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吃人
陸清名在書畫店的廳堂中休息了一會,頭疼胸悶的情況好了不少,之後,便四下看起了張三的書畫。
這時,窗邊一個白衣書生走過,手裏捧著一本《治國策》,喜滋滋的模樣看著倒是有趣。
張三一直跟在看書畫的陸清名之後,自然也看見了那個走過的白衣書生,說來張三還認識他,之前就要過年的那一天早上,就是這個書生來店裏問有沒有賣一本叫《治國策》的書。
當時張三是回絕了的。
記得也是那天早上,白小玉來店裏邀請他們師徒二人一起過年。
陸清名看著那個年輕,穿著布衣,但因為一本好書就會露出笑容的窮書生,仿佛想到了自己,笑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那是一本好書,希望你能讀懂,會對考試有幫助的。”
陸清名默默的祝福了一下那個書生,畢竟一看就知道,在這個時節讀這本書,應該是要參加春季的府試。
張三沒有多話,隻是安靜的站在陸清名的身後。
陸清名又說:“我們家幾代人的努力,憑什麽要輸給你們的十年寒窗。我記得這是你說過的話,很是有趣啊。”
張三在陸清名的背後睜大了雙眼!
什麽時候!?
這不是進城第一天,書樓下我說的話嗎?
陸清名背著張三,卻徐徐道:“你不必緊張,說實話,我不認為你是什麽惡人,反而能畫出那幅清淨的,怎麽也不能是壞人吧,隻是可惜······”
“可惜什麽?”張三微微皺眉,隱現殺氣。
陸清名說:“隻可惜,這個世道是吃人的,你懂吃人嗎?先生。”
從‘店主’到‘先生’。
陸清名的語氣口吻逐漸變化。
張三心底卻開始想著:這個陸高升在玩什麽花樣?他現在怎麽給我一種越來越詭異的感受?
但不動聲色的張三還是答道:“府令大人說話高深,小人不懂。”
陸清名問道:“你知道五穀是怎麽生長的嗎?”
“水,陽光。”張三理所當然的回答。
陸清名又問:“那麽牛羊呢?”
“水草,飼料吧”張三對怎麽養家畜沒什麽了解。
陸清名緩緩說來:“這些種植的五穀,畜養的家畜,最終不過都是被人吃掉罷了。可吃掉五穀,家畜的人,又會被誰‘吃掉’呢?你可知道嗎。”
張三迷惑,且有些‘懵’的搖搖頭。
這人在說什麽呢!?
陸清名微微一笑,繼續道:“苦讀者,不得功名,苦耕者,難以溫飽,織補者,無以新衣,是他們懶惰,無能嗎?不,他們隻是‘被吃掉’了而已,他們的人生,被人吃掉了。”
陸清名看向張三,問道:“能說出那句十年寒窗,兄台的心底也一定是懂的吧。這個世界,就是人吃人的。吃五穀,吃家畜隻是能讓人活下去而已,可這個世道,隻有‘吃人’的人,才能成為所謂的人上人。”
張三似乎明白了些什麽,陸高升的意思是:人海波濤,人以萬物為食,得以生長,可長成的‘人’,其實也隻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食物’,最終被更強的人‘吃掉’罷了。
可張三卻愈發疑惑。
眼前人,到底是誰?
陸清名繼續說來:“我曾想過,也許能改變這些的人,就是我,但現在想想,或許是我簡單了,如果我能做到,那當年的白將軍應該也能做到,或許,能改變天下的並不是我和白將軍那樣的人。”
張三沉默。
這一刻。
張三心底其實想的是,這個陸高升提到了‘白將軍’,是不是又想詐我?現在要是不回話,可能又引起他的懷疑,不過回話,我也得避開這個‘白’字才行。
張三露出‘好奇’的模樣,仍不住的問:“府令大人位高權重,都不能安天下,那又是誰才能做到這種偉事呢?”
陸清名一愣,然後沉思著,最後自嘲一笑:“反正,不是我這樣的人,反正······不,甚至,那個人,可能會是一個小人,一個沒什麽大誌的小人物,他貪財,膽小,惜命,甚至還有一身的罪孽······”
張三聽聞這些,心底對陸高升方才所描慕的那個人,十分不屑!
張三暗念:貪財膽小還一身罪,這得是什麽土匪惡棍啊,擺明了是個混黑道,還混的不咋地的低端黑道,這種小人能做什麽?又怎麽可能能做大事?這個陸高升莫不是瘋掉了?
所以張三又好奇的問道:“這樣的人,能做什麽?”
陸高升聳肩說:“我也不知道啊,隻是覺得,既然我們做不到,那麽和我們完全不一樣的人,或許就能做到了。”
這種無厘頭的回答,倒是讓張三頗感······扯淡。
這都什麽天才邏輯?
看似有理的背後,果然都是扯淡。
心底一陣譏誹之後,張三也不說話了。
隻是談話間,陸清名那種頭疼,胸悶的情況又猛的出現了,而且比之前要強烈很多。
強烈的痛楚,讓陸清名的身子有些搖晃,神色也露出了苦色。
張三連忙‘關心’的問:“大人,你這是怎麽了嗎?”
陸清名扶著額頭,低聲說:“兄台這可有些水嗎,最好是冰涼的井水,我想要一些。”
張三見陸清名額頭漸漸滲出汗水,連忙道:“自然是有的大人,後院正有口深井,小人這便去打,大人稍坐,我很快回來。”
說著張三便拉過一張椅子讓這位‘陸大人’坐下,之後便立刻跑向後院。
當然,張三的內心可沒有臉上那麽急切關心,並想著:看你一副要死的模樣,該不會真的是瘋了或者病了吧,可你要死也別死我這啊!那兩隻狼還在外邊看著呢,你要是死這,不得招來一大批官兵府軍。
······
······
後院裏的一口深井邊,作為把細節演到極致,自稱大武國第一男憐的張三,‘吃力’的打著水,導致花費了不少時間。
但是這樣才符合一個文弱書生該有的形象嘛。
倒了一大碗的冰井水後,張三回到大堂和後院之間的門簾之處,可張三卻沒進去,因為在門簾之後,他看見了極其詭異的一幕。
大門關上了,就留著一扇半掩的窗戶。
這個陸高升在和自己說話!
但是不是那種喃喃自語。
而是對話!
自己和自己對話!
時而文靜如君子,時而暴怒似凶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