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被封住的筋脈
這麽獨特的進門方式逄大夫還是頭一次遇到,斂眉抬眼一瞧,是一眉目陰柔俊美的白衣男子。
這男子著一身白衣,長發飄飄一絲不亂,一看就不像是會來找自己這種土大夫看病的貧苦人,偏偏又進門就問吳家的事,隻怕不是什麽善茬。
逄大夫略一思索,難不成是吳家的人?
若是,必是跟隨聞爍與大小姐而來,難不成他們是怕聞爍與大小姐私下發覺了什麽?若是如此,聞爍這孩子豈不是危險了?
穩穩起身,逄大夫捋一捋花白的胡須,笑道:“這位公子可是來看病的,看公子一身錦衣氣度不凡,隻怕是瞧不上老朽這種鄉野土大夫,公子不妨去鎮裏,鎮裏的計先生那可是神醫,想必定能為公子效勞。”
白衣男子也不立馬答話,隻笑著一步步走向逄大夫,可逄大夫偏偏就從他的笑裏看出了陰寒的殺意,還沒等他走近身邊時就已起了防備,急忙後退一步,道:“看來公子並非來看病的啊!”
白衣男子看到他的樣子,仰麵“哈哈”一樂,一步從逄大夫身邊走過繞到了他身後,語氣歡快地說道:“我不是說了嗎,吳家做了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我想聽聽,就請老先生講講吧。”
逄大夫不卑不亢,偏過身答道:“公子聽錯了吧,吳家乃忠烈之家,哪裏有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老朽也不是說書人,哪裏能講故事呢,公子還是請回吧。”
白衣男子也不生氣,從袖中掏出一錠沉甸甸的白銀輕放於桌麵,食指輕敲桌麵道:“在下隻想查明一事,不會讓老先生白白浪費口舌的。”
逄大夫一琢磨,這倒不像是吳家人會幹的事情,那可就更蹊蹺了。於是問道:“公子是何人,為何來我這土大夫家裏打聽什麽吳家的事情。”
白衣男子悠然坐下,道:“我對吳家沒什麽興趣,不過是我家主人對那丫頭有些興趣罷了。”轉過身來麵對逄大夫:“有些事情想請大夫告知,省一省在下的麻煩而已。”
逄大夫一顆心一鬆,腦中已有了定奪,原來是想求親的呀,那就好辦多了。
白衣男子問道:“那丫頭可是找你來看病?”
逄大夫略一點頭,答道:“大小姐重病纏身身體虛弱,正如傳聞所言怕是不能嫁人為婦了。”
白衣男子輕輕一笑,道:“奧,是這樣,還有呢?”
逄大夫此時已坐下,問道:“公子指什麽?”
白衣男子看一眼逄大夫,笑一聲走到火爐旁,邊烤火邊道:“比如血瞳,再比如……為何病重身體虛弱啊?”
逄大夫一驚,拿在手裏的黑瓷碗“啪”一聲摔在了地上。半晌抬頭道:“你到底是何人?”
白衣男子沒答話,伸出手來放在火爐上方探了探,雙眉一緊撇撇嘴道:“好熱啊,烤得我手都紅了!”
逄大夫聽到這話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不免將目光移下去看了看,可這一看竟嚇了一大跳!
隻見白衣男子伸出手掌,從火盆上方往下一壓,掌風向下竟然瞬間成冰,一瞬便生生凍住了整個火盆,滾燙的木炭被生生凍住,高溫瞬間遇極冷發出“嘶嘶啪啪”的細小碎裂聲,逄大夫隻覺靠近火爐一側的身體也被凍得冰涼,生生驚出了一身冷汗!
白衣男子輕輕一腳將火爐踢翻在地,整個火爐觸地瞬間“啪”得一聲散成無數碎片。
他看著仿佛十分滿意,微微一笑轉過臉來看著逄大夫,道:“你知道什麽事情放心說就是了,我保證不傷你性命,我可不是什麽濫殺無辜的人。”
逄大夫此時已是渾身顫抖,心裏冒出的念頭將自己嚇得站也站不穩,這副樣子,難道他是妖魔?
