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好消息壞消息
黑暗中一陣放肆的笑聲轟然響起，吳逸縱身跳出，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跟頭翻過，飛腳踹翻了一個抬旗的小妖，奪過大旗，站在一處壘起的石凳上，耀武揚威道：“你們這幫妖怪！今日可讓我找到了！”
聲音中氣十足，有意讓每個妖怪都聽得清清楚楚，聲聞洞府各處，直達幽邃之中，一處青光爍爍，爐煙彌漫的小洞府中，那裏枯月嶺的大當家黑山將軍，正自閉目運功，黑袍中黑氣籠罩，地麵上漫起無數縷淡淡水氣，融入身中。他身旁站著一個白袍黑須的道人，聽聞此聲突如其來，不由得凜然一驚。
道人見聲音擾亂之下，打坐的黑山將軍黑氣有所驚動，便趕忙低聲道：“黑兄莫急，隻管凝丹，且讓小弟前去對付。”他語罷，目中凶光畢露，甩袖便急往外頭走去。
……
眾多妖兵見得憑空出現了一個人類，雖然大為吃驚，但很快便發了凶性，一齊舉著兵器殺來。
吳逸鼻尖輕哼，全然不懼，單手舞起大旗，手腕一抖，那飛舞的棗紅色大旗上瞬間燃起一團火焰，旋身狂掃。
他身如輪轉，將一麵燃起的大旗舞得風火俱起，濺射火焰無數，洞中圍上的妖兵被這一股風火相交之勢掃中，頃刻間幾十人便身中火焰，燒的滿地打滾，被燒中的碰了別的妖兵，也被火勢蔓延，哀嚎著倒地亂叫。這一團火在數百妖兵中橫衝直撞，左劈右掃，全無一個妖兵近得身。火星四散，燒的眾妖鬼哭狼嚎，苦不堪言。
吳逸舞得興起，大笑著將旗杆上拋，焰光裹著的旗杆瞬間變作一杆亮銀長槍。
“嘿嘿！瞧好了！”
長槍隨身而走，瞬間穿過一個妖兵的喉嚨，吳逸槍身一抖，那妖兵在勁力鼓蕩下身首異處，而其勢未止，抖轉的槍身紅纓處又燃起一團火焰，覆蓋住槍尖，吳逸神力驅動之下，槍出如龍，火勢隨槍勢而飛，在眾妖兵之間左劈右掃，東打西刺，所到之處，無不是火星飛濺，哀叫遍地。
橫掃千軍之勢如同火龍掃掠全場後，吳逸槍尖斜斜點地，擺出一個極其颯爽利落的收招勢。此時偌大的洞府中，已是妖屍遍地，火焰熊熊燃燒，已無一個站著的妖怪。
“你是何人！膽敢闖此枯月嶺！”
吳逸斜眼瞥向洞府上方聲音來處，隨手棄了旗杆，見是一個白袍黑須的道人打扮，冷笑道：“道士？我說呢，原來陽城縣那場雨是你作法下的。”
那道人聞言微驚，但也不懼，森然道：“莫非，你就是二當家妖丹所現，殺了他並挑釁我等之人？”
吳逸稍一沉吟，便立馬昂首答道：“沒錯，我乃……我乃西牛賀洲散仙鎮元子座下弟子，客居陽城，見你們這些妖怪在城中鬼鬼祟祟，殺之理所當然。倒是你，一個道門中人，身懷正法，不苦心修持，和這些妖怪狼狽為奸，你也配說我？”
鎮元子……嘿嘿，這名號就用他一用。
道人聽聞鎮元子的名號，果然凝眉思索了一瞬，便厲聲喝道：“西牛賀洲與南贍部洲相隔少說二十萬裏，天高地遠，我與你家師傅素未謀麵，更無冤無仇，為何前來生事？”
吳逸呸了一聲，罵道：“姑……我呸你個老牛鼻子，你這點把戲當我看不出來是何居心？陽城忽生大雨，雨生濕氣濕氣生陰，一城方圓陰氣聚養之下自能滋長九轉妖丹，你是想幫這家妖怪大幅度增長道行，我說的可對？洞府居於地下，無非就是想借地脈隱匿妖氣妖雲，方便行事。不過，這下可算讓我找到了。現下趁你妖丹未成，姑……我正好替天行道！”這一段話說的氣聲充盈，聲聞洞府，就像是故意大聲說出來的一樣。
這小書生年紀不大，見聞卻是當真不少。能教出這等弟子的西牛賀洲鎮元子是何方神聖？白袍道人雖然不知他師承底細，聽他一言將自己目的說出，心中更是堅定了不能留此子活口之念。
他手中長劍突現，捏著法訣，厲聲喝道：“既如此，道友就留下來吧！”
白袍道人須發此時冒著黑青之氣，劍蕩黑風，黑風凶戾之氣大起，將吳逸周圍二丈方圓團團籠罩。道人手訣再變，法袍中飛出數十根飛針，飛向那團裹著吳逸的黑風中。
