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裝成習慣
易禛南嚇得趕忙踩了刹車。
“嘎”的一聲，響亮的刹車聲劃破夜空，也傳到了何清梔的耳膜中。
何清梔嚇得立馬瞪大了眼睛，“呸呸，我這烏鴉嘴，不會真又出什麽事兒了吧？”她心慌慌的，臉色驀地慘白起來：“易禛南，你還好嗎？”
易禛南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下意識的說道：“我好像撞到了人，清梔，先掛了，等會兒我再和你聯係。”他匆匆掛斷電話，打開車門，速度跑到了車前。
他車前兩步遠的地方，蹲著一個女人，披散著長長的頭發，穿著一身的睡衣，正雙手抱臂瑟瑟發抖著。
看樣子，她是被嚇到了。
易禛南長長呼出一口氣來，沒撞到人就行。他走到了她身邊，微微彎腰，正要問她有事兒沒有，女人卻猛地抬起了頭。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猛地站起來朝他撲了過來。“易禛南你嚇死我了。”
竟是沈妤藍？
易禛南沒好氣的伸手推開了她：“你才嚇死我了。”看著她伸手把肩膀上披散的長發撩到後背，露出她那張驚慌失措的臉來，他擰眉問道：“你不好好在房間裏睡覺，跑出來做什麽？”還直接朝他的車前跑來！
真是不想要命了？
沈妤藍委屈的癟了癟嘴，伸手輕擰著一縷兒發絲，她眸子楚楚的望著易禛南道：“我醒來看你不在家，心裏害怕，就想出來找找你的。剛才看到你車過來，我隻是想要向你招手的。”
大半夜的衝到馬路中央招手攔車？易禛南想要再斥責她兩句，可看著她害怕驚懼的臉，又想到她現在情緒不穩定，便抓了抓頭發，衝著她道：“沒事兒就先回去。”
看他心情煩躁的往車旁走去，沈妤藍手使勁攥了攥，揚聲問他道：“這麽晚了，你還要去那兒？”
她不是他的誰，沒這麽多的權利管他去那兒吧？易禛南眉心攏成了一個“川”字，冷聲冷氣的回複道：“把車開到車庫。”
“哦。”沈妤藍輕應了一聲，瞧著他把車開進小區，她才抬腳跟了過去。
兩人一路無言的走進電梯，又走進了易禛南的家。
坐在沙發上，兩人之間冷清的氛圍依舊沒有半點的緩和。沈妤藍低垂著腦袋，雙手使勁絞了絞，這才怯怯的抬眸瞥了他一眼。
見他已經沒事兒人似的拿起筆記本忙起來，沈妤藍忍不住的衝他道：“你還不準備睡覺嗎？”
她眼睛看不到嗎？易禛南心裏憋著一股火兒，連抬頭看她一眼都沒有的，悶聲回道：“不困。”
“可我困了。”沈妤藍急口道。
易禛南愣了一下，隨即沒好氣的抬頭衝她道：“困了就去睡覺。”
“我怕你再離開我。”沈妤藍說著，起身直接往他身邊湊去。
易禛南趕忙把筆記本合上。
沈妤藍坐在他身邊，輕輕挽著他的胳膊，低聲道：“你是不是在外邊租了房子？是不是不願意和我一直在一個家？”
看來沒發病時候的她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易禛南沒有吭聲，隻是伸手指了指她的房間：“已經不早了，沈妤藍，你需要好好休息。”他做的這款手遊已經到了結尾，他今天想要通宵完成。
有沈妤藍在這兒糾纏，他甭想好好工作。
見他又出口趕她，沈妤藍眉心蹙的緊緊的，她抓著他的手也逐漸用了力：“可我害怕，我怕一睜開眼睛看不到你。”
她這意思不會還想要讓他再去哄她吧？她不是小孩子，她現在又沒有發病，她不會自主入睡嗎？易禛南內心深處十萬個拒絕。
兩人僵持了大約半個小時，易禛南舉手妥協：“行，我給你放催眠曲，我就在你門口守著，可以吧？”
見他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沈妤藍也沒有再多加逼迫，輕點下頭，她拖著沉沉的步子進了她的房間。
涼意涔涔的夜，即便是有暖氣，卻依舊驅不走渾身的寒氣。沈妤藍縮著身子躺在次臥中，眼睛卻眨也沒眨的看著門口的男人。
他現在已經越來越不耐煩她了，她是不是真該放手了？可她放不下他怎麽辦？他偶爾的溫柔，他嘴裏說著狠話，卻每每都在她的逼迫下讓步的舉動，讓她總是在患得患失中徘徊著。
她知道這樣很不好，可她控製不住這顆早已經脫軌的心。
沈妤藍緩緩閉上眼睛，耳聽著易禛南劈裏啪啦的敲鍵聲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遊小蓮便給她打過來了電話。
