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移商換羽
夏侯梓陽還未等母親林萱兒把話說完,微微一怔,仿佛是不能相信,便目光急促地問道:“那我這個堂兄後來到底是怎麽樣了?死了嗎?”
林萱兒麵有愁色,卻輕輕搖了搖頭道:“不知道,賊人武功也是高深莫測,你堂兄當時受傷血流不止,蕭正羽心下大駭,劍氣越發寒氣凜人,讓對方逐漸難以招架,不敢輕敵,舉兵刃全力以赴地嚴守門戶。蕭正羽長劍刷刷連刺幾劍,指向對方後心,賊人以孩子作為人質和擋箭牌,讓蕭正羽手中的劍氣有所忌憚,也給了對方可乘之機,趁機攜持孩子向後縱躍丈餘,在空中一個轉身,跳出了淩冽劍氣的圈子,續而在落地後又幾下起落,迅速消失在崇山峻嶺的茫茫夜色掩護之中,不知所蹤,從此銷聲匿跡。你堂兄至今也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夏侯梓陽噙一縷擔憂在嘴角,目光微瀾地道:“可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十二年的歸期馬上就要到了,屆時又如何向姑姑她交代呢?”
林萱兒眼中流露出幾許無可奈何的鬱然,放低了聲音道:“那隻有走一步算一步了,畢竟當初如果告訴了你姑姑實情,她恐怕早就承受不住壓力,自尋短見已不在人世了。”
夏侯梓陽凝思片刻,俏生生地望著如同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的天際,忽然溫婉巧笑道:“我有法子了,不就是要兌現十二年歸期的諾言,等我堂哥回來嗎?隻要他回來了,大家都相安無事了。姑姑母子倆團聚了卻夙願,這樣爹也不用再為姑姑擔驚受怕,也可以堵住下人們的悠悠眾口了。”
林萱兒輕輕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佯裝帶著一星怒火道:“你這孩子,腦袋裏盡冒出些餿主意來,你讓我們上哪裏去找一個兒子賠給你姑姑?總不能隨便就擰一個仔兒冒充你堂兄吧!這可關係到咱們夏侯山莊的聲譽和血統,不能當做兒戲來胡鬧。”
夏侯梓陽努一努嘴,不以為然,她心中自有打算,也有了中意的人選——正是毛豆,這個棱角分明有著俊朗外表卻身世不清不楚的男人,不僅年齡與夏侯素菲之子相仿,如果將他長久留在山莊也正好契合自己芳心萌動的心意,說不清能夠日久生情,促成一樁天付良緣。屆時待他成為了夏侯山莊的上門女婿,哪裏還需要在乎會不會影響到夏侯山莊的聲譽和血統,反正都為“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再說,民間有雲:一個女婿相當於半個兒子,將來好好孝敬夏侯素菲,就等於還自己姑姑兒子了。如此一來,豈不是兩全其美?何樂不為?於是,她便盈盈一笑,向自己的娘親表明了心意。
林萱兒蹙了眉頭,淡淡地“唔”了一聲,她並不讚同自己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打算將來嫁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市井小子,還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孤兒,要不思進取或者坐享其成,憑借攀高枝依靠吃軟飯渾渾噩噩地過日子。於是,她抬頭略微驚愕,徐徐道:“我不讚成你這個想法,那個毛豆本來就來曆不明,身份不清不楚的,萬一心存什麽歹念,豈不是自己開門緝盜,引狼入室嗎?”
·夏侯梓陽並不甘心,眉目溫然挽著林萱兒的手臂,眼笑彎彎地道:“娘,毛豆他是一個孤兒,無父無母的,又沒有什麽背景靠山,這樣的人才可靠,才會一心一意地對待山莊。”
·林萱兒揚一揚臉,口中漸漸轉淡,忖度著道:“你這麽袒護著這個小子,是不是和他有了什麽瓜葛?那日賭氣外出,你們倆孤男寡女呆在一起,又夜未歸宿,他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麽苟且之事?”
夏侯梓陽聽聞後不悅,鼻翼微微張合,“哼”了一聲,含了端肅的神色,懊惱道:“娘,你把女兒當做了什麽人?就算你不信任毛豆,對他心存芥蒂,也不能如此詆毀汙蔑女兒吧!”
林萱兒見她顯然是動了怒氣,臉上的不悅之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歉意,趕緊上前拍了拍了手,輕語安撫道:“好了,好了,為娘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擔心你被人欺負罷了!”
夏侯梓陽依舊不依不饒,推開她的手,凝睇一眼,借題發揮地道:“我不管,反正你就是輕賤女兒,認為我自甘墮落,給你丟人現眼。”
林萱兒見好說歹說不行,目光一斂,心下一軟,隻好退步道:“乖女兒,好女兒,你不要生娘的氣,你說怎樣就怎樣。”
夏侯梓陽眼角一飛,眉毛一挑道:“此話當真?我要毛豆頂替我那位堂哥,留在夏侯山莊。”
夏侯梓陽嬌俏一笑,似乎胸有成竹,含了一脈坦然笑意道:“娘,這個你放心,我在朱仙鎮的時候與姑姑有過接觸,知道她思子心切,幾乎肝腸寸斷,尤其是在歸期將滿之際,在這個時候,無論誰和她說有關我堂兄的事情,她都會將信將疑,我們隻需要告訴她:毛豆就是我堂兄,他提前從天山回來了,因為十餘年來母子分離導致親情疏離,所以想在我姑姑不知情的情況下,製造一個機緣巧合的機會讓彼此雙方接觸一下。當毛豆看到我姑姑一直在苦苦等他回來的悲切之情,不由得動容,才放下了心中的顧慮,願意承歡膝下,彌補多年來骨肉分離的遺憾--否則,哪有怎麽多機緣巧合的事情?”
