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天花
果然沒過幾日，修瑾到明嬪宮中來瞧她，一眼就注意到了擺放在正殿的這兩個黑陶小人，當即就下令處罰了將小人送來的虞嬪，降其為貴人，並罰俸三月。
蘇曦言一邊吃著南邊新進貢來的荔枝，一邊聽著小豆子眉飛色舞地講述這件事，不禁掩嘴笑道：“這屆新人是怎麽回事，本宮以為上次喬貴人已被皇後罰過了，她們也該知道分寸，結果非要鬧到皇上跟前去。”
小豆子笑嘻嘻地奉承道：“那是，她們才剛進宮，哪能比得上娘娘的啊，娘娘您隻消在這宮裏看她們的好戲就是了。”
蘇曦言又用指甲剝開一個荔枝的外殼，晶瑩的果肉便露了出來，她輕輕笑道：“也不盡然，不過隻是喬萱和虞翦安這倆傻丫頭湊了一對罷了。說來那個明嬪倒是個厲害的，不吭不響地就叫虞貴人栽了個跟頭，倒是和先前那個如玉一般了。”蘇曦言說到這裏，忽然停了下來，呆呆地愣了半晌，方才道：“可是先前那個如玉本就是燕王府的歌伎，會這些低聲下氣的法子也是正常的，可如今這個明嬪，再怎麽樣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子，怎麽會這些伎倆？”
小豆子眼珠子一轉，答道：“興許是她母親教得也說不定？一個西域女子，不會些做小伏低的手段怎麽能嫁給何大人的？”
“或許吧。”蘇曦言淡淡道，但心中始終有些疑惑。她正欲再說下去，忽見外麵廊上站著纖細的身影，乍一看以為隻是鶯兒，正欲叫她進來服侍，卻見她微微側過臉來，原來那人正是孟初霞。
“妹妹既來了怎麽也不進來說話？”蘇曦言朗聲招呼道。
孟初霞聞言，方才走了進來，盈盈一拜道：“嬪妾參見娘娘。”她抬起頭時，蘇曦言卻見她眼睛略微有些腫了。
“你的眼睛……你可是哭過了？”蘇曦言扶她起來，看著這張酷似李昭雲的麵龐上滿是憂鬱，蘇曦言心頭便痛得厲害，柔聲問道。
“沒什麽……嬪妾沒事……”孟初霞緩緩起身，卻撇過臉去，不叫蘇曦言看到她泛紅的眼眶。
“到底怎麽回事？可是有什麽人欺負你了？”蘇曦言關切道。
“並沒有人欺負嬪妾，隻是……”孟初霞低著頭，聲音小到幾乎難以聽到，“隻是昨日嬪妾在路上遇到了皇上，皇上卻連嬪妾是誰都記不起來了，因此嬪妾有些傷心罷了……娘娘不必理會嬪妾的……”
蘇曦言伸出手溫柔地撫摸著孟初霞的鬢發，道：“這些日子皇上的心思都在明嬪身上，你這時急急地趕上去反而不好，待過些日子，本宮再給你想辦法可好？”
孟初霞聞言，怯怯地點點頭道：“嬪妾多謝娘娘關懷。”又取過貼身侍女手中的一個小食盒遞給蘇曦言道：“嬪妾聽聞娘娘產子後多年都身子孱弱，這是嬪妾從娘家帶來的紅棗，都說西域的棗子好，所以嬪妾特地拿了些給娘娘補身子。”
蘇曦言苦笑道：“多謝你的好意了，隻是本宮的身子本宮自己知道，恐怕再多的補品也再難補好了。”
孟初霞忙陪笑道：“娘娘說得哪裏話，娘娘這般有福氣的人，定是能身體康健，長壽無疆的。”
孟初霞剛一離開，秋蕊就忍不住朝著門外翻了個白眼道：“奴婢瞧著這個孟貴人就一心想著讓娘娘提拔她呢，每次來都是這麽一副嘴臉，娘娘可別被她給哄騙了。”
“也是瞧著她剛入宮，怪可憐的。”蘇曦言說著，自己心裏也有些不大舒服。雖然這個孟初霞的一顰一笑多與李昭雲類似，可這性格可是一點也不一樣，她總覺得仿佛在這熟悉的臉龐下，住著一個格外陌生的靈魂。
蘇曦言隨手指了指一旁的一碟子荔枝對秋蕊道：“位分低的嬪妃吃不上荔枝，這些你挑些給她送過去吧。收了人家的東西，日後萬一辦不成事，也總該別虧欠人家才好。”
待秋蕊回來時，臉色卻異常的陰沉，蘇曦言見狀，忙問道：“怎麽了？可是孟貴人出什麽事情了？”
秋蕊搖頭道：“沒有，奴婢去的時候孟貴人不在，聽她宮裏的宮女說是被皇後叫去說話了。”秋蕊頓了一下，臉色慘白道：“奴婢回來的時候，看到慧貴嬪慌慌張張地在禦書房門口求見皇上，一打聽才知道，是四皇子得了天花。”
“怎麽有這樣的事？！”蘇曦言嚇得一驚，這天花是需要傳染才會患上的病，這深宮裏長大的皇子怎麽會忽然得了這個病。蘇曦言還不及細想，就忽然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奐寧三日前還和四皇子奐宇一同在上書房讀書，這麽說來，奐寧會不會也被傳染？
“快去傳薛太醫！”蘇曦言急切道。
秋蕊應聲出去，蘇曦言癱在椅子上久久未能緩過神來，她不敢去想，萬一奐寧有什麽三長兩短，自己可要怎麽活下去啊！還有月舒，還有自己和舒桐苑的所有人，每個人在這幾日都和奐寧有過接觸，萬一奐寧當真被染上了，整個舒桐苑又有幾個能幸免呢？
想到這裏，還未等薛太醫來，蘇曦言就把兩個孩子叫到了自己麵前，把他倆一個個地拖到屏風後麵，解下衣服仔細檢查了全身的皮膚，看到二人身上均沒有出現斑疹，蘇曦言緊張的心情方才輕鬆了一半。
不久，薛誠來到了舒桐苑，蘇曦言一見到他，便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問道：“四皇子的天花，可是真的？”
薛誠無奈地歎口氣道：“四皇子確有天花之症，皇上已派了好幾位太醫前去診治，隻是這病也並無什麽良藥可治，生死全憑天命而已。至於病因，皇上已經命人去查了，想必不出幾日便會水落石出的。”
蘇曦言嚇得臉色慘白道：“這麽說來四皇子的病情實在不容樂觀，那麽，還請薛太醫為奐寧診斷一二，他前些日還同四皇子一同讀書。”
薛誠的瞳孔驟然緊縮，天花是極易傳染的疾病，奐寧曾和奐宇接觸，的確就有不小的概率感染。他匆匆搭上帕子為奐寧診脈，奐寧也被母親和薛太醫嚴肅的表情嚇得不輕，隻木訥地站在原地。奐寧有力的脈搏在薛誠的指尖上跳動著，蘇曦言的心情跟著緊張到了極點，最不好的可能在她腦海中無比清晰地浮現。薛誠鬆開手的那一刹那，蘇曦言感覺自己的心仿佛都停跳了一下，她緊緊盯著薛誠的神色，問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