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沸騰(7)
在1978年,人們對工資,對收入的理解,還處於最原始的狀態。
就仿佛身邊的整個世界,萬元戶的人家,都是鳳毛麟角。
工資十幾塊錢,到幾十塊錢,是普遍現象。
而一個倒閉的汽水廠,年收入,稅收,都是豐江縣墊底的存在……
還要財政給他發工資。
所以這事……
“聽說是上邊的領導來了,周文這小子還真的把汽水廠盤活了。盤活不說,這幾個月的訂單,就跟漲潮的潮水一樣,勢不可擋。那些外麵的旅店,供銷社,飯店,食雜店都是從哪聽說的,洪興汽水廠的外聯部門,忙的不可開交。”
“不是說,廠房都擴建了嗎?”
“不但擴建,周文那小子大筆一揮,廠職工從一百人,暴增到三千多人。”
“多少?”
“三千多人,而且僅僅四個月,就把這些年拖欠財政的錢,連本帶利的,全給還上了。不然你以為李副主任,怎麽突然間恢複職務,回到縣裏上班的?”
“那這次是省領導過來?”
“你覺得呢,以洪興汽水廠這個氣勢,誰擋得住?聽說那汽水,都自己跑到省領導的餐桌上了。”
“周文這小子,果然不是人。”
“他現在炙手可熱,是大紅人。”
“走走走。”
縣裏開大會,周景致是第一個民營企業家代表過來的。
不過汽水廠屬性還是集體,周景致隻是汽水廠的執行人,原則上,他是沒有職務的。
所以真正代表汽水廠過來的,是廠長顏寧,和副廠長張福成。
周景致今天,就是王牌打醬油的。
為了這次大會,周景致該吃吃該喝喝,無所畏懼。
顏寧卻膽顫心驚,死活不來,可惜拗不過張福成。
“身為廠長,你不來,我還想去呢?”張福成為了這次大會,那激動的跟新婚的小夥,他穿了西服,紮了領帶,跟打了雞血。
周景致的意思,他今天就做個陪襯的。
畢竟這汽水廠,以後是要交給張福成和顏寧的。
你們兩個都占據大額股份,也別糾結著廠長和副廠長。
周景致之所以給張福成這麽高的股份,沒有別的原因,隻因為廠領導班子,他是唯一一個,願意和廠子同生死,共患難的。
光這份覺悟,周景致就覺得,張福成,配的上這些股份。
以後顏寧要多多向張福成學習,請教。
張福成雖然是副廠長,但是要擔起廠長的擔子。
顏寧還年輕,她還有太長的路要走。
我把汽水廠盤活,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
所以周景致沒有絲毫的私心。
他沒有為了顏寧上位,擠兌張福成。
不但如此,他還在推張福成上位,而這一切對顏寧來說,隻是周景致鍛煉她成為高端管理人才的開端。
這世界這麽大,還有那麽多的事情要去經曆。
所以;
張福成打死都想不到,周景致要推自己上位,要讓自己當著這麽多領導的麵前,把功勞攬過來。
不為別的。
周景致隻告訴張福成一句話,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應得的。
這才四個月,四年,你就是全省首富。
今天,是張福成的高光時刻。
周景致作為陪襯,始終幫著顏寧,抵擋目光和握手。
然後在縣領導,市領導,甚至省領導的麵前,做匯報,做承諾,承諾將豐江縣的經濟,再上一層樓。
為領導分憂,為城市做貢獻。
洪興汽水廠還要擴大版圖,還要擴大產房……
這次會議,得到了省市縣領導的一致讚揚,還特意和張福成,周景致,顏寧拍照紀念。
而李副主任也成功恢複職務,如果一年以後,汽水廠能做到全省第一,那李副主任的前途,就無限可能了。
激動的張福成紅光滿麵,還上了縣裏和市裏的報紙宣傳。
大字報,洪興汽水廠副廠長張福成,一顆紅心始終,力挽狂瀾於萬一。
新晉廠長顏寧,巾幗不讓須眉。
至於周文周景致的名字,隻是聊聊幾個字。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周景致是個瘋子,他盤活了汽水廠,卻把功勞推到張福成的身上。
妻子上位,顏寧光芒四射。
同時……
當初欺負小糖果,不讓她上學的那個老師,聽說是被周景致穿小鞋,下課了。
但是沒有依據。
縣裏的大會之後,周景致就說了張福成:“要不說你這人就是煩人,教育教育得了,至於把人開了嗎?你還給校長施壓……”
“周先生,這事您跟我說不著。”張福成喝著茶水,現在可是把周景致當佛給供起來了:“顏寧當初來找我,沒敢和你說,怕你因為這事跟老師急。就讓我去幫忙說說,我可是親自去了,我當時沒亮身份,你知道那老師說什麽嗎?”
“說什麽!”周景致樂了。
“那老師狗眼看人低,把小糖果當成什麽啊?”張福成擺手:“有些話我沒法說,她知道顏寧是汽水廠的下崗職工,以為她沒有錢,天天在學校擠兌小糖果,說些不幹不淨的。我去了之後,跟她講道理,我說這麽小的孩子,你至於嗎?她是欠學費還是欠什麽啊?結果你猜她怎麽說?”
“她怎麽說啊?”
“那老師指著我的鼻子一頓罵,說我是和顏寧搞破鞋的,說我全家都是窮鬼,孩子也是小畜生。”
周景致的臉色,終於有點變了。
張福成哼道:“我跟她說,我說就算大人有錯,孩子做錯什麽了?那個女人說,隻要她在,她就天天給小糖果穿小鞋,看我能把她怎麽樣。然後我就去校長室了。”
“你可真行。”周景致喝著茶,問他:“校長生氣啦?”
“是,校長非常生我的氣,指著我和顏寧又一頓罵,說我們兩個不僅搞破鞋,還是破壞份子,要把我們抓起來帶走,然後我就不想跟他墨跡了,我把身份亮了……”
“校長看了你的身份之後,對你眉飛色舞,說都是誤會。”
“並不。”張福成嗬嗬嗬道:“我亮了身份之後,校長直接嚇過去了。”
“為啥下過去,這洪興汽水廠的副廠長,也沒有那麽可怕吧。”
“副廠長是不可怕,我直接給教育局長打的電話,就用他辦公桌上的電話。”張福成可算是解了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