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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誤入禁地,冰釋前嫌

  隔了整整一天一夜,趙恒月終於從昏迷中醒轉過來。然而她頭疼得像要炸裂,稍微一想事情都會“嗡嗡”作響。發生了這樣惡劣的事件,漠南王子感到很失望,得知月公主蘇醒後,當下便回國了。


  這次的馬球賽非但沒讓趙國長臉,反而使得皇室顏麵盡失。趙王雷霆震怒,尤其看到德妃在他麵前哭的幾度暈厥後,趙王下令當庭重打山陰郡主一百杖並下旨從此不準她再踏出封地,而山陰郡主帶來的隊員也一律被處死。除此之外,趙王聲色俱厲斥責皇後,言辭中對皇後治理六宮的能力很是懷疑。


  兩個月後,趙恒月身體稍微恢複了些,但由於傷及腦部,太醫說自此之後她將落下終身頭疾的毛病。


  漠南王子回國,和親之事也沒了動靜,宮中都在傳言說漠南王子對九公主不滿意,和親要黃了。德妃聽了這些傳言對趙恒月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她不能忍受自己這麽多年的謀算一朝化作泡影。就在德妃打算為趙恒月另謀夫婿時,漠南突然毫無預兆地送來正式國書,國書中不單強調了和親一事還明確了日期,這可把德妃高興壞了,立刻請了最好的醫師繼續為趙恒月調理。原來那日漠南王子見過九公主後被她精湛的球技和馬術吸引,隻是遇到山陰郡主之事,再加之趙恒月年齡尚小,所以他覺得當時提和親並不合時宜。


  流言蜚語戛然而止,德妃也安了心,可趙恒月心情卻越加沉悶。因為頭疼的緣故,她一改往日的活潑性格,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寢宮看書,她最愛的紫電被山陰郡主傷了之後也再不能像從前那樣奔馳。這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對趙恒月來說,她徒有一個公主的虛名,在這宮裏非但保護不了自己,就連護住一匹愛駒也無能為力。


  與此同時,七公主趙瑞儀豪華盛大的婚禮正在緊鑼密鼓籌備,她的夫婿乃是趙王與德妃精挑細選的周國嫡皇子。趙、周同為當今九州數一數二的大國,兩國地理位置又毗鄰。雖然這位二皇子周辰沒有被正式立為太子,但他有實力有目共睹,如今他又迎娶了趙瑞儀,就相當於與趙國也聯了姻,趙王必定會鼎力助他,這太子位遲早會落到他頭上。


  趙瑞儀出嫁當天,送親的隊伍綿延上百裏。趙王親自將七公主送到城外,德妃更是追出老遠拉著趙瑞儀婚車的馬轅放聲大哭。她的親哥哥趙賢也是淚流滿麵,一麵安慰母親一麵囑咐妹妹。趙恒月、依柔、靈蟬侍立在婚車右側,趙恒月扒著車窗緊緊握著趙瑞儀的手,淚水也不聽使喚簌簌往下落。


  “希望姐姐日後掌大周國鳳印,此生勿歸!”趙恒月哽咽道。


  “妹妹珍重!”趙瑞儀也語帶哽咽。


  趙恒月之所以說“此生勿歸”是因為公主嫁入別國除非被休或者別的特殊情況,一般是一輩子也不能再回到母國了。趙恒月是祝福趙瑞儀能牢牢紮根周國、永得夫君愛重。


  七公主的聯姻不僅幫夫君周辰在日後的太子之爭中占據優勢,還大大有助於自己親哥哥趙賢在趙國朝堂的地位。趙國太子之位也在東都大火後空懸已久,趙王一共十八個兒子,除去那些沒有競爭資格的,還剩二皇子趙政、三皇子趙雍、四皇子趙賢、五皇子趙獻以及六皇子趙勝。這些皇子無論自身實力、還是母妃家族的根基都是不相上下。趙賢、趙勝有治國之才,而趙政、趙雍、趙獻都有軍功,他們的母妃更是個個出自名門。趙政的母妃是敬妃,趙賢的母親是德妃、趙雍、趙獻的母親是賢妃、趙勝的母親是貴妃。唯一能拉開差距的隻是這些皇子和他們的母妃能討趙王歡心的程度而已。


