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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你聽過定海神珍鐵嗎?

  在大荒山青埂峰上,每次師尊雲遊歸來,例行講課前,都會說起雲遊各派的見聞。


  哪兒的仙山又開了講道會,哪兒的門下又出了高徒,哪兒的真人又贈了寶物……


  呂泰嶽是首座十大弟子之一,其師月照真人是掌教師尊的師弟,天資超凡,自幼入門學道僅二十年,就邁出了九轉境第一轉。聲名達於諸門,被譽為二百年難有的“劍生子”。


  天生劍脊,與劍相通,是謂“劍生子”。


  如此天資,聽講道時,自然也坐在眾弟子前列,聽得清楚。


  就在他二十五歲時的某一日,慣例聽掌教師尊雲遊歸來講道時,聽到了這樣一個傳聞。


  說是遠隔重洋東勝神洲諸島的妙慈院,近年出了一位怪才。


  妙慈院呂泰嶽早有耳聞,是東勝神洲的女仙名門,聲名之遠,南贍部洲諸宗也有其名。


  院主玉真上人,修為高妙,德高望重,但院律亦嚴,門下女弟子均是守正持身,未有違背的。


  但這一兩年,律例嚴明的妙慈院下,卻出了一位怪人。


  妙慈院第一戒殺,可傳聞她一出門曆練,就為了一戶被強搶的趙老漢家女兒,奔襲四百裏,殺了一夥山寨上的賊寇七十八人,而那家人她其實全不認識。


  妙慈院第二戒酒,門中上下皆不飲酒,就連別門出家人偶爾會飲的素酒也不沾半點,可她卻每日酒葫蘆不離身,喝的酩酊大醉更是家常便飯。


  妙慈院第三戒怠惰,門中弟子不獨練功,日夜功課亦是不敢懈怠,而她自小謹守戒律,卻在三年前,性情大變,常常不參早課,鳴鍾也不應,甚至有時日夜顛倒,日間長睡,夜裏才醒。


  妙慈院第四戒偷盜,她卻時常偷山下別人家的香油錢去買酒喝。


  妙慈院第五戒葷腥,修行人休糧守穀,就是道行差些的,也隻吃素,她卻更是離譜,自性情巨變後,每逢下山,回來必少不了一身酒肉味。


  妙慈院第六戒不敬法像,這更是尤為離譜,傳聞她有一次酒醉回山,早到了妙慈院門禁之時,她呼應無門,酒醉之下,卻撒起瘋來,將門前立著近千年的護山之寶,六丈高不壞尊王永住金剛石像,一把拆了個粉碎。


  道門九戒,每一條都是足以逐出山門的重律,她一兩年間犯了大半,卻始終沒有被逐出山門。


  而這,全出自一個不滿十九的少女身上。


  更重要的是,此人竟還是妙慈院立派以來,號稱兩千年不遇的逸才。


  年僅十六,就達到了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聚元境。


  妙慈院前所未有,東勝神洲諸島也聞所未聞。


  呂泰嶽至今還記得,師尊回山時,向他們提起此人時,一貫淡泊平靜的眼裏卻難得地露出了欣慰……與敬佩。


  他記得很清楚,師尊說過,此女除了長相極美之外,最大的特征,就是腳上係著一對鈴鐺,身上時刻不離酒葫蘆,以及……


  嘴裏總是叼著一根楊柳枝。


  而現在,呂泰嶽望著這個悠悠騎著熊下山遠去的背影,怔怔呆立不動。


  他終於見到了,傳聞中妙慈院曆史上個性最乖戾,最有望登仙的首座弟子,人稱“一葉海棠”的……


  宋棠音!

  ……


  行了一大半日路程,車夫停了下來,給拉車的牛喂草歇腳。


  “客人,能不能勞煩您稍等一刻鍾?”年近六十的車夫大爺拿著扁擔水桶,朝著吳逸躬腰道。


  吳逸看了他這副行頭,便笑道:“大爺,要去給牛打水喝?”


  車夫咧著一張滿是胡須的嘴嗬嗬笑道:“這牛老了,不中用,以前兩日走到寶象府還有精神,現在啊不成嘍!”


  吳逸望了一眼四周,官道兩旁附近都是山樹,一路沒有河流湖泊,便問道:“大爺,可這附近我看都沒有河經過,您怎麽打水啊?”


