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連番
董福心裏沒底,想讓人去問問住在隔壁的楊柯,向他討個主意。可是還沒等他叫人,就聽見旁邊的屋子裏一陣叫嚷。他不敢離開董萬忠,就趕緊讓人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派去的人回來對他說,是楊大人,好像是受了驚嚇,一個勁兒地喊著有鬼。
董福驚呆了,楊大人昨天還和爺說他不信神鬼,怎麽今天就忽然喊起有鬼了?莫非他真的見著鬼了?莫非國公爺這兩天也是見鬼了?
他隻覺得脊梁溝發麻,雙腿止不住地顫抖。老天爺,這是怎麽了?難道祭奠邊關一回,倒弄得鬼上身了?不然怎麽國公爺夜夜見鬼,連一向不信神鬼的楊大人也嚇得直喊有鬼呢?
董福再也忍不住了,他派了一個侍衛,去找驛丞,讓他派人趕緊買來香蠟紙錢,就在院子裏燒了起來。
黃燦等人和侍衛們見狀,也不說什麽,似乎還讚同董福的做法。
這一夜又在一雙雙不眠的眼睛中慢慢過去了。
直到第二天巳時,董萬忠才醒過來。雖然是醒了,可是神情十分萎頓。
他開口叫董福去請楊大人。董福不敢隱瞞,將昨夜楊柯的狀況告訴了董萬忠。
董萬忠聽了,沒說話,隻是呆呆地望著床帳。
這一天,董萬忠沒有用飯。蘄州太守嚇壞了,若是國公爺病倒在他的地界,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一大早,他趕緊來問安,想給國公爺請一個蘄城最有名的大夫。
可是他連董萬忠的麵也沒見著,還是董福傳出話,說國公爺說了,讓他不必管這裏的事,如果沒有傳喚也不必前來。
太守心裏是惴惴不安,不知道國公爺是什麽意思,是不是怪罪他了?唉!真是當官不自在,自在不當官啊!
一直到未時末,楊柯自己要求通報要見國公爺。
董萬忠剛剛喝了一碗粥,此時正靠在靠枕上,閉目養神。
聽到通報說楊柯要見,便點點頭,讓他進來。
楊柯聞言走進董萬忠的臥房,才一夜不見,楊柯的神情變化巨大。原來的鎮定自若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迷惑。
董萬忠沒有說話,隻是示意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楊柯坐下來,低著頭,有些淒惶。董萬忠也不說話,等著他自己說。
過了一會兒,楊柯開了口。“爺,這件事實在透著蹊蹺。昨夜晚間,卑職在睡夢中竟然看到了一件怪事。”
說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董萬忠沒催問,隻是靜靜地等著他。
深吸了一口氣,楊柯繼續說道,他當年在家下的時候,曾經和父親的繼室有過一段不倫之情,後來那女人懷孕了。
父親很快就知道那不是他自己的孩子,便將那女人綁了,逼問她奸夫是誰。
那女人咬緊了牙關不說話。父親氣狠了,開了祠堂,叫齊了家人,將那女人亂棍打死。
那女人至死都沒說出他的事,隻是在將死之時,抬眼掃了眾人一眼,眼光從他臉上掃過,那目光絕望、悲涼,似乎還有一絲不舍。
那目光如同烙在他心上一般,直到現在他都不能忘記。
而昨夜,他竟然又看到了那女人被亂棍打死時的場麵,看到她身下流出的血,看到她的手指在地上抓出的血痕,看到她白紙一樣的臉和咬破的嘴唇。
尤其是她最後的目光,那目光似乎是在怨恨他的無情,似乎是在訴說對他的留戀,又似乎在表明要保護他的決心。
他被那目光煎熬得五內俱焚,他想站出來說明實情,他想能給她求情,他想能留住她的性命。
然而最終他還是什麽也沒說。他當時隻有十七歲,他不能離開家這個保護。在家裏他是大少爺,可是離開家,他就成了沒有一技之長的廢人,他是過不了苦日子的。
所以他就那樣沉默著,直到那女人斷了氣。然而就在這時,他看到從那女人身上飄出了絲絲白氣,那白氣漸漸凝聚,形成了一個白色的影子,還是那女人的樣子,可是卻時時扭曲著,顯得猙獰恐怖。
那白影子臉上一雙黑窟窿一樣的眼睛,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他,盯著他。他被看得毛骨悚然,想跑又跑不了。那白影子飄過來,貼近他,他隻覺得寒侵入骨,緊接著,一雙隻有枯骨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那張扭曲的臉逼近了他,黑漆漆的嘴張開了,似乎要咬他。
楊柯嘶聲大叫起來,這一叫,把睡在一屋的黃燦給喊醒了。黃燦睜眼一看,隻見楊柯滿床翻滾著,嘴裏不停地喊著有鬼。
黃燦也嚇了一跳,連忙將他喚醒。可楊柯似乎夢魘的厲害,黃燦叫了好幾聲他還在閉著眼喊有鬼。
最後黃燦也急了,拿起桌上的蠟扡照著楊柯的頭上使勁兒打了一下,楊柯這才漸漸清醒過來。
黃燦著急地問他到底是做什麽夢了,怎麽嚇成這樣。可是楊柯一直沒有說話,隻是搖搖頭,很長時間,他都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夢境,因為那情景實在是太清晰了,清晰得讓他害怕。
黃燦見他這樣,心裏也是害怕。正在這時,侍衛來報國公爺也受了驚嚇,醫官此時剛給國公爺看完病,要不要將醫官請來給楊大人瞧一瞧。
黃燦一聽此言,立時一疊聲地叫侍衛請醫官過來。醫官還沒回到自己的房間,一聽楊大人也受了驚嚇,趕忙又趕到這裏。
給楊柯診了脈,醫官也有些疑惑了,楊大人的病症和國公爺差不過,也是受了驚嚇,可是這驚嚇到底從何而來?他問了問同住一屋的黃大人,黃燦也說不清楚,隻是說正睡著,聽到楊柯驚叫,連忙起來看,看見楊柯在床榻上翻騰,分明是夢魘著了。
他想叫他醒醒,可是怎麽叫楊柯也不醒,他隻好用蠟扡砸了他一下,這才醒了,可是神情一直呆滯,問他話也不說。
醫官點點頭,拿出安神散讓人給楊柯衝開喂下去。
黃燦又抽空問來問董萬忠的狀況,醫官不敢多說,隻說國公爺勞累過度,方才服了藥已經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