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讚美紅日
當一個人第二次死去，又逐漸活過來的過程，總是會有經驗一些。
不過這一次，王道吉遇到了新的麻煩。
雖有留了坐標在靈界，但是他沒有能力破開靈界的屏障，進入裏麵收集靈能。
是否要再次呼喚邪神，借用他們的眼光？
王道吉否定了這個想法，當時是初生牛犢，不知深淺……更重要的是沒有退路。
但這次不一樣，初步搭建的小靈界在滋養他，全心全意支持著他的蘑菇人們，為他提供了涓涓的靈能細流，雖然不多，但是也夠他維持著意識空間的穩定。
在重爆彈的爆炸中心，他撐起靈能護盾，用靈能無限催發身體的生機，在能將他碳化甚至氣化的環境中撐過短短一瞬，保住一灘軟糊糊的血肉，多少算是為自己留了個全屍。
但是從普通定義上來講，他還是死了，血肉在慢慢腐爛，在不知深淺的泥土中分解，發出一股……說起來，他還是懂的比較多的腐爛與土壤之間的知識的，畢竟耳濡目染。
總之不算美好的過程。
肉身的衰敗，無從給他提供靈能，反倒需要借著蘑菇人的滋養，反哺肉身維持一線生機，不使其徹底崩潰。
至少先把骨架維持住。
死過兩回，把生死看的平淡了，但是有些情緒，令他很壓抑，這與靈能的生發特性相衝，他沒能很快好起來，或許有這方麵的原因。
王道吉懂這些，但終究沒去刻意去淡化這種情緒。
意識空間，他的手指上纏繞著兩縷冤魂，他們愔愔地叫著，咬著他的指頭，要吸取他的靈能，真是沒良心的王八蛋……貓兒和詩人，虧得他冒著險，進入他們的意識空間撈了一把……他的私心，先拉了這兩個在訓練營就認識的、最熟悉的戰友，他再去找別人卻已來不及，爆炸來了，他顧不得別人，他得先保住自己。
但是撈出來的貓兒和詩人的靈魂，卻是不完整的，他們沒有自我覺醒，王道吉強行帶出來的隻是他們的一部分，其實已經算不上這兩個人。
那些曾經生動活潑的戰友，音容笑貌仿佛還在眼前。
但是都沒了。
沒有戰死沙場的榮耀、馬革裹屍的悲壯，隻有死不瞑目的悲憤。
總是有些人，不讓人好好活也就罷了，還要讓人死的憋屈，毫無價值。
這是什麽操性，他們是什麽東西？
總得，讓他們也沒的好活，不得好死才行。
……
王道吉手指輕動彈開貓兒和詩人的殘魂，將意識外放，他現在正處在一處山巒之巔，樹人們當時將他埋在這裏，還舉行了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儀式，膜拜天上的太陽。
他們在他上層放了一顆鵝蛋大的樹種子，又是澆水又是加料，很顯然他當做這顆種子的肥料——好環保的這些樹人。
王道吉已經不再通過附身類似螞蟻、蚯蚓這些小東西，去觀察自己的肉身了，實在是不太好的體驗，日常能做的隻剩下慢慢積攢靈能，意識在肉身附近轉幾圈，畢竟也沒辦法離開太遠。
王道吉發現那顆種子盯上了他，這是一種意識的直覺，意識無法直接體驗味道，不能聽到聲音，感受不到溫度，但是對周圍念頭的產生是敏感的，尤其那個念頭是如此強烈與直接。
吃了它，吃了它……
這顆種子要吃他。
辛格昨天一天都沒有給他發郵件，或許已經得知他陣亡的消息，他詛咒成真了。
王道吉想想都驚了，好家夥啊好家夥！
這貨天天的詛咒自己，居然真的影響到自己了。
辛格的詛咒，是他戰死異星，還有外星人把他吃了。
這本身就是極可能發生在王道吉身上的一件事，概率起碼在50%以上，概率這麽高，當然是因為他加入了一線作戰部隊，一線作戰部隊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而某種凶殘的外星人，順手把他吃了也不稀奇，那麽這個詛咒成真的概率高也十分正常。
如果沒有進入過靈界，王道吉可能會認為這是一種巧合，但現在他知道，普通人隻是無法捕捉到靈能的存在，甚至都意識不到它們，但他們的幻想、祈求、讚美、詛咒都蘊含著心靈的能量，那辛格持續不斷的詛咒，為什麽不能影響到王道吉在未來的某種可能呢？並且加大這種可能的概率？
他每天給王道吉發的那麽多郵件……王道吉仔細梳理回憶，那些詛咒，被捏碎了，就消失無蹤了嗎？
