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這件事,後來被人們傳得神乎其神,甚至有人說七叔殺狼的時候,渾身金光護體,猶如天神下界一般。這當然是人們演繹,不過七叔小小年紀竟能斬殺巨狼卻是真真實實的。


  自這件事後,先皇祖對七叔刮目相看,不僅賜給了七叔一麵金牌,還特為延請武功教習,教七叔武藝,七叔的母妃也因此被升為三品妃位。


  父皇當時對這些弟弟們也算是寬厚,尤其對七叔更好一些,想來是因為七叔武功超群,又心思單純,父皇覺得將來是個好幫手。


  隻是那次先皇祖到底被摔傷了,又受了驚嚇,病勢日重,沒過半年,便晏駕了。先皇祖駕崩後,父皇順理成章地登了基,娘親成了皇後。


  可是沒幾年的時間,娘親就去世了,我這個沒娘的孩子,好日子可就到頭了。


  曹妃的兩個孩子帶頭欺負我。開始,先皇祖母還在,還能照拂一些,可是半年後,皇祖母思念先皇過度,竟也追隨而去,我可就徹底沒人護著了。踩低捧高,是人之常情,當時就連宮裏的太監宮女對我都十分憊懶。


  七歲那年,曹妃的兩個孩子帶頭,將我推進了太液池裏。當時正是隆冬,我以為我完了,那冰冷刺骨的感覺,那冰水嗆進喉嚨的感覺,那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絕望,一直刻在我的心裏。”


  安王爺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就像是說著別人的故事,馨月早已是淚流滿麵了。


  安王爺拍了拍馨月的手背,臉上顯露出一絲笑容,“就在我陷入昏迷前,我感覺到有人在拽著我。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回到了我自己的宮中,後來從宮人的嘴裏我才知道,那天就在我快要沉下去的時候,正好七叔路過太液池,看到岸上幾個孩子嘻嘻哈哈,又看到水裏有一個人影,眼看著就不行了,當時七叔並不知道那水裏的人是我,隻以為又是曹妃所出的皇子在捉弄小太監或是宮女。


  宮女太監本就是奴才,就是給主人解悶兒的,就是死了也是為主子而死,是很榮耀的,若是別人看到隻怕不會去管,但是在七叔眼裏可沒有什麽貴賤之分,七叔立時就跳進水裏將我救上來,等救到岸上才發現是我。


  七叔大驚失色,他顧不上懲治曹妃的孩子,趕緊將我抱回宮裏,叫太醫救治。這期間,他發現無論是太醫還是東宮的太監宮女,都對我顯得漫不經心,七叔怒了,用鞭子將掌殿大太監抽得滿地打滾,眾人見此情景,這才開始上心。


  七叔又跑到禦書房,向父皇說明情況,聽說父皇聽到我出了事,一點兒都不在意,倒說七叔多事。


  七叔一下急了,和父皇爭吵起來,最後不知如何將父皇給說服,居然禁了曹妃兩個孩子的足,還將太醫們悉數招到我宮中,為我診治。


  七叔在我宮裏一直待到半夜,臨走的時候還怕宮裏的太監宮女不盡心,狠狠地教訓了他們一番,告訴他們他第二天還來,若是被他發現他們有什麽不妥之處,定會將他們嚴厲懲處。


  此後一直半個多月,七叔天天到我的宮中,監督太醫們給我治病。等我從高熱中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的事了。若是沒有七叔守護,我那一次就會去找我娘親去了,七叔實在是我的救命恩人。


  可是那次我在水中時間實在太久,而且正值隆冬,寒侵入骨,因而最終我的命雖然保住了,可是兩條腿卻再也站不起來了。


  七叔為此十分懊惱,感到是自己沒有保護好我。自那時起,我就與七叔格外親厚,有了七叔的守護,我在宮中的日子好了許多,最起碼沒人敢明目張膽地殘害我。


  聽說當時曹妃見父皇禁了她兩個孩子的足,跑到禦書房大哭大鬧,正碰上七叔也在,被曹妃指桑罵槐吵得不耐煩,暴喝一聲,竟然將曹妃給嚇暈了,父皇見此情景忍不住大笑,竟沒有責怪七叔,反而給了七叔十顆東珠,當時七叔隻有十三歲。”


  說到這兒,安王爺緩了一口氣,輕咳了兩聲,馨月連忙說道,“王爺還是歇息一會兒吧!別太勞神了。”


  安王爺搖搖頭,“六年了,每年的這一天,都是我最難受的日子,可是我不敢和任何人說起,因為七叔到現在還背負著叛國的罪名,可是我知道,七叔根本就沒有叛國,七叔之錯,錯就錯在他一心輔助我,想讓我繼承大統,說來其實是我害了七叔。


  我有時候在想,七叔之所以一心輔助我,一是我們在宮中過得都不好,可謂同病相憐,但是更重要的,是因為七叔是個最重禮製之人。父皇曾經問過他,說將來誰可以繼承皇位之事,若是別人,一定不會肯定地答複,一定會說一切憑龍意天裁,因為這種事說不好,是會抄家滅門的。


  可是七叔卻是明確地說出應當是我來繼承大統,理由很簡單,所謂‘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我是正宮皇後所出,既是嫡又是長,自然應該立我。父皇聽後說我身有殘疾,哪裏有六根不全者居於廟堂之上的。


  七叔便很不客氣地反駁道,皇長子的腿疾並非天生,而是後天遭人陷害。若是皇上以此為由不立嫡出皇長子,那就應將殘害嫡出皇長子之人,也就是曹妃的所出的兩個皇子治罪。


  如今加害嫡出皇長子的兩個罪人沒有受到任何懲處,而受害之人卻失去了應有的地位,何以能服天下?

  一番話說得父皇啞口無言。其實當時大家都知道父皇偏心於曹妃所出的二皇子,因此在一些場合中也都趨炎附勢地誇讚二皇子,可唯獨七叔卻和父皇唱反調。


  七叔又說,太醫們並沒有說皇長子的腿疾無藥可治,況且皇長子尚且年少,假以時日也許腿疾尚可康複,而在此之前就貿然另立他人,實在不妥。自古廢長立幼是國之大忌,史上多少亂國之事皆由於這廢長立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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