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逄大夫瞪大了眼睛再看去時,隻覺得眼前的男人仿佛一隻蟄伏的野獸,隻是在等待最佳的捕獵時機,而自己就是那困在籠中的獵物,在劫難逃。
此時此刻,逄大夫覺得仿佛他的笑裏都藏著無數毒箭,蓄勢待發地隨時會插在自己身上。
略微定了定神,逄大夫稍稍冷靜了下來。
看這樣子逄大夫知道此人今日若是得不到想要的,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可是吳家畢竟是忠烈之家,一直守護著沙屋鎮,自己實在不能讓吳家因為這事將這麽多年的名聲毀於一旦。
再者,眼前的人來曆不明,萬一真是妖魔,那自己所知的事情若是泄露於他,不知會生出多大的事端!
逄大夫雙眼微微眯起,思緒在一瞬間清明了起來。
看他的樣子仿佛並不知道什麽具體的事情,自己或許可以炸他一炸。
心裏拿定了主意,逄大夫定一定身子,沉吟著開口道:“吳家大小姐的眼睛確實有異色,病也並不是什麽大病,我想應該是將軍的意思讓大小姐的病一直拖著不好,久病之人自然有理由不嫁人,這樣大小姐長著血色眼睛的事情就能一直瞞下去了。”
白衣男子略略聽著,眉毛一挑,似是有些疑惑:“是老先生你醫術不佳呢,還是有意瞞著我呢,怎麽我知道的似乎並不是這樣啊?”
逄大夫一驚,心道不好,這是被識破了,忙瞪大眼睛抬頭去看白衣男子的神色。
白衣男子原本也不知道什麽,可看著逄大夫此時的神色就知道自己這話說的沒錯。
還沒等逄大夫看清,白衣男子已似一陣風一般瞬間來到逄大夫身前,換上一臉陰冷表情右手一把掐住了逄大夫的脖子,陰狠道:“我已經對你夠耐心了,但是沒用呢,看來得讓你吃點苦頭了!”
逄大夫隻覺那隻手掐得自己快要窒息,脖子上的皮肉連帶筋骨都狠狠疼著,再掐下去隻怕自己的老命就要丟了。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爹,我給您送飯來了!”
逄大夫一驚,拚命想喊話不讓兒子進來,可怎麽都掙不脫那隻手,喉嚨再用力也隻能發出“嗯嗯哼哼”的雜音。
白衣男子見逄大夫如此激動,臉上又浮現出了笑意,就那麽靜靜地笑著看著逄大夫,手上又用了一分力。
待聽到腳步聲進了門,才鬆開掐著逄大夫的手迅速回身到了門前一把掐住進屋的年輕男子,手上使力一提,男子手上的竹籃便“啪”地掉到了地上,腳離了地麵,滿臉通紅地搖晃著,嘴裏嗚嗚叫著雙手拚命去扒掐著自己的那隻手腕。
逄大夫劇烈咳嗽幾聲,大叫著想往前走,卻體力不支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悲戚喊道:“不,我說,我說,你快放開他!”
白衣男子手鬆了幾分力氣下移了一些,年輕男子的腳勉強落到了地麵上,臉上也不似剛才那麽紅了。這時開口問道:“那丫頭的筋脈是不是被人封著!”
逄大夫也不猶豫了,大聲應道:“是,大小姐的脈是被人刻意封著的,隻是不知用了什麽方法,經脈全封血液不暢人就不能活了,所以大小姐的經脈隻是被刻意壓製著,脈絡通道變得十分細小脆弱,所以才會虛弱不堪,渾身無力。”
白衣男子來了興致,挑眉問道:“奧,你是怎麽確定的這是人為而非疾病呢?”
逄大夫看一眼已有些迷蒙的兒子,隻想抓緊結束這對話,於是快聲答道:“若是得病,可能一處經脈細小或阻塞,全身經脈都這樣的可能性太小了,而且經脈細小阻塞一般會伴隨著別的病症,可大小姐並沒有,可見這經脈細小得蹊蹺!”