  前朝的事趙恒月自然沒資格知曉太多,但自打趙瑞儀走後芷陽宮的氣氛就變得越加沉悶。德妃每每見到她都會想到自己的親生女已遠嫁他鄉。為了避免惹得過多傷心,德妃便不叫趙恒月早晚去她殿裏請安,趙恒月也感到自己老在德妃眼前晃隻會招來更多厭棄,於是她經常獨自逛到很遠,直到天黑了才回自己寢殿休息。


  一日趙恒月又沿著宮牆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感到四周越來越冷清了,走到最後居然聽到女子又哭又笑的聲音,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趙恒月抬眼一看,自己不知不覺已到了冷宮門口。按理這應該會有一兩個太監守著的,沒想到門外盡一個人也沒有。朱門斑駁,連銅鎖都鏽的不成樣子,那塊上書:“冷宮”二字的牌匾也早就蛛網密布,看著都讓人背脊發冷。趙恒月轉身欲走,突然門縫裏射出一道目光,接著便是一句:“嘻嘻,我認得你!”


  趙恒月嚇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台階上,“你……你是人是鬼?”


  “嘻嘻,這裏是冷宮,又不是閻王殿。你說我是人是鬼?”那道目光透過門縫繼續盯著她看。


  趙恒月從地上爬起來,壯著膽子走近幾步問道:“你……如何認得我?”


  “我看過你打馬球賽呀,你還被山陰郡主打下了馬!”那人道。


  聞言,趙恒月倒是吃驚不小,她道:“怎麽才……才不到幾個月,你就被打入冷宮了?”


  “這有什麽稀奇?自古伴君如伴虎,你過來!離我近一些!”


  “……”


  “怕什麽?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趙恒月迎著門縫裏的目光,心裏不怕反倒湧出些許同情,她走過去隔著門縫往裏麵看。殘磚爛瓦一地,簡直比豬圈還不如。


  “這些給你!”趙恒月忽然伸手把自己裙擺上點綴的珍珠扯了下來,一顆一顆塞進門縫。


  裏麵的冷宮妃看她一眼,隨即蹲在地上手忙腳亂撿地上的珍珠。“除了這些,我還要你頭上的珠玉!”


  趙恒月聽了這話心中大為不快,哪有這樣貪心不足的人而且還要的這般理直氣壯?雖然心裏這樣想,但她卻並不在意這些珠玉,想來在這樣的地方就算叫太監扔點殘羹剩飯進來也必得好話說盡。


  “這些都可以給你,隻是發簪我不能給,若你自刎了,我的小命也會沒有的。”趙恒月久在宮中,這點防備心和常識還是有的。


  “嗤!”裏麵的人笑出聲來,“月公主您真是可愛,若我想自殺,還要這些珠玉做什麽?”


  “也對!”趙恒月點點頭,但想了想又說:“我長這麽大倒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我不想你死。不如這樣吧,你心裏有個念想,想著這些東西都是你借我的,出來後要還,我回去就給你記著賬,怎麽樣?”


  裏麵人見她說的一本正經,能感受到這位公主的一番善良,然而冷宮妃對活著出去已經沒有太多念想,於是她笑道:“原來月公主這麽小氣啊!記賬?你可知道我姓什名誰?”


  “不管你是誰,欠了別人的東西都是要還的。你要早些出來,免得日後還要大老遠跑到漠南找我還。我走啦,以後我會常來看你的!”


