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南都四俊
筱無相和曹柏領著徐洪基進來,看到的是一片雜亂。
諸多道具與動物並存。化妝的戲子,背詞的伶人或站或坐。陰暗的背景下,藍藍紅紅,黃黃綠綠的混在一塊,亂花迷人眼!
徐洪基大感有趣。一會擺弄雜耍器械,一會鬥鳥弄猴,一會又把玩戲服妝彩。
眾人被這後生隨意打攪,心裏皆是不滿。但見曹柏在此,自是賠笑不敢阻止。
筱無相跟著徐洪基片步不敢離。曹柏那顆心早已飛天。也顧不得兩人。雙眼一掃,心跳加快,直直向最裏走去。
最裏麵的場地在幕後最為舒適。地大寬敞,有椅有鏡,還有小廝茶水伺候。
這裏被三個如美似玉的年輕人獨包。
最裏那人正對鏡化妝。中間的少年與背後的隨從對戲。而最外的俊美青年閑來無事,手捧《英花集》,正看得入迷。
他正靠木椅,墨綠長發垂地。雙腿修長,隨意搭在鏡台上。微微用力,如此木椅變成翹板,前後搖晃。
曹柏悄悄靠近,見他靠椅仰坐,愈襯挺拔身型。不由張嘴喘氣,眼神癡迷。
燈光照映著青年無瑕美玉的臉龐。因沉迷於小說中,一對柳葉眼,瞳中浮現水霧,更添秀色。
曹柏頓時欲火包不住。
不遠處筱無相看著,心裏冷笑。
也不阻止,順手抓了一雜耍人的百寶球:“公子看看這個,十分有趣……”
墨綠青年看書正在要緊處,忽覺臉上癢癢熱熱的。
側頭一望,隻見曹柏瞪眼張口,嘴角似有涎水。正伸胖指,朝他臉上輕撫。
“嗯?”
青年登時厭惡不堪,騰得跳起。
舞台上,青年串女躬身,掩飾了身高。如今近距離一站,足足高出曹柏一頭一脖。
他剛剛隻是受驚,現在反應過來,這惡少竟敢調戲?刹那間,怒不可遏!
曹柏一句“你真美”沒說完,早“哎呦”一聲,被一腳踹倒。
眾人順聲望去。隻見那翠竹般挺拔的青年,玉頰注火,瞪眼流星。
展開螭體猿臂,豺腹蜂腰。舉起木椅,便要砸人!
筱無相這時方叫:“柳兄且慢動手!”
話音未落,那對坐在中間,正在對戲的主仆兩人。一粉發一黑發,雙雙攔住柳雙雁。
而坐最裏的那人,顧不得妝沒畫完,慌得張臂護住曹柏:“雙雁住手!”
柳雙雁瞪視護住曹柏之人,冷冷說:“池蘭瑜你讓開,要不然我連你一塊揍!”
與他同為四俊的池蘭瑜,發染白色,身穿雪衣。也是個冠玉青年,聞言尷尬。
那攔住柳雙雁的粉發少年,連連規勸。柳雙雁賭氣不聽,隻要揍人。
那粉發少年身邊的黑發隨從,低聲一語。柳雙雁看一眼徐洪基和筱無相,怒哼停手。
池蘭瑜忙扶起曹柏,口說得罪。
“肮髒汙穢!”
柳雙雁放下木椅,一肚子邪火卻沒處泄。衝著曹柏,戟指就罵:“曹太一一代豪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豬狗穢物!”
罵完,拂袖而去。
“雙雁……”
池蘭瑜忙對粉發少年說:“建安你去追他!還要演出呢!”
四俊中,粉發少年年紀最小,應聲便追。那黑發隨從拿了主人外衣,跟著去了。
“曹公子您沒事吧?”池蘭瑜問。
“小柳兒你別走啊……”
曹柏急呼,怎奈被踹的腹部疼痛。見池蘭瑜一臉關心,厭惡推開:“不用你管。”
“曹兄怎麽樣了?”
筱無相和徐洪基過來。池蘭玉急忙行禮。
徐洪基皺眉:“那柳雙雁怎得平白傷人?如此無理……”
曹柏急說:“世孫莫怪,誤會,誤會而已!”
“你沒事就好。”
徐洪基算算時間,表情落寞:“我得回太太那去了。此處甚是有趣,改天多帶我玩。”
筱曹二人連拜。筱無相忍笑說:“曹兄你在這歇會,我送公子回去就是。”
曹柏肚腹仍疼,動不了身。又想著柳雙雁可能回來,便答應了。
不遠處,樂百口和樂平偷偷張望。
樂平連連感歎:“嘖嘖,爹,這就是鼎鼎大名的四俊嗎?把楚雲幫的二公子說踢就踢啊!”
“是啊,白發的是池蘭瑜,碧發踢人的是柳雙雁,出去追人的粉發是朱建安,再加上小九兒筱無相。
這四個年輕人貌美如玉。品竹調弦、吹拉彈唱、戲曲諸球,無所不精。
因此被稱四俊,在南都娛樂圈中多有盛名,深得上層大人們的喜愛啊。”
“呸,不就是生了副好皮囊嗎!四個娘炮,羞不羞?”樂平語氣滿是酸意。
“嗬嗬,你還別不服。你比不上四俊,連他們的隨從都不如!”
