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正邪兩道
“主人,左丞相府薛管家來信!”一個小丫鬟借著送茶點的便利,將一封書信傳給了蘇玉。下午蘇玉去了趙恒月名下的藥材鋪子,現如今這些地方,都是他在實質經營。
“主人,您……您傳喚我?”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掌櫃進到後堂密室,他模樣敦厚樸實,是趙氏商盟上千個藥鋪掌櫃裏,毫不起眼的角色。可他一見蘇玉就表現出分外懼怕的模樣,連說話都結結巴巴的。
蘇玉瞟他一眼,開門見山地說:“梁永忠,當年滅劉家滿門,你也有份吧?薛貴那老不死的,究竟跟劉權有什麽深仇大恨,讓人家家破人亡還不夠,非補上這手?”
聽了這句話,那個叫梁永忠的掌櫃先是一愣,隨即匍匐恭謹道:“是劉權……先得罪了左丞相,薛管家隻是……”
“哼!”不等梁永忠話說完,蘇玉猛然一拍桌案,他陰森的目光就那麽盯著梁永忠看。
“主人、主人,小人說的是實話……是實話啊!”梁永忠見蘇玉生氣,慌忙膝行於前,說道。
“你當然說的是實話,可這句話完全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吳勝沒點頭,他這條老狗怎麽敢隨便咬瑨王府的人?”蘇玉道。
那掌櫃跪在那裏,全身不由自主瑟瑟發抖,密室裏陰風颯颯,他背脊都冒出了冷汗。蘇玉端起茶盞,兀自吹著蒸騰的熱氣,密室裏靜可聽針,氣氛十足詭異。
梁永忠跪了好久,忍不住抬眼偷瞄蘇玉的動靜,蘇玉品茶,品的氣定神閑、有滋有味,然而他越這樣,梁永忠越膽寒心驚。
“永忠,要喝茶嗎?”蘇玉笑著將一盞茶放在地上,表情就像在給自家的狗投食一樣。梁永忠不敢說話,也不敢抬眼再看他,隻能以頭伏地。蘇玉自顧自地說:“因為王妃的緣故,我最近也迷上養花了。可這九州的珍奇品種,不過爾爾。凡俗之花生長,靠泥土滋養,開的再好,也全是土氣。永忠你說,怎麽才能養出有人氣的花呢?”蘇玉問。
“小人……不諳種花之道,實不知!”
“或可用人的軀體培植,聽聞你的小女兒年方二八、明豔動人,以她作為養花的母體,應該是不錯的。等明年今日,花開的時候,我叫人給你送一株過來!”蘇玉說完,起身準備出去。
“主人!主人……”梁永忠一下慌了神,他爬起來追上蘇玉,伸手就扯住了他衣袖。蘇玉回身,看了一眼那雙手,眉峰稍微皺起,梁永忠就趕忙鬆開,再次跪地聲淚俱下道:“主人,並非小人想刻意隱瞞,而是小人一家老小的性命還攥在吳家人手裏。若我說了,薛貴不會放過我,他會像對劉權那樣,滅我家滿門的。”
“你的意思是,我隻拿你女兒養花不夠份量?”蘇玉冷笑一聲。
“不、不!主人,小人不是那個意思……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蘇玉俯身猛一下捏起梁永忠的下巴,他還是那副儒雅斯文的模樣,隻是語氣完全是另外一個樣,“混我們這一行的,誰不是全家老小捏在別人手裏?你差事辦砸了,一家老小會死。那我差事辦砸了呢?你當東家能輕饒我不成?並非我想為難你,是你為難我在先。既如此,那你可別怪我手狠,不講情麵!”
“主人、主人!”梁永忠死死抱住蘇玉腳踝,哀求道:“我入蘇宅,就是因您從不輕易犧牲棋子。您總說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呢?這麽多年,我一直追隨您,希望能當好那隻潰長堤的螞蟻,您不能這麽對待我呀!”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一旦蘇宅這個蟻穴都被人連鍋端了,還談什麽別的?!實話告訴你,我就是要用劉權叛變之事,借著瑨王府的手把薛貴的勢力連根拔除。你今天老老實實交了底,隻要薛貴一死,咱們都相安無事。但你若不說,不必我動手,以吳家的尿性,你以為你一家老小能苟延殘喘到幾時?!”