  ……


  離開了冷宮趙恒月又繼續向前走了很久,漸漸聽得依稀水聲,趙恒月心想這樣的水聲可是不同尋常,不像是人工河流能有的聲音。尋聲再走,水聲愈漸清晰。等到水聲近在咫尺時,趙恒月環顧四周以為自己誤入了世外桃源。目之所及處四周皆是蒼翠秀竹,那竹子密密匝匝、錯落有致形成一道道天然屏障,完全將皇宮的殿閣飛簷隔絕了。一條清幽的小徑延伸其間,不知通往何處。


  趙恒月大著膽子走進去,越往裏越有蒙蒙霧氣,像是誤入了深山老林裏。這裏安靜的有些可怕,除了水聲便隻有自己的腳步聲,趙恒月很好奇這條路究竟通向哪裏?水聲越來越大,聽得久了似乎耳膜都有了些震顫。等到了這條小路盡頭,一片大湖出現在她的眼前。令人奇怪的是,這麽響亮的水聲湖麵卻平整如鏡。


  “如此平靜的湖麵,哪裏來得這樣響亮的水聲?”趙恒月在心中納悶,她正想折返回去,卻看見竹林深處還有另一條更隱秘的路。“這……又通向哪裏?”


  那條路離這湖很近,趙恒月心想,來都來了不如都去看一下吧,於是沿著另一條小徑繼續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一所極不尋常的院落出現在眼前,那好像是趙國京都市井巷弄裏才有的宅子:一圈磚石圍牆、一扇朱漆大門,門上有銅環,邊上還有兩隻石獅子,大門前的台階方圓十數丈都是打掃的纖塵不染的,隻可惜這裏好像沒有人。


  “宮裏怎麽還有過這樣的地方?難道我已經走到宮外了?”趙恒月吃驚不小。她繞著那圍牆轉了一整圈兒,在幾棵交錯斜生的翠竹旁發現了一個很隱蔽的小門,她想試試運氣,於是走到近前伸手在那木門上推了推,結果門“吱呀”一聲竟然開了。趙恒月嚇得呼吸都差點停了,在外麵躲了好半天發現裏麵沒有動靜,她這才探頭探腦進了門裏。隻聽“咯”一聲輕響,趙恒月隻覺腳下有異,低頭一看發現她所站的地方全是清一色的木地板,每一塊木地板都有著相似的紋理,刷洗的比桌案還幹淨。


  為了不弄髒別人的院子,趙恒月將鞋子脫下來提在手中。她慢慢向裏走,希望撞見什麽人又很害怕撞見了人。“我的天呐,這倒是哪位娘娘的院子?”趙恒月看著大片大片她連名字都叫不上的花木,走廊到處都裝點著極為精致、名貴的盆栽。走著走著趙恒月看見不遠處像是有個亭子,還是茅草搭蓋的,每一顆茅草都是精心篩選過的,遠遠看去有一種說不出的雅致。


  “說不定主人就在那邊,未經允許,擅自闖入真是太失禮了!我還是回去吧!”趙恒月心虛不敢再往前走。這時候隻聽“汪汪”兩聲狗叫,幾隻敖犬從花叢裏竄了出來。


  “啊!”趙恒月驚叫一聲。


  “誰?誰在那裏?”隨著一聲冷嗬,幾名侍女眨眼就到了趙恒月近前。


  “是我!我……怕狗!”趙恒月被那些敖犬嚇得不輕,然而隻聽“噌”一聲,幾把鋒利的匕首已經架在了她脖頸上。


  “你是何人?竟敢擅闖太妃住處!”那些侍女瞬間露出殺手般的冰冷神色。


  “太妃?”趙恒月倒吸一口冷氣,她這才明白自己好像闖入了宮中禁地。正在驚慌失措之際,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從茅亭那邊走了出來,趙恒月一眼就認出那是趙政,她下意識想喊一聲:“政哥哥,救我!”卻突然想起馬球賽前見與趙政碰麵的情形,於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擅闖太妃住處,死!”侍女的匕首已經毫不客氣地舉了起來。


  “死就死!麻利點兒!”趙恒月心一橫,宮裏的規矩她是知道的。


  “等等!”趙政的聲音帶著一貫的冰冷,“她是九公主!”