一出手，他就祭出了自己拿手的蝕骨靈針，務求不留活口。
吳逸見黑風當頭，凶煞之氣彌漫，針影時隱時現，眉頭終於開始皺起：
“怎麽辦呢？不能太強，又不能太弱……”
他，不，應該說是“她”，此刻想的，卻是另一個某種程度看上去有些難度的問題。
對方，是一個九轉境中層的妖道，要怎麽樣，才能讓自己全身而退的同時，打得“更像吳逸”一些呢？
又不能在這一下把他們打死，唉，真麻煩……
白袍道人揮舞長劍，操控黑風，一邊撚著劍指操縱靈針，見靈針在黑風中飛速旋轉，浸染毒勢已成，時機已到，隨即大喝法訣：“奉溫元帥地府敕令，靈針借力，除魔妖去，殺！”
酆都溫元帥？“吳逸”心裏暗歎，明明是正法，卻用了如此邪魔外道的靈針施展。
黑風內的“吳逸”，聽得外麵道人的法訣當下的反應，外麵的道人此刻自然無從知曉。黑風當中，數十枚靈針此刻齊刷刷刺向吳逸周身各處，每一針都指向他身上要穴，常人若中了，不說頃刻沒命，死後魂魄也會被靈針所拘，永世奴役。
裝裝樣子吧，“吳逸”的口中也隨口胡編，喊出了法訣：
“奉念太上元始天尊敕令，元雷加護，萬邪不侵！”他口訣聲念得極大，心裏卻是暗念：
“元始老官兒，借你名頭一用！”
黑風之中，劇烈光芒湧起，照亮了洞內四周，一時間，白袍道人也驚得以袖遮擋這陣強光。
強光消去，原本團團籠罩的一團黑風也無影無蹤。
白袍道人震得後退數步，胸口閉氣，險些站不穩，穩住了身形定睛一看，自己的蝕骨靈針，大都七倒八歪地躺在了地上，而本該被擊殺的那個書生，此刻單膝跪地，手捂著胸膛，滿臉蒼白，一副精疲力竭之相。
這小鬼竟如此厲害！白袍道人見蝕骨靈針也未能將他斃命，也不禁覺得悚懼，對方年紀輕輕，道行不凡，該當接近九轉境中層的修為，難怪二當家死於其手。
不過，這一番下來，那“吳逸”身上元氣大傷，白袍道人見他周身玄氣大弱，雖未死，但也損耗頗大。
瞧他捂著胸口，身形不穩，那一記法訣，該當是他的全力，自己若祭出底牌，未必不能講他擊殺。
“吳逸”暗中瞧著對方的反應，心想：“差不多，該溜了。”
她於是裝出一副勉力說話的樣子：“你這邪針果然厲害，一不留神險些把命丟了。”
白袍道人一隻手負於身後，暗自摸著什麽東西，同時嘴上也假意讚道：“小兄弟，天堂有路你不走，可惜你這絕好的苗子，至此便要絕了。”
“吳逸”嘿嘿一笑，忽地掏出一張金黃色符紙來：“是嗎？”
白袍道人麵色驟變，這是……神霄宗的飛捷符？
該死！白袍道人慌忙便要出手阻止，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隻見“吳逸”倏地一聲，已瞬間消失在一道黃色閃光之中。
讓他逃走了！
白袍道人氣的猛地跺腳，卻聽見深處黑山將軍的聲音緩緩傳來：“不必去追，等我妖丹成就，咱們一起找他……算，總，賬！”
此時，枯月嶺地上的遙遙上空層雲處，一個透明的身影正悠悠躺在一朵雲上，打著嗬欠：
“嗬啊……裝成用符籙逃走真是麻煩，要是那小子再厲害點就好了。算了，回去吧……”
一點米粒大小的銀光自雲中縱出，飛向了陽城的方向……
有了師傅的教誨，吳逸再次對敵的心境與先前便大為不同了。
阻礙玄氣運轉的焦躁心一去，體內玄氣運轉，便再無阻礙，吳逸連續幾番以一敵二，雖然還是整體處於下風，但在拳腳相交之中，身體卻動得越發靈活，體內玄氣隨心而動，逐漸漫出身體，好似雲氣繞身。
當玄氣完整繚繞住周身的那一刻起，攻上來的兩個分身的動作，在吳逸眼中瞬間變慢了。
這是……雲體風身！
吳逸心中大概猜到了一點，但心境未亂，念頭再動，體內玄氣依照自己內心存想，又一次漫出身體，這次，並沒有環繞住身軀，而是逐漸開始凝成一團，狀似……人身。
如此這般重複了七八次後，就在兩個分身攻來的那一刻，一拳一腳，同時擋住了來勢洶洶的攻擊。
一隻右拳，一隻左腳，兩個主人。
吳逸此刻身邊，終於多了另一個“他”。