吳家人、閻羅殿、趙恒月、蘇玉……各種勢力布了天羅地網,滿世界搜捕劉權。然而劉權卻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的徹徹底底。
“我不信他有通天遁地之術!傳令清風閣,隻要劉權還在蕭國地界,本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蘇玉下了死命令。
“主人!東家隻要咱們穩住趙恒月,劉權的死活有什麽打緊?”素女不解道。
“他還不能死!他要是死了,東家的大計就又會橫生枝節。這位財神,可並非浪得虛名,不然吳勝堂堂左丞相,犯得著非跟他較勁?我除了想借瑨王府之手鏟除薛貴這些頑疾,還想好好利用利用劉權跟吳家的不共戴天之仇。隻要處置得當,此事就是一舉多得,機會擺在眼前,我豈能錯過呢?”蘇玉雲淡風輕地說。
“將軍!”夜半三更,蕭齊衍的親隨悄然進了後帳。
“人呢?”蕭齊衍隱沒在黑暗中,語氣平靜地問。
“按您的吩咐!”那親隨說著,用手指了指蕭齊衍軍榻之下。
“好!”蕭齊衍翻身下了軍榻,那親隨便到外間,沿著特定路徑,將沙盤上的城池挪動了位置。
“轟”一聲輕響,待到那親隨再進後帳時,裏麵已經改天換地。就在蕭齊衍軍榻之下的位置,一道青石階梯延伸至地底。誰能想到,龍首軍營之下盡然還建著一座隱秘的地下堡壘。
“王爺?您……”當石室之中的劉權看見蕭齊衍時,臉上的震驚可想而知。
“劉前輩,請坐!多有得罪,見諒!”蕭齊衍依舊是平日那般隨和。劉權也沒再多說什麽,長袍一撩跪坐在了蕭齊衍對麵。蕭齊衍伸手拿了茶壺,倒了一杯放在劉權麵前,也順帶給自己倒了一杯。
“事情就是老夫所為,王爺要殺要剮,老夫悉聽尊便!”劉權倒是敢作敢當,很爽快地主動承認了。
哪知蕭齊衍眉頭都沒皺,反而語帶戲謔道:“替王妃敗家,不必手軟,本王還能養不起她嗎?何況您把畢生的本事都傳授她了,她這輩子,隻要手裏還有一個錢,遲早會連本帶息,把賠的都賺回來,前輩還擔心什麽呢?”
“哎……瑨王府寬厚,不代表老夫自個兒沒個自知之明。您把我拘在此處,是好意想保全老夫這忘恩負義之人的一條賤命,可老夫已經不想再累及旁人了!”劉權長歎一口氣。
“前輩家中事,本王略有耳聞。前輩的心情,本王亦能理解。您與王妃有患難之情、師生之誼。此番做出這樣的事,應該另有隱情。劉前輩可否坦誠告知一二?”
“命數已定,王爺多問無益,老夫這輩子,罪孽深重、死有餘辜!”劉權道。
“您安心在此處,就當閉關了!等事情告一段落,本王自會叫月兒來接您!月兒是誠心希望您跟東方夫人在瑨陽頤養天年,本王亦做此想!”蕭齊衍語氣誠懇地說。
“嗵!”劉權起身重重跪在了蕭齊衍麵前,發自內心道:“老夫早已是死人一個,瑨王府的恩情,容我來生再報。老夫愧對王妃的深恩厚義,等辦完最後一點事,我自會以死謝罪!”
“您要是再有分毫差池,才是真的愧對王妃!實不相瞞,王妃的病情現在越來越嚴重,如果您與東方夫人再有不測,本王恐她……哎!”說到這裏,蕭齊衍眼中閃過難以名狀的痛楚、悲戚之色,話也沒再說下去了。
“罷了!罷了!”劉權自然能從蕭齊衍的話語裏,想象到得知真相的趙恒月受了多大打擊。人心都是肉長的,他豈能不後悔、慚愧?於是,他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如實告知了蕭齊衍。
“這麽說來,您家所剩的唯一血脈就是您孫女?那麽,您已經按照他們的意圖,讓趙氏商盟出了局,他們應該會同意你跟孫女見上一麵吧?”蕭齊衍問。
“不會!吳勝、薛貴這樣的貨色,老夫太了解。他們非但要將老夫趕盡殺絕,孫女也是要不回來的。”劉權老淚縱橫地說。
“那您為什麽還要屈從?”蕭齊衍不解道。
“老夫隻要有用,他們至少會留我孫女一口氣,僅此而已!”
沉默片刻,蕭齊衍冷靜又頗具謀略地說:“本王不懂商道諸事,但打仗還算行家裏手。劉前輩可知反客為主的玩兒法?”
“這?”劉權略有遲疑,他當然懂得蕭齊衍的意思。
“前輩剛剛自己也說了,隻要您還有用,他們就不會把您孫女怎樣!眼下,王妃的生意算是消停了,但不代表前輩就沒了用處。本王聽王妃說過,她之所以能立足北境商道,根基中的根基就是北路十三線。閻王殿裏的冥王對此早有覬覦,此次更是不惜聯合外人想據為己有。這麽重要的商路命脈,當然不能落入外人之手。隻有全部握在您的手裏,才最安全。而且一旦您兼並了王妃的份額,本王料想無論閻王殿還是吳家人非但不敢再輕動您,還會對您禮讓三分。您信嗎?”
“王爺!您就不怕我拿王妃的安生立命之本做了交易?這北路十三線的份額無異於她的命根子,她用了十幾年的血汗和光陰換來的!”
“本王當然知道!可就算你拿她的命根子做了交易,隻要能換回你孫女,以她重情重義的為人,她也會覺得值。放心吧!就算她什麽也沒有了,本王還在。本王會協助你拿到她全部的份額!”蕭齊衍承諾一句。
“王爺!老夫如何承受得起?……”劉權從未想過,這肮髒的世道,盡真有義薄雲天的“義”字,而且還是皇親貴胄出生的趙恒月與蕭齊衍。
“曾幾何時,本王誓死守護的,月兒已犧牲自己幫本王守了。現在瑨陽富強,百姓也安居樂業。她心中所想,本王亦會幫她一一實現!”蕭齊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