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囚犯

  “啪嗒……啪嗒……。”


  透著微弱的枯黃燈光，房頂上的滲出來的水凝成滴，一滴接著一滴落在鐵桶內。長時間沒有處理的鐵桶，積滿水的開始往地麵滲透。


  原本就狹小、陰暗空間，顯得越發幽冷潮濕。四麵的牆壁上汙跡斑斑，隱約間還透著一股令人作惡的腐爛味道。


  漆黑的角落處，厚厚的稻草堆上鋪設著兩層棉被，借著微弱的光，可看見稻草與棉被上有大片的發黴痕跡。


  一陣風吹來，將已經燃至底部的蠟燭吹滅。


  隨著地牢的門被打開，身著黑衣藍邊衣服的公公彎著腰，手中持著燈籠，慌恐地走進地牢。


  在他們身後，他身著明黃色，繡著金線龍圖案的錦衣。藏青色的裘衣遮掩住他的容貌。隻能看出他身姿卓然，周身透著渾然霸氣。


  在他的腰間掛著一塊色澤溫潤的暖玉，隨著他的步伐，玉佩閃閃發亮，恍若仙物。


  直至一道鐵牢門前，陣陣腳步聲才消失。


  片刻的沉默，他拿起繡著鴛鴦圖案的香囊在鼻翼下嗅了嗅。


  這時，跟隨著他身後的一位公公上前將牢門打開，邁著輕快的腳步行至牢內角落處。


  “醒醒，陛下駕到。”公公低聲喚了幾下，見棉被上的人仍未清醒，便又上前靠近幾步。


  隻見透著黴味的棉被上，女子側躺縮卷成一團，零亂如枯草的長發遮擋住她的麵頰，單薄的紗裙，露在外麵的手臂瘦骨如柴。恍然一看，好似千年未腐爛的幹屍。


  “醒醒。”公公繼續道，不時拿著手中拂塵在她肩膀上捅了捅。


  女子皺了皺眉頭，如身處在夢境中，微微動了動僵硬的身體後，又繼續沉睡。


  “醒醒，陛下駕到。”公公見她又要沉睡，聲音大了些，手中的拂塵也加了一些手勁。


  “誰？”幽深空洞的呢喃聲在地牢內飄起。


  片刻，女子緩緩睜開的眸，呆滯的目光透著發絲緩緩轉動，最後落在那抹熟悉的身影上。


  他說：“大漠的六公主百裏紅顏不忍國破，以身殉國。”


  他說：“朱紗城主與饒千年前幾日成了婚，他說鬼王的屍體找時，隻剩下一堆白骨，他說……你有什麽想要的。”


  悠久的聲音在耳邊飄過，久久她才回神，下意識的想抬手去撫開眼前的長發，可卻發覺手指僵硬的不受控製。


  她慢悠悠地道：“以身殉國是她的心願。”


  她說：“他一直想要我能為他打造一把匕首，她說，我想看看外麵的太陽，你可以抱我出去嗎？”


  旁邊的公公聽聞，怒喝斥道：“放肆。”


  她幽幽地看著他沉默不語……


  隻聽他好似歎息了一聲，“現在是夜晚。”


  她微微一怔，笑問道：“那就看月亮，天亮了再看太陽。”


  他好似在考慮，過了會後，抬腳踏入牢內。


  旁側的公公大驚，想要說什麽被他一眼瞪回。


  及近一看，裘衣下的眉頭微微一皺。下一秒，他彎身將她抱起，轉身向地牢外而去。


  眾人惶恐謹慎地跟上，在前麵打著燈籠。


  裘衣遮擋住他的麵頰，她看不清他的臉。明明溫暖的懷抱，卻透著無盡的疏離。


  “我是不是輕了。”她目光緊盯著他，卻隻能看見他下巴的輪廓。


  “是輕了。”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明明抱著她，離她如此近，那雙眸卻一直看向遠方。


  出了地牢，他抬頭看著皎潔的明月道：“很美。”


  她盯著他看，目光從未有一絲的偏離。“嗯，很美。”


  她感覺他的身體微微一怔卻不知道為何，片刻他恢複平靜，抱著她一路沉默，在地牢周圍的空地上來回走動。


  “小樓。”軟弱無骨的聲音，透著依賴的喚著他的名字。


  他停下腳步，想也不想的將她放下，幾步就衝到那抹聲音的主人麵前。


  她身形不穩的晃動幾下，眼前天翻地覆，死死咬著唇才穩住身形，勉強僵硬地站在原地。


  耳邊是他溫聲嗬斥的聲音：“夜裏天涼，快回去。”說著，他將裘衣解下披在那個女子身上。


  她遲緩的盯著地麵，才發覺地麵上還有些積雪。難怪他們都穿著厚棉服，不像她仍隻是單薄的紗裙。隻是，她好像已經感覺不到天氣的寒冷了。


  “我做惡夢了。”女子依偎在他懷中，眸中帶著濕意，纖弱的呢喃著。


  感覺他看過來的目光，她緩緩搖動著脖頸側過頭看向他。


  她幹啞的唇微啟，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她，已經有多久沒有看見那張臉了。


  依稀記得，他握著她的手，深邃的眸光熾熱的道：“盛世江山為聘，百裏紅妝迎娶，我為皇你為後。”


  “她就是你的扶桑皇後吧。”她問。


  未待他回答，他懷中的女子有些膽怯的看著她，柔軟的聲音問他道：“她是誰？”


  他看了她一眼，將懷中的女子抱起，轉身抬腳離開。


  風吹過來，留下飄渺的聲音：“囚犯。”


  她盯著他的背影，僵硬的身體佇立在原地。久久，她嘴角淺淺扯出一抹笑容，幽幽的呢喃出兩字：“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