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天災
自琳妃被廢後，皇上便有心為琳妃膝下的子女尋找新的母妃。後宮裏沒有子嗣的嬪妃很多，二皇子和四皇子一下子就炙手可熱了起來，連素日裏與琳妃多有怨恨的恪妃都為了爭到琳妃的一個皇子而往大明殿跑斷了腿。最終，皇上權衡考慮，因莊德妃資曆最深，行事妥帖，但又是宮女出身，並無外戚之憂，於是將二皇子奐宏過繼到莊德妃膝下。又因慧貴嬪也入宮多年，與琳妃不曾有恩怨，便將四皇子奐宇過繼到慧貴嬪名下。
至於二公主，後宮中人對她都沒什麽興趣，畢竟公主無法繼承大統，更何況二公主還留下了個“克弟”的罵名，試問誰會想要這樣一個不吉利的女兒呢？
但蘇曦言每每想起二公主年幼便失了母親，又不得父親的寵愛，當真是比幼年時的自己還要悲慘。如今二公主隻被修瑾丟在兆祥所裏由乳母照看著，蘇曦言又想起那日琳妃尚在，乳母對二公主說話就尚且那般刺耳，現下琳妃已廢，她們指不定還要如何欺負二公主呢。蘇曦言心下想著，實在有些不忍，於是提了在小廚房新做好糕點就往禦書房跑。
自琳妃出事以後，張澪便成了皇上身邊最得寵的嬪妃。張澪與修瑾也確實情深意切，兩情繾綣之下修瑾甚少召見其他嬪妃。算來這一月以來，蘇曦言不過是托奐寧的福，見過修瑾一兩麵。如今就算借著送點心為由來到禦書房，也被韓鶴公公擋在了殿外，“娘娘，璟妃娘娘在裏麵伺候呢。”
蘇曦言訕訕一笑，給韓鶴公公塞了一枚沉甸甸地荷包，尷尬地轉身離去。
如此，蘇曦言隻好帶著或點心或湯羹，每日往禦書房跑著，起先兩三日，都直接被韓鶴公公擋了回去，之後幾日，韓公公會幫蘇曦言將帶來的吃食給皇上送進去，終於七天之後，修瑾終於準許蘇曦言覲見。
“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蘇曦言按耐住心中的激動，款款走了進來。
修瑾聞言放下手中的奏折，抬眼見蘇曦言身上著一件淡藍色暗紋小衣，下麵月白色裙子，外麵披著水綠色紗衣，正盈盈施禮，並不半點高位嬪妃的華麗裝扮，仍是當年入宮時那副小家碧玉的模樣，她頭上自己去年賜的蕉葉碧玲瓏翡翠步搖輕輕抖動，仿佛枝頭盎然的一抹春色。這些日來修瑾日日隻顧著張澪一人，如今見了蘇曦言也頗有一種新鮮感，於是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意，“言兒今日有何事來見朕？”
蘇曦言莞爾一笑，從食盒中取出一碟鮮鰂銀絲膾並一碗香芹碧澗羹放到修瑾麵前道：“如今天氣熱了，臣妾想著皇上難免苦夏，特做了點吃食送給皇上，皇上快嚐嚐好不好吃！”
修瑾拿起銀筷，嚐了一口，細品道：“你宮裏小廚房的手藝愈發好了，前幾日送來的也是，總嚐著和先前在你宮裏吃的不大一樣。”
蘇曦言笑盈盈地湊到修瑾身邊道：“皇上的舌頭可真是靈！這些飯菜是臣妾親手去小廚房做的，合皇上的胃口就好。”
修瑾寵溺地刮了刮蘇曦言的鼻子，滿眼都是笑意，“言兒有心了，這大熱的天倒勞煩你做這些。倒是奐寧有福了，能有你這樣賢惠的母妃，以後必然吃成個大胖小子！”
蘇曦言嬌羞地低頭，輕聲道：“皇上慣會取笑臣妾。寧兒能得皇上的喜愛，自然是有福氣的。隻是臣妾總是想起二公主，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兆祥所，臣妾心裏總想著，要是能把二公主也接來舒桐苑多好，兩個孩子正好差不多大，也可以一同玩耍。”
修瑾聽到“二公主”三個字，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放下了筷子冷冷道：“奐寧如今正是需要人照顧的年紀，你且顧好他就是了。”又見蘇曦言唯唯諾諾地立在一旁，換了和藹的語氣道：“今日閩南進貢來的蜜蘭香甚好，朕想著是你最愛喝的，特意給你留了些，一會兒就叫韓鶴去給你送去。”
蘇曦言見皇上轉開了話題，隻好勉強扯出一個笑臉，恭敬地謝了恩方才退了出來。其實皇上的反應對於蘇曦言倒也不難理解，一方麵自己出身太低，膝下已有一子，若是再領養一個公主，便就是這宮中子女最多的嬪妃了，自然有些招搖。而另一方麵，二公主的名聲不好，皇上也怕會影響到奐寧。
雖然聖意不可違抗，但兆祥所蘇曦言還是去得的。於是蘇曦言便就隔三差五地帶了玩具吃食去兆祥所裏探望二公主，見二公主雖比奐寧大半歲，身量卻比奐寧還小，心中又是一陣不忍。
七月，京城裏炎熱無比，豫州一帶卻因連日的雨水傳來了黃河江水泛濫的消息。修瑾即遣人馬前去賑災。水患之下，生靈塗炭，修瑾不得不從國庫中支出一筆不薄的賑災費用，因此宮裏宮外一切事宜皆從簡，以節省用度，這其中就包括了奐寧的周歲生辰。
為了減輕花銷，二皇子奐宏和四皇子奐宇改玉碟的儀式也與奐寧的生辰同時舉行。莊德妃是後宮之中位份僅次於皇後的人，如今收養天資不凡的二皇子做養子是後宮矚目的事情，於是奐寧的風頭便被大大地壓了一截。蘇曦言並不介意這些事情，畢竟太過引人注目就意味著更易樹敵，如此，還不如隱藏鋒芒，韜光養晦來得劃算。況且這次確實趕上了天災，奐寧再怎麽委屈到底是錦衣玉食的皇子，那些受災的百姓若是少了這筆錢怕是連活下去的機會都沒有了。想到這裏蘇曦言不禁哀歎一聲。
因是奐寧的生辰，修瑾自然是留宿在舒桐苑，見蘇曦言歎氣，便輕輕將她攬在懷中道：“好端端的，怎麽忽然歎氣。”
蘇曦言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聲音中似有無限憂思，“臣妾想到水患中受災的百姓，臣妾雖沒經曆過黃河水患，但長在長江邊，見過長江泛濫，莊稼，房舍皆被衝毀，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著實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