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忘川誥辭

  第15章忘川誥辭


  藍光過後，四周幻像，皆被淨化，兩排接引童子，身穿麻衣鬥篷，手執青燈，幽幽蕩蕩，一路飄來；鬥篷下傳來浩浩天音，不停激蕩著魂海……啊，那是整齊的招魂誥辭：

  魂歸來兮，遊碧波以滄海，白虹掛日兮，聖人披星月，秋波漣漣兮，寒蟬蛻林，孤高兮傲世，絕去乎人間，卓立兮不群，更有誰人敢似君。魂穿千川，重生歸來兮，人間已千年。魂兮魂兮，性空不改，紅塵依舊，赤子如初，且歸來兮······


  接引童子們，一個接一個，從奈何橋上的空中飄過，緊接著一邊各五個，那些收起爪牙的小鬼們，老老實實的，不敢抬眼，麵朝地府，抬著兩座金銀橋，“呼哧呼哧”的跟在接引童子身後。按照規矩，接下來，應該是有漫天飛舞的紙錢才對，可是等了半響，空中卻是幹幹淨淨，連張紙片都沒有。


  “婆婆，這個傳說中的大人物也··也·太寒磣了些吧？就這，隻有兩座五鬼抬的金橋銀橋，連張紙錢都沒有。不說人間帝王，就算是個宰相，那也至少是十八小鬼，抬一橋，紙錢如飛雪吧···”黑常低聲吐槽道，鮮紅的舌頭，呼哧呼哧，吐的更長了。


  此時卻被孟婆用拐杖頭，狠狠敲了頭，頭上的高帽，都差點敲掉。


  “你懂個屁，你看看那接引童子的人數，還有那青燈的等級，這架勢，可一點都不比君王差，你在聽聽那誥文，這是天地澄明，淨化萬物，下達九幽，這是有聖人要轉世啊！”孟婆本來還是恨鐵不成鋼的語調，最後卻換做了長長的感慨，杵了杵拐杖道。


  “聖人？！”黑常扶正帽子後，還想追問，卻被白無，用招魂幡一橫，給攔了下來，於是隻得乖乖的，收了收舌頭，老老實實的拱手頷首，立於一側。


  該來的紙銅錢，沒有隨風飄來，卻有一股暖流如二月的春風，翻湧而來，如遣倦著無數泡泡，魚貫而入，填滿了整個忘川，整個忘川，在一瞬間，便化作了品月色的海洋。


  當大大小小的泡泡，一個接著一個，一群接著一群，不停飄散開來，跟著水流，飄飄蕩蕩，延伸向遠方，化為一條白色的地毯，高高懸掛天空，跨越了整座忘川。


  一個悠遠的聲音，仿佛來自深海的最深處，此起彼伏，攝人心魄，原來那是鯨魚的挽歌。那聲音由遠及近，浩大、空冥、杳遠，仿佛可以穿透所有人的靈魂。


  圖南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奇幻景象，這時奶奶穴屋裏的那些光怪陸離的古畫古書，此刻都顯得淺顯蒼白。


  那鯨魚的叫聲悲亢婉轉，竟然和她的機械心髒，產生了音頻上的共鳴，圖南不由得，一陣心絞疼，呼吸不暢，她捂住胸口，重重跌坐在地。


  與此同時，她身下的土地，一旁的枯樹，還有那座古老的奈何橋，仿佛都被一股強勁的洋流，衝擊得開始不停搖晃起來。


  孟婆見狀，心中暗道不好，立刻將自己的拐杖抬起，用力往地上一杵，插入地麵，一道幽暗磷火，從她腳下向四周散去形成了一個小結界。這才讓算讓她的石橋、她的枯樹，不至於被這莫名的偉力衝走，給聖人作了陪葬。


  身後的黑常扶著自己的帽子，後怕的看了身旁的白無一眼，見他巍然不動，與往常一樣一臉死灰，也跟著站直身子，正了正衣冠。很快那開路的衝擊水流過後，一切又複歸了平靜。


  唯有那白色的甬道，仍然橫跨於忘川之上、如如不動。


  就在圖南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一個巨大的陰影吞噬了上空，漸漸籠罩了整個忘川。這次連白無都大驚失色，望向了頭頂的上空，一隻龐然大物從虛空中遊入了忘川之上，它的腹部刮過忘川的山石，山石皆平，它的鰭攪拌水流，水流皆颶。不知這樣，在上空遊了多久，一輪巨大的黑色眼珠，緩緩出現在上空，眼睛上麵映射出的一橋一樹，顯得渺小又脆弱，眼中卻沒有絲毫波瀾隻是映照···


  “這···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鯤？！”白無看著漂浮在頭頂的巨大生物，大驚失色得感歎道。


  “也隻可能是它了。”孟婆緩慢的點了點頭道。


  “什麽？這就是那傳說中，那可以化而為鳥的北冥巨魚——鯤？”黑常這一聽，也驚詫不已道。


  “是化而為鵬。”白無冷眼掃了黑常一眼，冰冷的糾正道。


  巨鯤遊過，無數玄岩滾落忘川，忘川水也隨之被砸出無數水花，仿佛如開水沸騰一般。


  又不知那巨鯤遊了多久，隨著再一聲挽歌，悠揚噴出了一個衝天九幽的水柱，水珠散花之後，影影綽綽之間，一個覆手而立的男子立於巨鯤之脊背。


  孟婆知道聖人已至，於是恭敬的將結界收起，拐杖也靠在了槐樹邊，雙袖合攏雙掌前後相疊，埋頭鞠躬。見身後已經看傻的黑白兩小子，故意清了清幹啞的嗓子。


  白無和黑常才回過神來，恭敬低下頭拱手行禮不敢抬眼。


  隻聽孟婆蒼老的聲音謙卑的朗聲道：“忘川，奈何橋，孟婆恭迎聖人轉世······”


  黑白二差也恭敬的附和道：“恭迎聖人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