  “既然是公主,就更應該知道擅闖禁地的後果!”侍女不為所動。


  “本殿下剛才已跟太妃求過情了,我這就帶她走!”趙政道。


  那些侍女看了看趙政,“鏘”一聲刀劍入鞘,眨眼間又不見了蹤跡,那些敖犬也不知去向了。


  “你怎麽跑到這裏來?”趙政語氣裏滿是責備。


  趙恒月沒有正麵回答,隻是問:“太妃呢?”


  “休息了!走吧!”趙政說著領著趙恒月向院外走。走了不多遠,趙恒月看到一個露天石桌上有一盤沒有下完的殘棋,石桌邊幾株叫不上名字的花木,此時花開的正好。她不禁走到棋案前,伸手拂去案上的落花,看了棋局片刻,自言自語道:“此兩路下的淩亂不堪,下棋者心緒不寧,盡是左右迷惘,冤了這局好棋了!”


  趙政聽聞此言,走到她身邊也看看那局棋,淡淡問道:“如何左右迷惘了?”


  “你看,這子分明是要下在星位的,可她偏偏下在了這裏。”趙恒月說著撚起那枚棋子放在了星位。“我猜,下這一招的時候她一定恍了神!看前麵鋪排了這麽多,分明就是為了這一招,不想最後卻放錯了位置!她是故意不想贏吧!”趙恒月說的極其認真,絲毫沒有覺察到趙政看她的眼神有變。風吹過,落花飄灑,趙恒月像以往一樣抬頭自嘲道:“我又自作聰明了!”


  再次路過那片湖水,趙恒月忍不住問趙政這湖水的流向。


  “這水底有暗流,是通聯宮外護城河的。”趙政那麽一說,趙恒月那麽一聽。趙恒月突然說了一句:“此湖水勢恒平、水流淵深,就叫它恒湖吧。若我以後不在了,湖還在。二皇子您若再見到此湖,就當再見到我了吧!”


  趙政聞言一愣,他並不是在意趙恒月生疏地稱呼他“二皇子”,而是這話裏飽含離情別意。


  “你替七公主跳舞是想讓德妃幫你求情?”趙政忍不住當麵問了這句話。


  “是!”趙恒月回答的很幹脆。


  “為什麽要求情?”


  “我不想和親,我想回家!”


  “還有呢?”


  “漠南是蠻族又是苦寒之地,我孤身嫁到那裏,我害怕!”


  “還有呢?”


  “你想聽什麽?”


  “馬球賽前……”趙政望著遠處想說點什麽,又沒有說下去。


  “漠南的國書已經送來了,再說什麽都沒有意義!”趙恒月悵然一聲。


  “……”趙政聽完默然未作聲,半晌,他從懷中摸出一條寶石流蘇,那正是馬球賽時趙恒月額間懸垂的那條,是趙恒月摔下馬時掉落的。


  “物歸原主!”趙政說著遞了過去。


  “你……你怎麽找到的?”趙恒月楞了楞,她還以為這條意義非凡的流蘇已經被群馬踏碎了。


  “我聽說這串流蘇是你從北境王府帶出來的。”趙政看著趙恒月又很快將目光轉到那串流蘇上,“有兩顆寶石碎了我鑲了新的,你看看,跟以前的一不一樣?”


  趙恒月眼裏不禁閃出淚光,她看著那串流蘇上的寶石,輕輕道:“跟以前的一模一樣!”


  “那我給你戴上吧!”趙政一改往日的冷肅,語氣柔和道。趙恒月沒有拒絕,她乖巧站定,讓趙政親手把那串寶石流蘇重新懸垂在了她的額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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