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同心結
男子蹲下在風吟的脖子處迅速一點,風吟的脖子一痛咳嗽起來,這下卻能發出聲音了。
還沒等風吟緩過神來,他的聲音又壓迫而來,“你是妖族的人,怎麽會在這個地方?”
風吟根本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更不關心,隻想馬上逃離這裏,於是回到:“我就是鎮上的人,不是什麽妖怪。”
說完急忙站起身向後邁了兩步來到了光下,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我可以走了嗎,你說過你不會害我的。”
他盯著風吟的眼睛不說話,風吟也不敢動,兩人就這麽僵持著。
突然間他向前一步伸出手摸向了風吟的脖頸處,風吟感受到他冰涼的手指接觸著自己的血脈,心下一驚,一偏頭躲了過去,頓時發怒抬眼去瞪他,瞪向他時卻發現他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隻一瞬間便恢複了正常。
男子見風吟看向他,似有些不悅,立即背過了身去,冷冷開口道:“你走吧。”
風吟聽見這個聲音心中鬆了一口氣,也顧不上教育他什麽男女授受不親的話,急忙邁開步子拚命朝著門口跑了過去,一步也不敢放鬆。
待到終於跑出拱門的一瞬便開始大喊:“小叔,小叔你快來!”
吳繼風聽見動靜一慌,以為是出了什麽事情,忙向風吟奔來,有些著急得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情了嗎?”
風吟跑到他身前一下子撲到了他懷裏,不停地喘著粗氣,雙臂緊緊勒住他的腰不鬆手,大喘了幾口氣才呼吸穩了。
吳繼風撫著她的背幫她順氣,探著頭向院內張望,想看看是不是有什麽嚇到了風吟,可隔得太遠,自己什麽也看不到。隻得再次發問:“到底怎麽了?”
風吟好容易才喘勻了氣,回過頭看向拱門處,回想起扼住自己脖子那隻手的冰冷觸覺,猛地一個激靈,因為害怕心跳地不成樣子,將頭埋向小叔胸膛,悶悶地回答:“沒事,就是……有老鼠,嚇著了。”
吳繼風這才鬆了一口氣,一下下輕撫著她的頭發安慰道:“老鼠不咬人,別怕。”又自嘲地笑笑,“也是不能出什麽事,你進去時李吉才帶人從後麵出來,裏麵很安全。”
風吟的心因為小叔的安慰再次安定下來,卻也不想在這裏再呆著了,畢竟那個瘋子般的男人在裏麵,誰知道他會不會出來呢。於是鬆開雙手抬起頭催促道:“咱們快回去吧,我都困了呢。”
吳繼風笑笑拍拍她的頭,任由她拉著自己在鵝卵石路上奔跑,有些無奈:“困了還這麽有精神。”
風吟頭也不回地頂嘴:“我回去還得喝一大碗苦藥,想想那苦味就精神了。”
吳繼風含笑的黑亮眼睛一瞬間就黯淡了下去,緊緊抿住了嘴角。
扶著風吟坐上馬背,自己在她背後認真幫她戴好帽子,才揚一揚韁繩騎著馬往回走去。
圍牆內,一身黑衣的男子立在樹下微微眯著眼睛直直盯著風吟逃走的方向,蒼鷹般敏銳冰冷的目光發出危險的光芒。
突然,“嗬嗬嗬”幾聲略顯輕浮的笑聲從樹上傳來,接緊著一個玩笑般的聲音開口道:“你要是嫌人家姑娘打擾了你喝酒,一掌打出去就是了,何必這樣嚇唬她。”
黑衣男子也不看他,冷冰冰回複:“我應該一掌把你打出去才對。”
樹上的男子倒也不生氣,一個縱身從翩然飛下落在了黑衣男子身邊。
這男子一身白衣,黑發如瀑,身影飄飄欲仙。他仰頭喝一口酒,瞪一眼黑衣男子才道:“可不是我存心偷看,是你自己沒趕我走,不就是不介意我看熱鬧嗎!”說罷再喝一口酒話鋒一轉,輕佻笑道:“倒是難得有人半夜來許願,不過你怎麽肯露麵,在樹上也看不清容貌啊,難不成是姑娘身上有什麽香味我沒聞著?”
黑衣男子撇他一眼沒說話,伸手奪過他手中的酒瓶仰頭往嘴裏灌了一大口,眼光中有些許迷離的悲傷,淒然開口:“我娘那時候也常穿一身白色的衣服在這樹下轉圈。”
白衣男子聞言臉上輕佻的笑意瞬時消退,仰天歎一口氣道:“小姐是想見他一麵而已。”
黑衣男子的聲音裏浸透了深深的恨意,再灌一口酒,“可他一直都沒來,直到她死。”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黑衣男子一口氣喝光瓶中的酒,將瓷瓶隨意一擲拋在了地上,對著白衣男子吩咐道:“去查查這個孩子,我要知道她是誰。”
白衣男子寬大白袖掩麵“嗬嗬”一樂,嗤笑道:“小姑娘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招惹上你這個魔頭。”
黑衣男子的眼睛在月光下發出幽幽的光,開口道:“她是血瞳,普通人裏能找出幾個血瞳?”