樂百口冷笑:“看到朱建安身邊那個黑發隨從沒?因朱建安年幼,故有一神秘隨從,寸步不離伺候。
四俊登台,他必演一角,充當綠葉。我看他們演出多次。那隨從低調,但技藝實不亞四俊!而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那隨從每每得到的讚譽賞錢,也是豐厚。”
樂百口語氣忽嚴:“樂平,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親生老子的手藝你學了多少?
往台上一站就發抖怯場,沒用的東西!還有臉嘲笑別人?”
養子們不在,樂百口訓斥兒子,毫不留情:“還有,你別老找林淵的碴。人家做一次活,就能賺二兩銀子。
我直覺,他能力比馬小虎更大。今後你和樂飛的富貴,說不定還得靠他!”
樂平被老爹訓得體無完膚。一提林淵,心中又氣。
樂百口恨鐵不成鋼。長歎一聲,忽然頭暈目眩。
那邊曹柏坐著,等不到柳雙雁。心中一股子邪火蹭得上來。
想起大庭廣眾之下被踹倒在地。自己醜態,全被這些下九流們看到……惱怒下,站起便走。
幕後本就狹窄。曹柏身胖,老被擋路。
他怒氣更重,總覺得這些戲子們在偷笑。把擋路的藝人一推,大罵:“都他媽讓開。千人幹的爛貨,少擋本公子路!滾,滾開……”
曹柏左推右攘,眾藝人不敢得罪,急急往兩邊移。
正好樂百口離得近,頭暈,移動得慢些。
曹柏二話不說,像柳雙雁踹他一樣,一腳將樂百口踹倒:“老東西,本公子講話沒聽到?”
“老爹……”樂平急忙扶起。
樂百口手抱肚腹,表情痛苦。曹柏罵罵咧咧,自顧去了。
樂平扶爹坐下。樂老白“嘔嘔”幾聲,哇得吐了一地,呻吟不止。
馬小虎和林淵進來,看到的便是這幕。
“老爹(大叔),怎麽了?”
“大小眼,碧眼兒……”
樂平慌亂,解釋半天才說明白。
“好啊,曹柏那廝……”馬小虎語氣陰陰。
林淵臉色同樣黑沉。這就是封建上層的醜陋。
金字塔森嚴的等級,層層壓在最底層的勞動者身上。下被上肆意踐踏尊嚴,吸噬血肉,剝奪生命。
他默默上前,學著老板娘給他療傷的姿勢,雙掌按在樂百口瘦弱的背上。
他煉氣境界雖是偽境,但畢竟升級。對真氣的控製更加得心應手。
靜心煉氣,已無需專門用龜雖壽的輔佐姿勢。陰陽交融,木屬性真氣誕生。
再憑借龜雖壽的騰蛇之術,引導牽引,由背部傳到樂百口體內。激發機能,快速治療。
樂百口痛苦的表情漸漸緩解,但林淵的表情,愈發難看。
真氣導入,意味著兩人相通。龜雖壽的聽息和觀光術,探察著樂百口糟糕的身體。
他虛弱的身體正逐漸惡化。以至於剛剛的一腳,到現在也緩不過來。
“林淵多謝啦,我好多了。”樂百口疲倦朝他一笑。
林淵默默收氣還功。看著他這張滄桑的黃土臉,想著他這張嘴。一說書,就從日出講到日落。兩條腿一站,就是一整天!
林淵長歎:“您不能再操勞,身體撐不住了,必須休養。”
樂百口自嘲一笑。這時,小羊羔羊儉快速跑來:“老爹,剛剛交代,這出戲演完後,您再上場講一出。”
樂平大嚷:“老爹不是才講了一出嗎?不讓人歇會?”
“下一場本來是四俊演的《四聖試禪心》。但他們找不齊四俊,所以杜掌櫃讓你先頂頂,一樣算錢!”
“他咋不讓其他人頂……”
“掌櫃的意思,就是要您講出簡短的評書頂一下,等四俊到齊了就下來!”
樂平還在抱怨,樂百口止住他說:“大老板是看得起爹,還可以多賺一份錢,何樂不為?爹講!”
馬小虎皺眉:“老爹你這狀態……拒了吧!”
“胡說八道,送上門的銀子不要?這種大宴會,說一次的錢,頂得上平時五次!
不用擔心!爹說書,什麽艱難險阻沒見過?以前有人砸場子,故意扔雞蛋碎了我一臉。老爹我臉不紅,氣不喘,繼續講……”
樂百口昂著疲臉,作出得意表情:“說到底,還是你們三兒太無能。
阿羊年紀小,樂平上台就懵,大小眼又未得真傳。年輕人不行,還得靠我老骨頭……”
“樂叔!”
林淵忽說:“這一書,我代替你說!”
聚仙樓第三層天樓,貴賓廂房。
楚雲幫的會議已經結束。曹太一以多年積威,迫使所有頭領,服從楚雲南下之策。
楚雲幫五大領導總裁,除蒼萍子外,其餘四個趕去其他酒樓主持壽宴。房間裏隻有曹太一曹石父子,和玄醫蔣無理三人。
香爐內燃燒著,號稱黃金木的上等檀香。對心腹疼痛,胸膈不舒等極有成效。但對久病纏身的曹太一,收效甚微。
外人不在,他愈發顯得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