趁著現在無所事事，王道吉便再次徹底地檢查自己的意識空間，等他發現暗藏在自己記憶中的，辛格在郵件中炮製的“王道吉的203種死法”，有些默然無語。
其中赫然有一種，是死於出賣。
這就是辛格的詛咒，繼續存在的證明。
它們被知道了，就是存在的。
或者說是心靈暗示？
意識世界的事，也太奇詭了一些。
而正是辛格一手促成王道吉加入了一線戰鬥部隊，從整個事件上來看，說是辛格把王道吉幹掉了也不為過。
妙啊，好一個普通人逆襲靈能者的勵誌故事！
王道吉吃了這麽個暗虧，也是醒目了許多：
不要小看普通人。
王道吉要留下辛格活，他是存在是對自己的警示。
他決定在以後恪守一個準則：
被知道了，就是存在的，那麽不存在，別人就加害不了你。
就像現在，他不存在了，辛格就不再給他發郵件了。
當然，得先把眼前的困境渡過。
決定自己命運的終將是自己，別人的詛咒也好，讚美也罷，都隻是一種幹擾而已。
王道吉有能力否定這個悲慘的可能，扭轉局麵。
王道吉倒想看看這顆種子是什麽怪物，它怎麽吃自己。
他也盯上了那顆種子，他觀察過那個樹種子，剛開始他一度以為這些樹人是卵生的，但經過確認，鵝蛋大的那玩意就是個樹木種子，裏麵的構造一言難盡。
在急切想要複原的時間裏，卻隻能耗著時間，心情抑鬱、日子無聊，有一個想對他不利的種子，天天想著怎麽吃他，真是刺激又提神。
度日如年。
雙星日臨近，天上的兩個太陽越來越接近，氣溫令常人難以忍受，山頂可不是好呆的，最近那些小動物小玩意都不出現了，但是有一個樹人來的很勤，他總是會對太陽做些莫名其妙的動作，然後開始澆水，加料，他的根部觸須有時候會伸入地底，在周圍鬆土，隨後輕觸那顆種子。
王道吉日常目睹這些舉動。
這一天那個樹人又來了，還是那樣的流程，不過這一次他呆的時間更長，他在地麵上繞著種子轉圈，一圈又一圈，枝丫搖晃顯得有些焦急的模樣，接下來他對著太陽在那裏躬身膜拜，持續了很久。
這一次，種子終於有了點小動靜，它冒出了一點芽。
樹人離開的時候枝丫亂顫，一定是高興極了。
很快，有一批樹人前來，他們照例圍著種子的這片區域，對著太陽舉行複雜的儀式。
靈能的生發屬性，讓王道吉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具有生機的活力，他感覺到那顆種子孕育的生命，很快就要破繭而出，它的念頭，也越發強烈了。
要動手了嗎？
王道吉冷笑，他再次用自己的意識包裹那顆樹種子，這一次，他反而給這顆樹種子送了點靈能。
臨門的一腳，靈能的刺激，使得種子的根須、莖芽迅速破壁而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它的根須抓附、纏繞住地底的王道吉肉身，吸取血肉的養分，本已腐敗的肉身迅速消融。
妙極了，它居然還是個食肉的。
王道吉心想著，在這瞬間，他的意識沉入一片混沌之中，這個剛剛萌芽的種子還沒有形成意識空間，但是在混沌之中有了一顆小樹苗。
它還沒意識到自己被什麽盯上了，對手是一個在靈界混跡了不知道多久，在無數神靈和惡魔目光環視之下存活下來的靈魂，他精通偽裝，擅長隱匿，不為人所覺，他的手段它前所未見。
而這一次，王道吉使用了最簡單粗暴的手段，上前一把揪住這根小樹苗，將他連根拔起，它根基太過淺薄，力量簡直輕薄，王道吉揪他，如同老鷹抓小雞。
這根對王道吉釋放混蛋而邪惡念頭的小樹苗，頓時掙紮起來，哀嚎起來，周圍的混沌被攪亂的更加蒙昧難明。
王道吉一手捏著它，一手撐開混沌，他盤踞其中，占住根基，他靈能輸送，這方意識天地很快就成型了，種子根須顫動，莖芽起舞，歡呼雀躍地接納了他——這一個種子的“肉身”，根本就無從分辨，是誰在當家做主，
王道吉再接再厲，將這幾天積攢的靈能，一股腦的輸送出去，種子如饑似渴地吸收這些能量，莖芽生長頂開土層，迎著烈日張開第一張綠葉，王道吉的意識蔓延，掌握了這個發芽的種子，一種本能令他吸收起來自恒星的光芒和溫度，他長出更多的枝丫，更多的樹葉，更快地吸收陽光。
在土地之下，是他更為精熟的業務，主根生長，須根蔓延，蘑菇人之間所流傳的土地營養學的現學現用，大力抽取水分和養分，一些不好的聯想令他作嘔，但是身體的愉悅不可阻止，他幹脆放開所有顧慮，盡情擁抱著烈日這般的暖陽，牢牢掌握腳下的一根之地。
