時姚荺大汗淋漓,閉著眼念《金剛咒》。


  笑聲在姚荺的耳畔綻放,姚荺一愣,這個笑聲聽起來耳熟。


  姚荺睜開眼,那張朝思暮想的容顏陡地出現,姚荺不由得大聲啊了一聲。


  “嚇到你了?”司馬措笑道。


  “你怎麽在這裏?”姚荺麵紅耳赤,剛才她把司馬措當成鬼了。


  “等你啊!所以來碰碰運氣,然後就真的等到你。”


  姚荺不解,道:“陛下,你怎麽知道在這裏等我?”


  “因為我知道你在出塵宮一定會發現那個地道,你肯定會忍不住下來探個究竟,所以我就在出口處等你。”


  原來司馬措早知道出塵宮裏的地道,姚荺還是不解,道:“出塵宮為什麽會有這樣一條地道?是誰挖的?”


  “天樞宮興建之初就挖了這條地道,可以說是給皇帝逃生所用,因此我繼位時就知道這條地道了、,以及它的出口所在。”


  姚荺恍然大悟,道:“那會不會有其他人知道這個地道?司馬禦知道嗎?”


  “其他人應該不知,出塵宮並不是隨便人能夠進去,天樞宮興建之初到現在,隻有你與貞賢皇後居住。而貞賢皇後與先帝感情深厚,當年宮庭內亂,她是自願進出塵宮,為了就守住這條逃生之路。”


  “如果我不來,你還會等我多久?”姚荺抿著唇。


  “等到見到你為止。”


  姚荺眼中滿是笑意,綿綿情話最易打動人。“今早蕭遠來找過我。”姚荺料著司馬措也知道司馬禦深夜來找自己的事,所以想要解釋一下。


  “我知道,如果猜測不錯,是司馬禦殺了蕭青。”


  “是司馬禦所殺,趙常侍親口向我所言。”


  司馬措神色微怔。


  ”趙常侍誤以為我和司馬禦關係密切,司馬禦殺蕭青是為了殺人滅口,所以他才敢將這事告訴我。”


  “不用解釋,我知道你的為人。”


  蕭遠離開出塵宮後,就又見過司馬措,將姚荺所說全部告知。


  司馬禦是否殺害蕭青尚不知,但司馬禦深夜來訪姚荺應該不假。


  “但作為一個男人,我很想知道他為何要來找你?”司馬措心中醋意翻滾,司馬禦和姚荺的來往他確實不知曉。


  “因為他想看我在他麵前失去尊嚴,這是他報複我的方法。他說十四年前我在春水湖畔見到他燒傷的軀體,辱罵他很難看,於是他懷恨在心,讓我成為有名無實的皇後,以此擺布我的人生。”


  司馬措久久不語。


  “你生氣了?”姚荺審視他的神色,暗夜裏他的五官很模糊,隻有那雙眼睛像從天而降的星星亮得很。


  “沒有,阿荺,是我對不起你。”司馬措歎氣。


  “你沒有對不起我。”


  “阿荺,司馬禦燒傷是因為我的緣故。”


  姚荺愣住,司馬禦燒傷是因為司馬措,她張了張嘴,道:“我曾聽說你們幼時感情很好,我也曾問過司馬禦,可他讓我來問你。”


  “司馬禦雖是我十六叔,但隻比我大五歲,他生母早逝,而我母親也在生下我後難產過世,所以我們是同病相憐,感情比其他兄弟叔侄要好得多。”


  姚荺聽出司馬措語氣中的惋惜,甚至還有些遺憾。


  “我們從小一起吃飯,一處睡覺,可在我七歲那年,我和司馬禦在正陽館裏烤鹿肉,我無意中打翻酒壇,酒引發大火把整個正陽館都燒著了。我幸運地逃出來,可司馬禦卻被一根著火的木梁壓住,等把他救出來時,他的身體都燒著了。”


  “那時天氣熱,他燒傷的傷口潰爛流水,蚊蟲都圍著他飛,大家都以為他活不了。可就這樣過了幾個月,他活過來了,而且還活得很好。但就在那段時間裏,他的心態變化了,他不再理我,眼中總是殺氣騰騰。再後來,他去從軍,跟隨李蒼靈元帥去攻打奚族。”


  “陛下,以前的事不用想太多了,這不是你的錯。我們現在要防範的是司馬禦隨時會篡位。”


  司馬措搖了搖頭,道:“司馬禦不會篡位,他更中意拿捏傀儡的樂趣,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更好地報複我。”


  原來他們是因為司馬禦的報複,才被紅線拴在一起的夫妻。


  也隻有司馬禦這樣的人,才能想出如此報複的方法,殺人簡單,隻是他抬一抬小手指的事,他要的是誅心,讓仇人成為他手中的玩偶,由他肆意拿捏。


  “我有時很恨司馬禦,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可想到他讓你成為我的妻子,我就不恨他了。”


  姚荺心中大慟,司馬措竟和她是一樣的想法,她恨司馬禦,可有時又感激司馬禦,是司馬禦讓她遇到了司馬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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