“好。”
熟悉的嗬欠聲再響起時，兩名分身已被雙雙打出了數丈開外。
吳逸收了身外身，抬眼望向上方蓮台處，以一種妖嬈的睡姿側躺著的聖尊師傅。
“這第二關，算過了吧？”
“嗯，過了，和我預想的差不多。”吳逸聽見後方傳來的聲音，轉過頭一看，她已經拿著拂塵站在自己身後。
聖尊道：“我先前說過，等你過了第二關，在過第三關之前，會送你幾件大禮。”
吳逸一下子期待就起來了：“大禮？又是什麽神通？”
“伸出手來。”
吳逸乖乖伸出左手。
聖尊一隻手凝聚金光，在吳逸手掌上輕輕幾劃，寫下了一個字。
“定？”吳逸皺著眉頭念道。
“這是南無大力王光明摩尼菩薩定字訣，你將來對敵如果遇上生死關頭實在無法時，可以心中默念，亮出這個字，對方有再大的神通法術也會頃刻消解，救你於危難。記住，隻能用三次。”聖尊淡淡地輕點著他的手指。
吳逸奇道：“菩薩？聖尊師傅，你還會佛家的神通？”
他一問，聖尊就抬起手作勢便要打他，擺出了一副“你孤陋寡聞”的口氣：“虧你給李家小娃娃講故事講的頭頭是道，虧你練的還是我的心法。你給小姑娘講的故事怎麽說的？菩提祖師三教合一。我教你的元天妙真訣裏怎麽說的？功成隨做佛與仙，兩家衣缽不同，修行的道理卻通，為什麽不能會？”
“這第二件……”聖尊手中變出一個東西，直接塞進了吳逸手中。
是一個黑不溜秋，手掌大小的黑色葫蘆。
“這又是啥寶貝？”
聖尊撲哧一笑：“這個嘛，時候到了，你自然會懂用的。”
吳逸還在拿著這葫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的工夫，聖尊這邊又掏出了一件東西。
這次更奇怪，竟是一個不滿半掌的方形印章，通體黃金，上有龍紋，看著像是前世古裝劇裏王侯常用的金印。
“這最後一件，就是從那個道……額，從一個老散修那打賭贏的，這個，時候到了，你自然也會用。”
合著，三樣大禮，自己知道用處的，就一個手印？
但吳逸還是乖乖收了下來：“謝了，聖尊師傅。”
“那麽……”
聖尊身形忽動，化作一道流星飛旋而上，在吳逸眼中連轉了不知多少個圈後，才停在空中，變作一個端坐於瑤台玉座之上，頭戴鳳冕珠旒，仙裙在身，霞光萬道的女仙之姿。
吳逸已經見了好幾次她這種說著話就時不時變成另一幅樣子的習慣，盡管眼前銀光籠罩之下，仙姿高潔，麵容隱於其中，但他還是忍不住想吐槽一句：這師傅姐姐到底有多少幅樣子？
“現在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吳逸略一思考，當即道：“壞消息。”
聖尊輕輕一笑：“壞消息是，等你過了第三關開始，從夢境醒來後，本尊就將功行第二周天，入定坐禪，屆時你遇上危險沒了辦法，就算想叫我救你，我也是不理會的。”
之前就已經聽她提了一嘴，現在再聽，吳逸也有了一點心理準備，倒不怎麽吃驚，隻是想起不久前她在自己體內運轉第一個周天時，自己渾身疼痛難當，差點當場去世，便問：“等等，之前我說書你剛好運轉第一個周天，我就疼的要死，那萬一後麵我打架的時候，你運行第二周天又害得我全身難受怎麽辦？”
“嘖，此一時彼一時，當時你是凡體，現在你修煉了元天妙真訣，你我功法一體同源，怎麽會被影響，放心好了。”
“哦，那好消息呢？”
聖尊銀光下的臉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壞笑，道：“好消息嘛，就是在你剛剛練身外身的時候，本尊也也使了個身外身，變作你的模樣，飛到了陽城幾百裏外的枯月嶺，尋到了妖精的老巢，堂而皇之當著他們的麵一把火燒了他們手下的幾百妖兵，現在，那枯月嶺的兩個頭頭，可都知道了你的大名。估計這一兩天後，他們便要來陽城找你算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