白衣男子的手上這才又鬆了幾分力氣,接著問道:“蹊蹺也並不一定就是人為啊?”
逄大夫心裏鬆了一口氣,緩了口氣繼續說道:“吳家的大夫是計先生,計先生舉世名醫,單是經脈阻塞這病計先生怎麽會治不好,可見就是要大小姐不好。再者,我曾聽聞中原門派中懲罰武藝高強的大錯弟子時會用封住經脈的方法廢掉其武藝逐出師門,使其終生不能再使用武功,若強行動武便會經脈爆裂而亡,和大小姐的情況十分相似,這事計先生和大將軍不會不知!”
見白衣男子仍沒鬆手,逄大夫大叫道:“大小姐可是眼生異色啊,自古以來這血色可都是妖異之兆,大將軍這是想未雨綢繆啊!”
白衣男子這才滿意,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一把鬆開了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此時已是憋悶至極,一下摔倒在地上便捂著脖子劇烈咳嗽了起來,逄大夫急忙爬到兒子身邊,伸手拍著兒子的脊背替他順氣,此刻父子兩人均是驚恐交加、筋疲力盡了。
白衣男子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瞅著逄大夫問道:“聽你這意思,她這病能治好?”
逄大夫將兒子護在身後,答道:“若是計先生做的,首先得停了計先生所有的藥。”
白衣男子手拄在桌上支著下巴,懶懶問道:“然後呢?”
逄大夫顫顫巍巍動了動身子,苦著臉道:“若要全好,怕是得計先生親自治療了。”
見白衣男子眼中又蓄上一層怒氣,逄大夫立馬解釋:“這阻塞之法不知,如何能治療啊,否則一不小心會傷及大小姐性命的呀!”
白衣男子這點倒是知道,就像解毒必須得了解毒藥是怎麽做的一個道理,看樣子該吐的老先生都已經吐幹淨了,也沒必要再為難人家了。懶洋洋地看了一眼地上瑟瑟發抖的兩人,白衣男子輕扣著桌麵點了點頭。
想通了之後白衣男子慢悠悠起了身,想是時候該走了。
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二人,又從袖中拿出一錠銀子放到了桌上,笑著道:“弄壞了老先生的爐子,賠給您了!”
逄大夫一聽這話知道自己父子二人算是保住命了,深深吐了一口氣,也不去看那銀子,一直緊繃的肩膀終於放鬆了下來,閉上眼睛歪在了地上。
白衣男子本轉身欲走,可臨到門口又想起了什麽,“奧,對了”他回過頭,語氣柔和道:“吳家大小姐的事情您最好一個字都不要泄露出去,否則下次壞的就不一定是個爐子了”
逄大夫看看那個火爐,深深點一點頭,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泄露出去一個字!”
白衣男子滿意一笑,道一聲:“那就好。”
說完緩步走出了屋子。
屋外,一身黑衣的魔君背手立在門邊,將剛才的話一字不落地聽到了耳朵裏,此時正微微皺著眉頭好似在想些什麽。
白衣男子已出了門,隔空一招手將木板門帶上,施一個禮對魔君笑道:“看來你猜得不錯,吳繼臣是刻意封了這丫頭的經脈以防她練武。”
魔君沒有答話,隻是朝著坡下的路望了望。
白衣男子隻好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魔君也不回答,隻道:“吳繼臣怎麽會有一個妖族的女兒,你查清楚了嗎?”
白衣男子一臉鬱悶,翻個白眼道:“說不定是他夫人與妖族哪個漢子私通生下的唄,魔君您最近怎麽好奇心這麽重啊?”
魔君也不多說什麽,淡淡吩咐道:“接著查。”說完轉個頭下坡走了。
白衣男子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嘴角上揚,笑道:“不過是個隻見過一麵的小丫頭片子,怎麽就這麽上心呢!”抬頭看了看日頭,道:“時辰不早了,看來得去見見小丫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