  車夫笑了,指了指東北側一處林子道:“客人果然外地來的,那兒附近有一口井,俺們都用了幾十年了,熟門熟路,您受累,稍等會兒啊!”


  吳逸見他滿臉風霜,須發已夾雜一絲灰白,便幹脆下了牛車,在車夫疑惑的眼神中,輕輕從他手上接過了擔子和水桶,笑著道:“我坐了一路,閑著也是閑著,您說說那口井往哪兒走,我幫您擔回來。”


  車夫忙拉著吳逸,急道:“這這這……您公子哥兒的,怎麽能讓您受累,哪有讓客人忙的道理啊?”


  吳逸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還是那件從彩雲間買來的新衣衫,看上去光鮮得很,確實像個公子哥,他樂了:“什麽公子哥啊,我就是個走到哪算哪的流浪小子,您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就來。”


  他拿著扁擔和水桶,照著車夫所指之處邁開腳走去。吳逸不用雲體風身也身強體健,沒幾步就走得遠了,那車夫也勸解不及,隻好呆呆立在原地。


  不到半裏,吳逸跑到林中,果然見到一處水井。


  將桶扔進井中打滿,吳逸撈起桶,一見桶中水麵,自己的鳳目金瞳就起了反應,水麵之上,泛起的漣漪中間,隱隱現出星點藍光。


  吳逸很清楚,這不是什麽折射作用造成的粼光,而是別的什麽東西,就像飄在水麵的珍珠,閃爍著點點微芒。


  “這又是什麽兆頭?”


  吳逸感覺不像邪氣,卻也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麽。


  “這是水中龍氣,代表井水連通的江河底下歸龍王管的意思。”他正納悶,聖尊師傅的提醒來的恰是時候。


  龍王?


  “就是東海龍王那種?”吳逸以心念回問道。


  聖尊笑了:“這兒的井直通的是流天江,自然歸流天江的龍王管,離東海至少還有幾萬裏,怎麽,你認識東海龍王?”


  “不認識,聽說過他的故事而已。”吳逸將桶係在擔上,準備回程。


  “他一條老龍,能有什麽故事?”


  吳逸一邊擔著走,一邊也被挑起了話頭,便用意念回複道:“東海定海神珍鐵的故事,聖尊師傅你見多識廣,聽過沒?”


  “定海神珍鐵?”聖尊來了興致,“東海的事我也知道一些,定海神珍鐵卻是從沒聽說過。”


  不知道了吧!

  吳逸頗為得意,一路上挑著扁擔水桶,麵上帶笑,心念中已經開始悠悠敘說著故事:“這說來可就長了,話說很久以前,東勝神洲傲來國的花果山上,有一隻小猴兒……”


  “小猴兒?莫不是那個猴王?”


  吳逸輕笑:“這猴兒呢,見到了生老病死,決定尋仙訪道,就一葉竹筏,向著茫茫大海,往西渡海而去……”


  不多久,車夫就見到一個衣衫整潔,意氣春風的書生扛著滿滿兩大桶水,走了回來。


  扁擔穩穩當當遞到自己手中,車夫隻看眼前這個年輕人,麵不紅心不跳,連汗也沒流一滴,不由得誇了一句:“客人身子看著瘦,沒想到力氣真不小,年輕好啊!”


  吳逸也不多說別的,將水桶遞給車夫後,便一個翻身上了後車,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茅草堆上,向外伸出了兩根手指,叫道:

  “老大爺,一會兒到了寶象府說一聲,我先睡一覺啊!”


  “好了,接著說吧。”


  待吳逸睡下後,毫無意外地,又到了夢裏,這回聖尊早已變作了一個書生模樣,側臥雲頭等著他。


  她言出法隨,雲團飄至吳逸身前,手中變出一把匕首,指間玩轉著說道。


  “說啥?”


  “定海神珍鐵啊,聽你剛剛說的,是當日你跟李家小娃娃也說過的,猴子一路上穿洲過海,後來拜師學了法術,打敗混世魔王。現在你講這定海神珍鐵,又跟猴子有關係,怎麽?這猴子的事跡你知道的還挺多?恰好,當日你也答應過要給我講的,不如現在說了。”


  吳逸翻了個白眼,這類故事在高人麵前就是不好講,哪怕世界觀不同,但對方畢竟是神仙,也能從蛛絲馬跡裏找到一點東西來。


  再講下去,就要講到強銷生死簿,官封弼馬溫,她萬一繼續追問到什麽,說不定又要講到大鬧天宮,被囚五行山,這一路串下去,要講得可太多了。


  我成了故事會嗎?