兩人是約在暢居苑附近的早餐店包間裏見麵的。
看著眼前一段時間不見，卻已經明顯瘦到脫相的沈妤藍，遊小蓮啜吸豆漿的動作都停下了：“哦，天，你怎麽瘦成這樣了？”
沈妤藍澀澀的笑了笑，坐到遊小蓮的對麵，把手中的包包放到空著的座位上，輕聲道：“為伊消得人憔悴唄。”
都成這樣了，還有心情開玩笑？遊小蓮是真心佩服沈妤藍的自我調侃能力。隔著一張桌子伸手抓了抓她的手腕，當感覺到入手的幾可見骨的枯槁時，她的手不覺又放了下來：“妤藍，你這段時間是不是都沒照過鏡子？”
沈妤藍眼神閃爍了下，心裏的酸楚齊齊湧集到了眼睛裏，讓她差點落淚。但她忍著了，隻是哽咽著道：“是沒敢照過。”
她現在根本不敢去照鏡子，她怕她會沒勇氣再這樣堅持下去。
遊小蓮聽她這麽說，低頭從她的包中掏出了一麵化妝鏡來：“那你照照看。”
鏡中顯現出她的麵容來。
曾經滿臉的膠原蛋白，如今看著卻帶了幾絲兒枯黃。即便是她把頭發梳的整整齊齊的，可她眉眼中的淒楚卻藏也藏不住。她像是一個形容枯槁的，沒了任何希望的老者似的，整個人的狀態頹廢的不像樣子。
沈妤藍抬手在眉眼處摩挲了一下，淚水終是忍不住從眼眶中滑了出來。她猛地推開遊小蓮手中的鏡子，趴在了桌子上。
“嚶嚶”的哭聲帶著淒涼，像是秋風掃落葉時候的嗚咽聲，聽著就讓人傷心。
遊小蓮起身坐到了她的身邊，伸手從桌子的紙巾盒裏掏出一張麵巾紙遞給她，她道：“你說你這樣真的值得嗎？妤藍，我都覺得替你心疼。”
“隻不過是一個結過婚的男人，現在還一窮二白的，你說你幹嘛非要扒著他這顆歪脖子樹不放啊？”遊小蓮聽著她不斷的吸鼻子聲音，又遞了一張麵巾紙給她。
沈妤藍哭夠了，才把腦袋枕在胳膊上，偏頭望向遊小蓮，搖了搖頭道：“你不知道，小蓮，我也想過放棄，可我做不到。真的，我也沒想到我會有這樣深的執念，像是個魔鬼似的，認定了，就一門心思的非要得到。”
她使勁咽了一口口水，對上遊小蓮不能苟同的視線道：“我也很討厭我現在的自己，我甚至會想要自殺，可後來我又覺得自殺太傻了，我是想留在易禛南身邊的，可不是要這樣送命的。”
遊小蓮沒好氣的睨她一眼道：“我覺得你現在做的就夠不要命了。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麽樣子了？再這樣繼續下去，我都怕你瘦成個紙片人，被風一吹就跑了。”遊小蓮說的是實話，她答應何清梔之前，她以為隻是簡單的說服沈妤藍就好。
可她顯然太低估沈妤藍的決心了。
她為了易禛南竟然成了這樣。
“以前你還和我說，易禛南對人多好，多深情。這就是他對你的好嗎？”遊小蓮雙手抱臂，沒好氣的道：“我看他就是糟蹋人的。”
這是第幾個人在她耳邊說相似的話了？沈妤藍連搖頭否認的力氣都沒了，她苦笑著道：“是我自找的，和他沒關係。”
還替他說好話呢，遊小蓮拿手指頭狠狠戳了她腦門一下：“我真沒見過你這麽傻的人。虧得你之前還意氣奮發，信誓旦旦的說要和男神在一起，要幸福美好呢。怎麽一年不到，你就要死要活的，不成人樣了？”
要死要活，不成人樣……沈妤藍仿佛被這兩句話激到了神經，肩膀猛地抽了一下。她伸手拿起桌上的豆漿，一口氣吸了多半瓶，閉眼道：“可不，我現在就不是個人，我是個瘋子，我連我爸媽都傷了，我把所有我親近的人都害了。”
先是表姐死了，後是失控咬了爸爸，這樣的她，怎麽能稱得上是一個人呢？
沈妤藍使勁捏緊了手中的豆漿。
隻剩下一底兒的豆漿順著吸管飆升到最上方，滴落到桌子上兩滴。
沈妤藍瞳孔散亂的望著她手中捏著的豆漿瓶子，呐呐的重複低語著“就是瘋子，瘋子”。
難不成她真成精神病了？遊小蓮沒想到她一句話會把她刺激成這樣，看著她手下發狠的捏著豆漿瓶，眼睛發紅的樣兒，她有些害怕的想逃走。
她現在後悔了行不行？早知道沈妤藍真會突然發病，她說什麽也不會三千塊錢就答應這個苦差事的呀。遊小蓮使勁抿了抿唇，身子小心翼翼的往旁挪了挪。
沈妤藍似是察覺到了她的恐懼，捏著豆漿瓶的手緩緩鬆了下來。她像是變臉似的，眨眼恢複了平靜：“我剛才的樣子挺可怕的對不對？”
“是，是挺滲人的。”遊小蓮勉強衝她擠出一抹笑容來。
沈妤藍把手中的豆漿瓶隨手扔到垃圾桶裏，低斂眉目，幽幽道：“我真怕我將來會裝成習慣，再也好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