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知人知麵不知心
樟台山山頂上有一個莊園,那裏原本是瑨王府的一個獵場,多年以來蕭齊衍鮮有時候到此打獵,所以莊園年久失修、破敗不堪。趙恒月在荒涼的院落走了一圈,什麽樣的環境她無所謂,隻是心裏那口氣她咽不下。憤悶委屈之下,她一病不起,連著好幾天高燒不退、水米不進。
既然是蕭齊衍要罰她,那些府兵自然不會幫忙傳消息。被逼無奈之下,趙恒月的貼身侍女如意隻得自行下山,走了幾十裏的山路才到王府把蘇玉找了去。蘇玉從王府中帶去的藥物極為有限,樟台山遠離瑨陽城,交通實在不便。蘇玉沒法子,隻得到山中采藥。就這樣苦撐了數天,王府才派人送來藥物、糧食並把莊園簡單修葺了一番。
如意、珍兒悉心照顧趙恒月,蘇玉也算盡心盡力。趙恒月的病漸有好轉,然而心思鬱結,再加上日夜在山中牽掛蕭雲、蕭譽,整個人都顯得很是消沉。
一天,侍女給她端進來一碗藥,熱過無數遍,趙恒月依舊沒有喝。侍女把這情況,告知了蘇玉。蘇玉進來隻冷冷說了一句話:“王妃若是想一輩子呆在這裏,隻管這樣下去好了!”蘇玉說完,當著趙恒月的麵把藥倒了。隔天,侍女再去送藥,趙恒月終於開始主動喝了。
看著趙恒月漸漸打起了精神,珍兒和如意心情也變得輕鬆起來。一天午後,趙恒月有些困乏,珍兒見如意已經在屋裏守著了,便獨自跑出去玩兒。
樟台山中風景甚好,珍兒順著小徑一路瘋跑。山花開的漫山遍野,她一路哼著小曲、采著野花,開心的不得了。走著走著,珍兒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裏去了,忽然她隱隱聽見有人在說話。
珍兒尋聲而去,不知不覺就到了林中一處僻靜地,那聲音好似是從下方傳上來的。
“蘇玉是長公主府的人,咱們不能輕動他!”
珍兒聽到“蘇玉”二字很是好奇,便又走了兩步想看看究竟是誰在說話。然而她腳底一滑,一粒石子被她踢落下去。
“上麵有人?!”底下的人警惕說道。
珍兒爬起來,拍拍衣裙上走上前,但下方早已沒個人影兒了。她四下看了看,發覺這地方陰森森的,有些瘮人。於是,她趕忙按照原路折返回去。
“珍兒,是珍兒嗎?……”珍兒剛出林子,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從她身後傳來。
珍兒扭頭一看,就見韓聶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她吃驚道:“大管家……您怎麽在這兒?”
韓聶見她一臉緊張,手裏還拿著一大束野花,便走上前和顏悅色地問道:“你剛剛見著這裏有人了沒有?”
珍兒聽韓聶這麽問,以為他也是聽了聲音才找到這裏來的,她便如實道:“見著了!可我剛剛被絆了一跤,還沒看清楚底下是誰,人就不見了。”
韓聶又問:“你一個人在這兒?還是王妃也在這附近?”
“王妃在睡覺,我一個人偷跑出來的!大管家您呢?您怎麽上山了?”珍兒問。
韓聶皺了皺眉,珍兒以為他是要責怪自己,急忙解釋道:“王妃從前在府裏就很喜歡侍弄花草,現在山花開的正好,我是想采一些給她插在瓶子裏的。我以後不會偷偷亂跑了,大管家您可別跟王妃說啊!”
韓聶聽完反而笑了,他道:“正好我剛路過一處地方,那裏的山花可比你手上的好看多了。要不我領你去,你到那裏再采一些好的吧!”
“好呀好呀,大管家能看上眼的,那一定是極好的!咱們這就去吧!”珍兒開心地說。
韓聶領著珍兒七拐八拐,上到山頂北側。珍兒一看漫山遍野的鮮花果然美極了,她興奮道:“哇,太好了!等會兒王妃醒了,我一定要帶她來親眼看看!”
“那我們先采一些回去,不然王妃怎麽肯來?”韓聶道。
珍兒看了看那些鮮花生長的地方,有些沮喪道:“這麽高的崖壁,咱們怎麽采得到?”
韓聶看著珍兒,和善一笑,“那邊就有地方可以下去,你跟我來就是了!”
珍兒跟著韓聶到了崖壁最邊緣,珍兒瞅了半天也並沒有發現所謂的能下去的路,她轉頭問韓聶:“大管家,您說的路在哪兒呢?”
“就在你腳下啊!我這就送你去吧!”珍兒還沒反應出這話的意思,就被韓聶猛推了一把。韓聶麵目表情看著她摔下懸崖,在一片花海中血肉模糊成一片。
趙恒月一覺醒來,就聽到珍兒失足墜崖的噩耗。她與如意忙不迭趕到現場,趙恒月不顧眾人勸阻,冒著生命危險從懸崖爬下去,她抱著珍兒得屍體仰天痛哭,久久都不肯鬆手。在趙恒月心裏,珍兒、如意不僅僅是她的侍女,她們早已成了自己身邊的親人了。
珍兒死後,趙恒月再一次陷入了極度的痛苦中,她嚴令侍女不得再私自出山莊,而自那以後,她更是終其一生再沒有睡過午覺。
一天夜裏,趙恒月再次夢到了珍兒。珍兒捧著一大束花站在她床前,似有千言萬語想對她說,然而最終也隻是歎息了一聲。趙恒月醒來,心中痛楚難當。她獨自打開房門,站在院中一棵大樹下痛哭失聲。蘇玉住的很近,他正睡得香,卻被這哭聲驚醒了。
月光下,蘇玉看見趙恒月正伏在樹幹上抽泣。日子久了,蘇玉也知道,趙恒月雖然表麵強勢,但其實心思細膩、善良脆弱。目下雖是春末夏初,然而這深更半夜又在山裏,能暖和到哪裏去?蘇玉遲疑片刻走上前,隨手把自己外套脫了搭在她身上。
“王妃,你怎麽呢?”蘇玉不帶任何感情地問了一句。
趙恒月此刻正是情緒最低落時,她也不管是誰在問話,隻一邊抹淚一邊抽泣道:“我想珍兒了!真的好想她!”
蘇玉聞言,心中湧出一絲別樣情緒。靜默片刻,他冷冷道:“若不是你這個主子無能,珍兒又怎麽會死呢?你連一個丫鬟都保護不了,盡還好意思哭?”
此言一出,趙恒月當時就怔住了,她緩緩轉身,一雙紅腫的眼睛瞪著蘇玉。蘇玉麵色平靜在月下與她對視,他用帶著嘲諷的口吻,冷笑一聲,“怎麽?難道我說的不對嗎?”蘇玉說完,也懶得再看趙恒月,頭也不回就進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