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洗頭房
揣著兩萬五千塊的周景致，跟揣著兩毛五的感覺一樣。
打發走這些狐朋狗友，趁天色還早，就去街邊的紅火洗頭發，洗洗頭發，按按腳丫。
聽說裏麵的女老板，是自己的老相好，叫情意濃。
隻不過周景致的記憶有裂痕，他對有些人有些事，記得不是太清楚。
畢竟不是自己的身體，排斥很正常。
一進屋，就知道生意不好。
女人很年輕，穿著一身紅，看見周景致進來也不怎麽高興：“你還有空來呀！”
“這話嘮的？”周景致脫下外衣，往火爐前湊了湊：“聽說我結婚那天晚上，你把我情誼濃啦？”
“少扯。”女人和周景致也不避諱，走到門口朝外瞧了瞧，跟做賊心虛似得，哢嚓，鎖店關門。
周景致都看懵逼了，這麽饑渴的嗎？
雖然哥是正人君子，當然哥自己可能都不信。
這個女人叫李情，的確是周景致的老相好，在那個年代，叫搞破鞋。
但其實兩個人隻有曖昧，沒有發生什麽實質的體能運動。
主要還是因為周景致耳根子軟，答應娶李情當媳婦，結果媳婦變成了顏寧。
但周景致對李情是有感情的，偷偷摸摸沒少給情意濃塞錢，還給她開了這個洗頭發，反正情意濃也不會幹別的，洗洗頭，理理發，還算在行。
在1978年，整個時代都被蒙上一層濃厚的色彩。
而曆經風霜雪雨，和無數劫難的周景致，反倒覺得這個年代，是最純真，也是最淳樸的年代。
至少在這個年代裏，說話是要算數的。
社會沒有什麽征信，人們也是要臉的……
“幹嘛鎖門，光天化日的。”周景致嘴上這麽說，身體還是很誠實的，他一把從後麵抱住情意濃，見她臉色憂傷，不由的憐憫幾分：“想我啦？”
“少來。”情意濃歎了口氣：“自從你娶了顏寧，這脾氣是一天比一天大，在外麵跟個孫子似的，回家就打老婆孩子。我還真是慶幸沒有嫁給你，否則我這輩子就毀了。還有，都告訴你多少次了，張三浪那孫子賊著呢，你有多少心眼能鬥過他呀，早晚吃虧吧你。”
周景致略過這個話題，說重點：“洗頭不賺錢？”
“賺個屁吧！”情意濃苦笑：“咱們這個破地方，那一個個老爺們被媳婦看的，天天鐵窗淚。我就是站門口丟手絹，都丟不來一個老爺們。星嘣的來個老遭頭子，進來就動手動腳，還特麽說理發送牛奶不，量大管飽不，我管他奶奶個腿。”
周景致噗嗤樂了：“這事怪我，不該讓你開洗頭房的，你這樣，這兩天把店給兌了，多少錢都無所謂，我回頭給你在供銷社找個工作。”
“供銷社？”
情意濃愣了下：“你家上邊有關係啊，那供銷社是誰都能去的嗎？”
“你看！”周景致就樂了：“我要給你安排進去怎麽說？”
“那我就是你一輩子的女人，反正老娘我也不打算嫁了。男人沒有好東西，你這個人，唯一的優點，就是念舊情。”
“這錢你拿著，給老爹老媽添補添補。我知道那邊日子苦，她們生你養你，不容易。”周景致拿出一千塊錢，直接給情意濃。
情意濃炸了：“你哪來這麽多錢？”
看著周景致滿滿登登的鈔票，情意重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嗨！做生意的啟動資金，不差這點。哦對了…”周景致拉住情意濃：“你弟弟那孩子肯吃苦，能幹活。他要是在老家待著，這輩子就毀了。當初下鄉的時候，沒少給我送苞米饅頭，你拿著錢回家給老爹老媽，順道把咱弟弟帶來，我拉他一把，他就是有錢人了。”
“不是你……”
“我想你了……”
周景致上輩子的夢想，是一生隻愛一個女人。
這輩子的夢想，也是一生隻愛一個女人。
他相信他自己，一定可以做得到。
……
……
空氣渾濁的洗頭發裏，當真是風調雨順。
情意濃一直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麽被周景致給閃電拿下的。
她相信自己不是拜金的女孩，她相信自己不會為金錢所動。
她不可能被一千塊錢給俘虜，因為她有自己的底線。
可後來仔細想了想，是周景致一千塊錢的真心打動了她。
一個女人，還求什麽。
周景致能著想她的父母，還要照顧她的弟弟……
這樣的男人，不是老公，勝似老公。
臨走的時候，情意濃還依依不舍的拉著周景致，問他哪天再來，你媳婦她……
我都是你的人了……
周景致溫柔了一下午，出去的時候還紅光滿麵呢。
穿好衣服，戴好帽子，夾著個小皮包，像那麽回事。
迎著不大的風雪，徒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行人不多，幾個騎著鳳凰牌自行車的還在路上顯擺，說自己這車，那是名牌正品。
瞧了瞧周景致，露出一臉的瞧不起。
周景致搖了搖頭，朝街對麵小吃部走去。
紅火小吃部……
裏麵的老板唉聲歎氣，這個年月，誰有多少錢出來下館子。
見周景致溜達過來，給老板激動夠嗆：“吃飯嗎先生？”
“哈哈！”周景致樂了：“你這裏，有什麽特色菜啊！”
“有有有，您要什麽，我就能做什麽。”
“還挺厲害。”周景致往裏麵看了看：“鍋包肉，雪衣豆沙，紅燒肘子，殺豬燴菜，再來一份鬆仁玉米。”
“這這這……”
“給你錢，快點去做，別墨跡。”周景致拍過去一百塊錢，老板嗷一聲進化去廚房了。
晚上六點，周景致回家姍姍來遲，聽見房間裏有小糖果和顏寧的哭聲，就愣在門口。
“媽媽，為什麽不告訴粑粑，你被人欺負呀。”小糖果梨花帶雨的。
“傻孩子。”顏寧拭去淚水：“你粑粑好不容易和變成正常人，他也答應我，不去和那些狐朋狗友剌個了，我要告訴他汽水廠的領導欺負我，他萬一做出什麽傻事來。再說了……”顏寧按住小糖果的肩膀：“你粑粑他自己都保護不了他自己，他去汽水廠找領導幹架，除了丟人，什麽也做不了。媽媽一個人還熬的住，為了小糖果，媽媽不怕。”
“媽媽，小糖果長大了，一定替你報仇，打敗大壞蛋。”
“好女兒，你可千萬別讓你粑粑看出來呀……”
“嗯！”
當當當~
“來啦！”顏寧擦幹淚水，趕緊去開門：“今天工作找的怎麽樣？你餓了吧，我去劉姐家裏借點米，馬上做飯。”
“哈哈，買好吃的啦。”周景致舉起兩隻手：“都是你們倆個喜歡吃的，我們要開動啦！”
看著一桌子熱氣騰騰的飯菜，顏寧都傻了……
“我今天聽供銷社的李主任說，你們汽水廠好像要搞承包……”周景致邊吃邊說，當什麽也不知道。
“搞承包？”顏寧張了張嘴：“那得多少錢，不，那得什麽門路能承包汽水廠，那是國營單位呀？”
“啥營也架不住賠錢！”周景致擺擺手：“哦對了還有，李主任不同意我幹搬運工。”
“那工作黃啦？”顏寧吃不下飯了。
“並不……”周景致給顏寧和小糖果夾了肘子和鬆仁玉米，笑嗬嗬道：“他讓我承包汽水廠。”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