  “聖尊師傅,那個……我講了,有沒有什麽獎賞?”吳逸抬頭望向雲上躺著的聖尊。


  小匕首在聖尊食指尖上陀螺似的飛轉,她反問道:“獎賞?也是,你想要什麽獎賞?”


  吳逸道:“你千變萬化,但我現在還不知道你長什麽樣子呢,神仙總該有個本相吧。”


  “你這點道行,還想見到本姑奶奶的真容早著呢,換一個。”聖尊懶懶的聲音忽然自吳逸身後響起,吳逸一個激靈轉身一望,才覺對方的雲氣神不知鬼不覺已到了身後。


  被拒絕也在意料之中,吳逸也知道這個聖尊師傅既然屢次變換形容,想必現在是不願意以真容相見的,所以他也除了覺得一絲可惜外也沒什麽,隨即接著說道:“要不?教我一樣本事?”


  “你現下不能學的可比能學的多得多,想學什麽?驅神遣將,還是呼風喚雨?”


  “有沒有像白姑娘的禦劍陣法那樣打起來好看又好用的?”吳逸目前所知的,除了聖尊師傅,就是白蓮衣展露的神通最酷炫了。


  他自己眼下會的,打人是應該夠了,可是拿匕首捅人這種事,方便歸方便,但耍帥這方麵,還是不大夠的。


  畢竟帥是一輩子的事。


  如果可以,他也想過把仗劍雲端的癮。


  “有!”


  聖尊瞬間一個鯉魚打挺,縱起身子,在空中身形再變,銀光一閃,這次直接變成一把匕首就飛到了吳逸跟前。


  這匕首,除了泛在表麵的一層淡淡銀光外,造型和吳逸買下的那把完全一致。


  “你哄姑奶奶我高興了,我教你一招飛刀法的把戲,就算是你那把錕鋼匕首也能用!”


  吳逸心裏也鬆了一口氣,就開始在夢中的清濁世界,開始給聖尊變作的匕首講述後續的故事:


  “這定海神珍鐵,跟我要講的猴子關係匪淺,要講還得從他學藝開始說起,猴子跋涉多年,到了西牛賀洲地界,遇到了一處仙府,叫作‘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裏頭有個三教合一的大宗師,名叫菩提祖師,猴子天賦異稟,得名孫悟空,拜入師門七年後,在某一夜,他拜見祖師,得傳了長生妙道,這長生妙道,名叫《大品天仙訣》,此乃非常之道,丹成之後,鬼神難容……”


  “靈台方寸,斜月三星……”匕首隨著吳逸娓娓道來的話語悠悠轉著刀尖,個中心思,自是吳逸所不知道的。


  清濁世界裏時間不知短長。


  “這如意金箍棒大小如意,輕重隨心,上達三十三天,下徹九泉幽冥,一遇了孫悟空,立時認主,孫悟空從此如虎添翼,更是威風。”


  吳逸悠悠講述了孫悟空修成變化,龍宮奪寶的始末,這次講的比李雲英那次還要仔細許多,隻在當中為了流暢性一筆帶過了一些原著中他不記得的讚詩。


  “講完了,這下師傅你也該履行諾言,教我新東西了吧。”吳逸瞧著眼前這柄懸在自己跟前的來回晃個不停的匕首,叉腰說道。


  他還沒等到聖尊回答,就聽得遙遙虛空之外,一陣似有所無的呼喚聲正悠悠傳來。


  “客人……客人……”


  吳逸猛地睜開眼睛,車頭前方車夫的呼喚聲正在耳邊回蕩。


  “到了?”他從稻草上起身,見正是車夫喊著自己,他頗有些意外,自己是睡了多久?

  順著前方舉目望去。


  遠大於陽城縣的城牆高聳,城樓頂上屋瓦金碧亮堂,旌旗高掛,威嚴富貴氣象,比吳逸前世所知道的曆朝古城,也不遑多讓。


  這就是,總領包括陽城在內的十餘縣,定南王藩地所管十二府之一的寶象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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