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林太尉
第十九章 林太尉
阮陶來不及親自跟容大人解釋，先吩咐了綰瑤去代她通報一聲，隨之自己一路“噠噠噠”地小跑出府一頭鑽進了齊策派人來接待她的馬車裏。
渡青軒裏，趙燕長歎道：“大人，阮小姐是不是和齊三少走的有些太近了？”
到底阮小姐現在是丞相府的人，一言一行都事關他家大人的顏麵，這般不知避嫌……他是怕日後掀起什麽風言風語牽連到大人。
容熄舟案前有一副尚未完成的水墨丹青，他不驕不躁的抬袖沾染了一筆清墨，待細軟的筆尖落下，懸腕蘊力一撇而去，不過瞬息間纖細而菱角鋒利的竹葉躍然紙上。
那青竹圍繞著假山溪水傲然挺立，於風中搖曳的愈冷愈漸蒼翠，雪壓不倒風吹不折，既高雅又清貴，風骨遒勁渾然天成。
“無妨。”容熄舟將墨筆擱置了下來，此時窗欞之外有風吹過，將他額角前垂落下的兩縷發絲輕輕飄揚而起。
“林太尉此時動身回京必是為了齊策母子一事，齊策想要利用母家的權勢舉薦他南下躲避王妃的掌控，你覺得依照王妃的為人作風，會讓他得償所願嗎？”
趙燕不過稍稍思索了片刻，心中便油然而生出了一種大膽的猜測，“您是說……王妃會伺機陷害齊三少？”
齊策雖是庶子但畢竟也是冠著齊家的姓流著和靖王的血……這女人膽敢謀害皇室血統，怕不是瘋了。
“齊策之後雖能脫離王妃的掌控，但也給了對方一個下手的好時機。荊川一行路途遙遠，且環境駭人，流民屍骨遍地，時而洪水滔天，若齊家三子此次南下意外死在了荊川……”
容熄舟說到此處頓了頓，唇角忽而勾起了一絲隱晦莫名的笑意：“怕是也無人追究。”
屆時，齊策能否全身而退還得另當別論。
而容熄舟肯任由阮陶與他相見，無疑是麵對著一個將死之人，以居高臨下的態度賞賜著他那一份可憐兮兮的時光……
林太尉在京城有著自己的府邸，不過半柱香的時間阮陶便走馬觀花的從繁華似錦的北市到了海晏河清的南市，不同的是南市的風平浪靜讓耳邊市井的嘈雜聲減少了許多。
阮陶在下人的帶領下見到了那位遠近聞名的林太尉。
林老爺子不過五十七八的歲數，但因常年沐浴在北境凜冽的風霜和惡劣的環境中讓他看上去駝背羊髯，滄桑了許多，但依舊掩不住他刻進骨子裏的風華氣魄。
“林大人安康！”
見粉雕玉琢的小丫頭乖巧的對自己行禮問安，林太尉心頭一軟，喜笑盈腮的迎著她便進來，“小丫頭你叫阮陶吧？總聽齊策那臭小子提起你。”
阮陶的眼中仿佛有星星，她聽言轉過頭來看著似乎有些難為情的齊策，驚訝的眨了眨葡萄大的眼。
齊策居然向大名鼎鼎的林太尉提起過自己！
齊策尷尬的撓了撓頭，沒等林太尉再與阮陶嘮會什麽，他將阮陶別扭的拉在了身後說道：“事不宜遲，先讓阮姑娘去看看母妃的身體。”
林側妃的氣色比初見時要好上了許多，但她唇色寡淡眸中無神，細看來還是有些病氣纏身。
“給側妃娘娘請安。”
阮陶有些遲鈍，她左右看了看自己身旁的那兩個丫鬟都在行禮，自己一時手忙腳亂的隻跟著學了個八分像，“側、側妃娘娘萬安！”
林氏臉上閃過一絲驚喜，她連忙掀被下床，顧不得現在自己還是白衣素服便上前將阮陶扶了起來。
肢體接觸的那一瞬間阮陶的心一顫，林氏的身子削瘦的竟讓她一個女子看著都心生疼惜。
林氏有些激動，這些天來她第一次這麽高興，拉著阮陶的手便坐到了桌子前。上麵有備好的筆墨紙硯，林氏執起羊毫來，在一張紙上寫下一行清娟秀氣的小字：“你是阮家的女兒，你叫阮陶？”
阮陶將字看去，點了點頭笑道：“是我，我從小就認識娘娘了，母親生前總跟我說她和娘娘的事。”
不過眼前的人，卻與母親口中的林氏相反。
林氏是武將出身，自是一身自信風采，向陽明媚之姿，但如今卻這般優柔寡斷卑怯懦弱。
她不知林氏嫁人以後是受到了多少摧殘才會變成如今的樣子……
“生前”二字像是觸及到了林氏的心窩，她手中的羊毫驟然掉落在了桌上，眼中的淚水決堤而出，林氏哭的沒有聲音，但淚珠子卻一直在掉。
阮陶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她不知該如何安慰林氏，反而見她哭自己不爭氣的也想跟著哭了，“娘娘您別哭了…您別難過，還有我呢。”
林氏顫著手將那支羊毫重新拿了起來，因為身體在抖，寫的字也有些歪七扭八，透露著一些苦澀：“我對不起你母親。”
阮陶將紙上的內容收入眼底，內心一時有些五味雜陳，她拍了拍林氏的背安撫道：“娘娘別難過，母親不會怪您的，她知道您是有苦衷的。”
林氏嫁的最好，但也是最不幸福的，她雖進了王府的大門但手中無權又為人孤傲不屑爭寵，日子過的連小妾都能欺上她的頭來，她不忍讓家人看不起，讓阮陶的母親擔心，便主動斷絕了和他們的聯係。
後來得知阮家遇難時她沒有半點辦法，甚至在阮陶母親死去的那一刻，她還因得罪了王妃娘娘被禁了足，連最後一麵也沒能見上。
她是悔的……
是恨的啊……
為林氏把過脈後阮陶不放心，又安慰了她幾句才走出了房間，然後轉身將得出的結果告訴了林太尉他們：“娘娘身體裏的毒已經清的差不多了，但身子骨太弱，之前的那副方子再喝上兩日就得改為補藥好好調理身子了。”
阮陶說完後臉上輕鬆了許多，這對於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可林太尉和齊策的神情裏卻還是帶著一份沉重。
“沒有辦法再將母妃的喉嚨醫好嗎？”
齊策捏著拳頭，他目光過於熾熱讓阮陶有些難以啟齒，嘴唇蠕動了兩下，她最後說道：“若是父親再世興許還有辦法……”
終究是她道行太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