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本頂流的娘親是宅鬥季軍
朱姨娘摸了摸自己的臉,她指尖的蔻丹有些斑駁,一如她長了細紋的臉。
她幽幽道:“我的確和以前不一樣了,人都是會變的。蒼蒼,你也該長大了,攝政王可不是好相與的,你撒潑打滾在他那兒討不到一點便宜。”
南蒼蒼歎了口氣,道:“我知道,那姨娘覺得,我該怎麽做?”
朱姨娘目光堅定:“收斂鋒芒,不要出頭,想辦法讓攝政王娶一個好相處又容得下你的正妃,最好是家世深厚,連攝政王也惹不起的,你方能平安。”
南蒼蒼細細琢磨了一下,如果自己真的嫁給盛臨安,這的確是她唯一的出路。朱姨娘的確是費盡心思為她籌謀了。
可惜,她根本不想嫁他。
“姨娘,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吧。說不定那盛臨安瞧不上我,過兩天就退婚另娶他人了呢。”
朱姨娘搖了搖頭:“以姨娘看男人的眼光,他不會。”
南蒼蒼忍不住笑了。
朱姨娘挑了挑眉:“怎麽,你不相信姨娘的眼光?當初我好歹也是四鄰八坊有名的豆腐西施,追求我的男人多了,若非被老太太看中納進侯府,現在也是風風光光的富戶娘子。”
南蒼蒼來了興致:“原來姨娘是老太君做主進府來的?”
朱姨娘道:“以前覺得跟你講這些沒用,如今你也該知道知道侯府裏的爾虞我詐了。
“夫人本是老太君親自挑選的兒媳,家世容貌都沒的說,剛嫁來時侯爺和她濃情蜜意,一連生了大哥兒二姐兒,都不曾納妾。
“她仗著侯爺看重,又有兒女傍身,漸漸想在府裏獨攬大權,對老太君也日益不尊重起來。於是老太君親自給兒子挑選妾室,來分她的寵,先是趙姨娘,然後是我。”
原來如此。
南蒼蒼問道:“姨娘如此貌美,爹爹自然對您寵愛有加。”
朱姨娘的臉上浮起一層紅雲,眼中的波光一閃,又暗淡下去。
她想起了自己五陵少年爭纏頭的年少往事,那是她最好的時光。
“侯爺……的確曾對我不錯,不過你記住,男人的寵愛總是如過眼雲煙,靠不住的,女人終究還是要靠自己。”
南蒼蒼蕭然地點點頭,輕聲道:“我明白的。”
別人都靠不住,隻有靠自己,她自小就明白——所以更她清楚地知道,要經曆怎樣的無助才能真正明白這個道理,朱姨娘一定也有過傷痛的往事。
朱姨娘聲音幹澀:“若是我當年就明白這些,就能保住你四哥哥的命,你如今也能有個助力。蒼蒼,姨娘不指望你大富大貴,你進了王府,也不要爭強好勝,好好活著比什麽都強。”
南蒼蒼這才知道,府裏不存在的四少爺,原來是朱姨娘生的,而且出生沒多久就夭折了。
當初朱姨娘懷相不好,一直吐到生產,四少爺出生時瘦瘦弱弱,哭都哭不出來。即便南俊延請了最有名的大夫,也隻延續了他十幾日的生命。
南俊一開始十分難過,但身邊環繞著酷肖自己的南暉、伶俐可愛的蘇蘇以及牙牙學語的南苑,一個連名字都沒取的嬰兒對他而言轉瞬就拋之腦後了。也漸漸覺得成日愁眉苦臉的朱姨娘麵目可憎。
朱姨娘沉溺於喪子之痛不能自拔,對南俊的冷落並不在意。隻到有一天,她無意中從下人的閑談中得知,四少爺的死另有蹊蹺,而始作俑者正是王夫人。
她痛定思痛,為了爭一口氣,重新拿起了胭脂水粉,戴上了嬌媚的笑容。
果然南俊對她重新熱絡起來,於是她又懷上了南蒼蒼,可是生產又是一次鬼門關。
經曆兩次生死,她終於明白了,侯門之內沒有深情,隻有爾虞我詐,最重要的是自己和女兒的性命。
她拉住南蒼蒼的手,說道:“你爹爹不是個專情的人,這些年寵幸過的女人不少,但如今府裏除了我和趙姨娘,再沒其他女人的蹤跡。王夫人是個厲害人物,你要小心她。”
南蒼蒼一哂:“一上來就給我一個大耳光,她自然是個厲害角色。”
朱姨娘道:“那還隻是明麵上的,背地裏的更要防範。今時不同往日,從前你是拎不清的庶女,正好給她女兒做陪襯,如今二姐兒婚事未定,你卻許了攝政王側妃。攝政王雖有惡名,卻出乎意料地一表人才,對你也還算上心,她難免心裏不熨帖。”
南蒼蒼不屑地一笑:“他對我上心?我倒願意把盛臨安送給二姐姐做夫婿,隻怕她和王夫人不肯呢。”
朱姨娘神色一凜:“說什麽傻話呢?這是太後娘娘親自賜婚,哪有更改的道理。如今婚期未定,你且記住,事事低調小心,別惹夫人不快。”
這話她來來回回說了幾遍,南蒼蒼聽得耳朵都出繭子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朱姨娘忙道:“都怪我,說起話來就忘了你還病著,快躺下休息。”
南蒼蒼昏昏沉沉地點點頭,原來親媽智商在線,她心裏踏實了許多,很快就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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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臨安清晨自京城出發,一路疾行未停,夜半就到了潁川城外。
正值十五,圓月皎皎,冷色的月光籠罩城郭,那麽靜謐,全然沒有屍殍遍野的樣子。
劍吟悄無聲息地上了車,從懷中拿出一個錦盒,對盛臨安道:“王爺,該服藥了。”
盛臨安輕輕點頭,劍吟輕車熟路地挑開蠟封的盒子,卻見裏麵空空如也。
劍吟一驚:“這……王爺,許是雁回姑姑忘了放藥進來?我現在就回京城,王爺堅持一下。”
盛臨安的唇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不必。雁回是錦書的人,她從不疏忽。”
劍吟的手微微顫抖:“王爺的意思是,太後娘娘是故意的?可是今夜十五,此時發作最是難熬,王爺……”
“出去。”
盛臨安的聲音比月光更冷。劍吟抿住唇,識趣地退了出去。
熟悉的細密的疼痛從心口傳來,侵蝕著他的思緒和意誌。
然而即便車內空無一人,他的呼吸也沒有片刻紊亂,唯有眉間一絲細紋揭露了他此刻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而在外人看來,他不過是不耐煩地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