周圍的樹人們歡呼起來：“前所未有的紅日，迎接紅日出生的種子，偉大的神跡……”
一些神神道道的話，王道吉已經能聽懂他們發出聲音的意思，天生掌握了一門樹人的語言。
無窮的活力在身體中蔓延，王道吉無暇理會其他，近乎瘋狂的發育，不斷長大，與此同時一股蓬勃的靈能從意識的空間噴湧而出，王道吉從未想過靈能會以井噴的方式回饋自己，他生長的更快了，在這瞬間，他認為自己能長到天上去。
他將自己被埋在地底的骸骨拉出，生長的軀幹將它包裹到了裏麵，總有一天，他將以本來的麵目重現世間，但不是現在。
現在他報仇心切。
狂野的生長持續了整整一天，整個山巒的土地被抽成一片白地，成片的樹木花草枯萎死去，在日落時分結束，當紅日落下，刺激他生長的源泉似乎消失了，靈能的滋生也趨於和緩而平穩。
白日雖在，溫暖卻不親近。
仿佛這具樹人的身體，與那紅日有著更親密關係……王道吉體味這古怪的感覺，此時他已長成了10米來高，胸徑達3米的大樹，蒼勁挺拔，大概是受限於基因，他也不能隨心所欲地長成自己想成為的樣子，不過是稍具人形。
總體來看，臃腫的有點像之前駕駛過的醫療機甲，不過更高更大。
樹人的感官與人類是不同的，很難形容，擁有著痛覺、觸覺，相比人類顯得粗糲和遲鈍，他的軀幹柔韌有彈性，外表的樹皮呈棕黑色，有著鋼鐵般的質地，這一定程度影響了靈活性，但是樹皮卻能傾聽聲音。
他沒有視覺，依靠一種光譜遙感的本能分辨事物，類似於一團有著色差的影像畫，這令他很不習慣，不過他有靈能，長出點功能類似於人眼一樣的組織也不算太難。
掌握在手中的小樹苗，裏麵蘊含了一些記憶，但是王道吉沒有輕易去讀取這些，靈界的經曆讓他明白，千萬不要與別人的念頭、記憶進行糾纏，否則會失去自我而不自知。
獲取別人的記憶，會有不少的間接手法，最忌諱的是直接去讀取，這是在拿自己在開玩笑。
周圍樹人的儀式停了下來，王道吉也沒動，以不變應萬變。
這些習性比較原始的樹人還具有原始的崇拜，那根長得老樹盤根似的樹人，應該是這個樹人部族的祭祀，他說話了：
“迎接紅日出生的種子，部族的勇士，你回歸了！你成功吸收了敵人勇士的靈魂，變得更加的強壯，讚美奇跡的紅日！”
周圍的樹人竊竊私語：“是啊，快看，他長得多像人類的機甲。”
“那可是輕而易舉就能將我們殺死的鋼鐵。”
“以後我們也能成為那樣的怪物……讚美紅日！”
王道吉也不甚在意，最怕這些玩意裏麵某個樹人，上來一句孩子我是你爹啊，王道吉當場就能把他幹死……隻要這些家夥不上來亂攀親戚，他就無所謂，情緒還是很穩定的。
樹人祭祀又說道：“你是黑棕蛇皮孕育的種子，是部族中唯一成功吸收人類勇士靈魂的樹人，獲取了他的記憶，因此你長不像黑棕蛇皮，而是像人類的鋼鐵怪獸，但你不必自卑，你成功進化了！以後你就叫黑棕機甲。”
他伸出枝幹，鄭重地將一顆種子模樣的東西遞送過來，在一幹樹人豔羨的模樣之中說道：“孕育它，傳承你的一切，為部族培育更多的勇士！”
這顆種子，叫做紅日之種，黑棕蛇皮的記憶之中沒有它從何處來的信息，隻知道它能吸收樹人器官產生的激素和基因物質，孕育成熟之後就能摘除，裏麵包含了孕育它的樹人的基因，在紅日的刺激下它會成長，還能通過“進食”獲取一部分“食物”的記憶，培育成樹人之後會變成有一部分“食物”的功能和特征。
這是他們這一支紅日樹人不斷進化的關鍵。
一般有資格獲得紅日之種的樹人，在孕育成熟一顆紅日之種之後，還會獲得另外一顆一直到他死去，才會被挖出培育，視為重生。
而孕育王道吉的這一顆種子，顯然是後者，也即是說，他還有一個“兄弟”。
按理說，也會在雙星日臨近的這段時間進行培育。
於是，為了更好的偽裝，他開口問道：“我的弟弟呢，他出生了嗎。”
樹人祭祀說道：“他還在孕育之中……你比他有著更多的經驗和技巧，你更成熟，相比於你，他還隻是個孩子。”
“當然，我會照顧他的。”
樹人祭祀欣慰地笑道：“這很好……黑棕機甲，你會成為部族無與倫比的勇士的，讚美紅日！”
“讚美紅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