林萱兒眼中微微一沉,猶自不放心地道:“如此一來,倒也說的通道理。不過你又怎麽知曉毛豆那個小子會答應這個法子?即便他想借機攀高枝進我夏侯山莊的門過上富足生活,你爹不一定就會點頭同意。”
夏侯梓陽漾起梨渦似的笑容,嬌盈盈道:“娘,這個你就不了解我爹了,他肯不顧旁人指指點點,讓我這個下嫁多年又守寡的姑姑回到山莊,就是同氣連枝的手足情深為重,不會顧惜毛豆卑不足道的身份。”
事情說幹就幹,林萱兒負責給夏侯寧波做思想疏導,配合女兒和毛豆上演一出認親的戲碼,夏侯梓陽找到了毛豆,泡了一杯蓮子茶遞到他手中,嘴角含了明媚的笑容道:“給你喝,接著。”
毛豆正準備在客房睡下,見夏侯梓陽火急火燎地闖進門來,還笑臉盈盈地為自己主動泡好了茶水,心下詫異,並不伸手去接茶盞,而是倏然坐起身,狐疑道:“不喝!無事獻殷勤,你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夏侯梓陽含著淡如輕雲的笑容,努了努嘴,朗然道:“本小姐讓你喝,你就喝,又毒不死你。”說著,便徑直坐在床沿上,遞過了蓮子茶。
雲蕭蕭原本準備就寢,換上了單薄的睡衣,見夏侯梓陽如此湊上跟前,趕緊下意識地攏住衣領,低聲道:“所謂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怕被人吃豆腐,我還怕呢!”
夏侯梓陽把茶盞往他麵前一擱,自己往床榻上一歪,溫柔睇他一眼,半是笑半是嗔道:“你少臭美了,一副市井棍徒的窮酸相,也敢想入非非?不聽我的話,你的玉佩不打算要了嗎?”
雲蕭蕭瞅了一眼蓮子茶,微覺疑惑道:“我既不屬於喜歡喝茶顯擺的公子哥,也不需要健脾益腎,喝蓮子這玩意兒幹嘛?”
夏侯梓陽神色似火苗一跳,唇角微微牽動,滿麵皆是春色笑影道:“蓮子即‘憐子’,你是個孤兒,若是你爹娘在世,想必也會很牽掛你吧!”
雲蕭蕭聞言神色有些黯淡,內心深處仿佛被勾起似一把野火灼燒的淒淒疼痛,捧起茶盞靜靜端詳了片刻,續而抿了一口,閑閑道:“那是肯定的,像我這樣既帥氣又聰慧的兒子,上哪裏找去!”
夏侯梓陽眉目輕佻,含著徐徐的笑意,施施然道:“如果上天給你一個認親的機會,讓你不僅能與家人天倫共享,還可以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你可願意?”
雲蕭蕭“嗤”地一笑,在她的額頭輕輕戳了一記,打趣道:“你呀,還不如讓我直接睡一場黃粱美夢更好,天底下哪裏有這等好事?我連我爹娘姓氏名誰都不記著,如何認親?”
夏侯梓陽撥一撥耳邊碎發,輕輕”嗯”一聲,淺笑如雲,低低道:“當然有,而且就近在眼前。”
雲蕭蕭眉頭一皺,連忙追問道:“這等好事,近在眼前?究竟在哪裏?”
夏侯梓陽目光在他臉上逡巡片刻,眸中含了幾分頑皮之色,徐徐道:“就在夏侯山莊,我姑姑於十二年前丟了孩子,這位表哥的年紀如今算來正處加冠之年,與你的年齡相仿,你就隨水推舟,認了我姑姑做娘,這樣既了卻了她的一樁心願,也給了你一個好的歸宿,一舉兩得,各得其所!你說,對不對呀,表哥?”
雲蕭蕭聞言怔怔片刻,不解道:“可是為什麽要選擇我呢?畢竟夏侯山莊不缺物色做你表哥的人選?”
夏侯梓陽輕輕一哂,眉如春山,唇邊綻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悠悠道:“你對本小姐屢屢無禮在先,我要罰你留在夏侯山莊來慢慢贖罪,這個理由夠合情合理了吧!”
雲蕭蕭斜斜飛她一眼,“撲哧”一笑,仿佛心有所動,忽然把頭一偏,卻是不以為然,冷言冷語打斷她的話道:“荒謬,你安的什麽好心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天底下沒有人想讓別人贖罪,卻還要請別人當闊家少爺的道理--這個暗坑,我可不跳。”
夏侯梓陽也不甘示弱,語氣沉沉道:“你若想要回你的玉墜,這個暗坑不管樂不樂意就必須給我跳。否則,要想玉墜完璧歸趙,你就真的隻剩下做一場黃粱美夢了!”
雲蕭蕭見她翻了臉色,略略思量,隻有屏了屏聲氣,換了口吻,言笑晏晏地道:“這可是比天上掉餡餅還好的美事,哪裏會是什麽暗坑?開個玩笑罷了,我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