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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曾經

  董萬忠很有幾分驚訝地看著夫人,他本來以為夫人會淡淡地說一句,憑國公爺定奪。可是夫人卻說了這樣一番言語,而且還分析的如此透徹,和九門提督的看法完全一樣。看來真是當局者迷,倒是自己多慮了。


  可不是嘛!反常即為妖,能夠一切如常自然是最好的,夫人說的沒錯。而且,董萬忠還從夫人的話裏聽出了另一層意思,就是夫人還是在乎他的,因為夫人在乎國公府,不想因為一個異常的舉動而使得坊間出現對國公府不利的言論。夫人為何在乎國公府的安定,自然是為了他,是在乎他的平安與順利。


  想到此,董萬忠心頭不禁幾分感動,幾分愧疚。他回頭來,帶著幾分溫情對夫人說,“夫人說的極是,此次為夫不在京城,白馬寺進香的事夫人要多費些心。若有需要,直接著人拿著國公府的令牌去找九門提督即可,府裏的人認識九門提督衙門,衙門的人也認識咱們府裏的人。”


  夫人有幾分詫異地看著董萬忠,似乎沒想到他會這樣對她說話,不過這詫異轉瞬就消失在夫人深邃的眼中,“夫君客氣了,你我夫妻,說什麽費心不費心,國公爺此次撫邊,一路上也要多保重身體。”


  那種客氣的語氣讓董萬忠再一次感到一種無力,他和自己的夫人之間,就像有一麵看不見的牆一樣,再也找不到那種親昵的感覺了。他感到心頭壓得厲害,還有一種被鄙視的煩躁,不想再說什麽,便和夫人告辭,離開了夫人的院落。


  看著董萬忠離開的背影消失在繁花叢中,夫人垂下眼簾,慢慢回到書案前,提起羊毫,卻遲遲沒有下筆。宣紙上是一幅尚未完成的田園圖。小橋流水,牧童短笛,荷鋤歸去,臨窗紡織。


  夫人看著畫卷,在心裏歎了口氣,這一切,隻怕隻能成為一個永遠的夢了。


  曾幾何時,她與董萬忠依偎在月光下,想著有朝一日,能夠解甲歸田,能夠有一方田園,有幾間茅屋,看著日升日落,看著雲舒雲卷。現在看來,那是一種多麽天真的幻想。


  她本是前戶部尚書的嫡長女,那年她十五歲,一次新年宮宴,她隨著母親前往皇宮赴宴。當時,宮裏的事務是由曹貴妃執掌的,中宮空虛。


  不知怎地,她被協助曹貴妃主持宮宴的董修媛,也就是後來的董皇後看中,要將她許配給董修媛的哥哥,青雲關副將董萬忠。


  當時她是滿心不願意,因為她的父親已經和齊國公口頭商議,想將她嫁給齊國公的世子,齊國公世子她是見過的,相貌堂堂,且是博學多才,端的是春閨少女的夢中之人。


  而今,卻要將她嫁與一個邊關武夫,而且是區區一個副將,還比她大七八歲,她氣得和母親商議,不想嫁。父母和她也是一樣的想法,父親為了不讓她嫁給董萬忠奔波了許久。按說父親是堂堂的戶部尚書,提出建議的不過是皇上的一個嬪,所要嫁的人也不過是一個六品副將,想來這件事隻要父親和皇上一說,就能立即作罷。


  可不知為什麽,父親從最初的氣定神閑,漸漸變成了焦慮不安,最後變成了頹然不已,而她卻毫無懸念地最終要嫁與董萬忠。她不甘,去和父親哭訴,可是父親卻是憔悴地歎著氣,告訴她此事已經沒有回旋餘地。


  最終,她含著淚嫁與了董萬忠,而且連府邸都沒有,隻是住在了尚書府的跨院。那是一場滑稽的婚禮,許多曾經的閨中密友或為她歎息,或是幸災樂禍,而她的一顆心則陷入了無底的深淵。


  西跨院臨街的牆上現開了一個小門,掩人耳目地作為她與董萬忠的府邸,作為她的新房,她可是堂堂戶部尚書的嫡長女呀!怎能受此委屈。曾經的企盼,曾經的夢,在那一刻都畫上了完結的符號。


  她心如死灰地坐在婚床上,聽著外麵的喧鬧,聽著漸漸走近的腳步聲,從蓋頭底下看到了一雙錦靴,冰冷的心卻又雷鼓般地跳起來。隨著喜婆的祝福,她頭上的蓋頭被挑下來。


  她不由自主地抬頭看去,看到了自己的夫君。這一看,她登時楞住了,隻見董萬忠身長足有八尺開外,劍眉細目,通關鼻梁,薄薄的嘴唇,常年的邊關風霜,他竟是依然麵白如玉,嫩如孩童,若不是那一身的陽剛之氣,實在不像一個武將。一望之下,她的心沉淪了,滿心的委屈,化成了一腔的驚喜。


  事實上,多年之後,當她與董萬忠之間已幾乎形同陌路的時候,她依然慶幸自己能嫁給他。


  因為,她漸漸明白,為什麽作為堂堂戶部尚書的父親,連自己女兒的婚事都不能主宰,為什麽父親最後是那樣的頹然。因為按照後來董皇後的行事做法,若是她當初執意不嫁董萬忠,而是嫁給了齊國公世子,父親也許能幫助她如願,可是等待著她與世子的,隻能是死路一條。


  父親當年一定是知道了什麽,知道他為女兒抗爭的後果,才忍痛決定讓她嫁與董萬忠。她一直感到奇怪,董皇後當時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嬪位,又沒有一個高官顯爵的家族為後盾,她怎麽有那麽大的能力。


  可後來,看到董皇後在幾年當中,就一路升到了皇後之位,她不禁在心中一聲驚歎。


  婚後,董萬忠與她極是親密纏綿。他沒讀過多少書,而她卻是博覽群書,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可這些差距,並不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他敬她的才學,她欣賞他的武功。她給他講詩釋畫,他教她練劍舞槍。


  當然,她的練武隻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單是董萬忠的那柄劍,她雙手用力也無法端平,更談不上練了。


  可那柄劍到了董萬忠手裏,卻像活了一般。她曾經心疼地撫摸著董萬忠的雙手,那手心滿是厚厚的繭子。那是長年累月被兵器磨成的。摸著那些硬繭,她的心化成了一池春水,而董萬忠前胸後背上一道道的傷疤,更是讓她心疼得淚水漣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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