白衣男子一怔,疑惑道:“可我看她沒什麽功夫啊,連力氣都沒有。”
黑衣男子悠悠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她脈象虛弱得很,根本不能練武。”
白衣男子的眼睛閃出好奇的光芒,笑道:“真有意思,血瞳虛弱不堪,看來值得好好查一查了。”
黑衣男子閉上眼睛仰頭深吸一口氣,吩咐道:“你去吧,今夜別再來打擾我。”
白衣男子回頭看看身後的大樹,眼中似有不舍,終是回過頭來彎腰答道:“是。”說罷後退幾步,轉身一縱便飛身出了院子。
黑衣男子伸手摸著大樹轉圈走著,感受著她的氣息,才走兩步就感到腳下一硌,不耐地睜開眼睛瞥了一眼,是一枚同心結。
伸手撿起來,有溫熱的觸感,不像是從樹上掉下來的,難道是那個孩子的?
本來照他的脾氣這種東西扔了也就是了,可不知怎得腦中就浮現出她低著頭安靜許願的模樣,她說“希望遠離紛擾,平平淡淡一生”。
抬頭看看她係上的蝴蝶結飄帶,眼中的寒意降下幾分,若是她當年也能放下執念,隻求平淡就好了。
伸手輕觸一下枝頭順滑的絲帶,輕聲道:“倒是別致呢。”低頭,那枚還溫熱的同心結已被他放入袖中。
將軍府內,風吟皺著眉頭喝完婆婆熱過的苦藥,突然就想起了銀杏樹下那個一身黑衣的古怪男子,好端端地突然一個激靈,那雙漆黑不見底的冰冷眸子在腦中怎麽都甩不掉,越想越後怕起來,忙躲進被子裏將全身裹緊,心中默默祈禱:菩薩呀,保佑我可再也別遇到這個暴力的怪人了。
探出頭來看到慈眉善目的觀音像就在不遠處,這才放下心來。也真是累了,躺下後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一夜深眠,風吟隻在清晨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將一枚同心結掛在了樹上,一回頭就看見了個一身黑衣的男子,夢裏一緊張拔腿就跑,這一跑身子一晃,一下就被自己給晃醒了。
回憶下夢境,風吟長舒了一口氣,幸虧隻是個夢。可總覺得哪裏不對,是哪裏不對呢?自己在掛同心結,然後看到了那個瘋男人,然後……
“啊,對了!”風吟大叫一聲,是同心結,小叔給我的同心結!
昨天晚上換寢衣時就沒看到,難不成是掉了?
抓緊下床翻找著昨天穿的衣服,可是怎麽都找不到同心結的影子,風吟有些沮喪地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看來真的是掉在哪裏了。雖然沒什麽用處,但好歹是小叔給的,怎麽就丟了呢!
婆婆聽見動靜從外屋走了進來,笑道:“看來昨天真是玩累了,都睡到太陽曬到屁股了。”
風吟靦腆一笑,從失落中回過神來,忙穿起衣服來,問道:“早飯已經送來了嗎?”
婆婆放下手中的經書,走過來替風吟理一理衣領,慢條斯理道:“你忘了,今天計先生要來把脈的。”
風吟“奧”一聲才想起來,把脈之前是不能吃早飯的,昨天用了些力氣今早起來有點餓了,看來隻能先忍一忍了。
計先生來時風吟正陪著婆婆低頭誦經,小廝陪著先生一進屋婆婆就起身迎了過去。
風吟是懂得禮數的,於是也跟在婆婆身後走過去迎接,低頭問候道:“計先生好。”
雖然已經見過那麽多次,但風吟抬頭時還是看見了計先生皺著的眉頭和明顯刻意躲避著自己的目光。如果自己沒猜錯,這些隻能說明他不喜歡自己,哪怕他一直照料自己的身體。
風吟盡量忽略自己心中的想法,默默坐在桌前伸出右手。
計先生也不說話,一坐下便伸出手指按在風吟的脈搏上。平常計先生把脈就像是走個過場,手搭在脈上沒一會兒就抬手示意可以了,可是今天搭上脈之後卻是眉心一攏,接著目光直直地望向風吟的雙眼,帶著些驚詫之色。
他從不主動去看風吟,所以風吟冷不丁看到他的目光盯著自己一時有些錯愕,脫口便問道:“怎麽了?”
他也不回答,挪動挪動搭著脈的手指閉上眼睛仔細研究起脈象來,過了半晌,他睜開眼睛站起身,將手又搭在風吟脖子上停了一會兒,風吟突然想起昨晚那個男子也是做了這個動作,心下一時不快,皺起眉頭來。這時計先生的手指離開了風吟的脖子,風吟注意到他的眉心舒展開了,心裏猜那應該是沒什麽大問題了吧。
計先生也不說話,朝婆婆點一下頭示意結束了,然後便轉過身朝外走去。
風吟心想,又是這樣,每次都不說話,這神醫醫術是高明,可脾氣也真是古怪。
婆婆看著風吟有些陰沉的小臉笑了笑,以為她還在為吃藥的事心中不舒服,於是安慰道:“總有一天會不再吃那苦藥,耐心等等吧。”
風吟也懶得解釋,隻懶懶地坐在凳子上食指一下下敲著桌麵發呆。
吃過早飯沒一會兒,太陽就出來了。暖暖的陽光照在院子裏看著舒服極了,風吟想著這麽好的日光可不能浪費了,於是又想去“紅梅院”找聞爍玩,而且自己昨日已經答應了小叔不再練武,也得告訴這個“師父”一聲才行。
可是還沒走到院門口,大門一下就從外麵被推開了,早上給計先生帶路的小廝一臉嚴肅地走了進來,看見風吟就在眼前似乎嚇了一跳,反射般愣了一下,但隻一瞬便馬上鎮定下來,刻意退後一步低頭道:“小姐,將軍請您到大廳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