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浮生篇·太古神弓
封進去?什麽封進去了?
被他一言打斷了思緒,我一走神,縈繞在周身的款款靈澤陡然化作飛煙消散了去,本被靈力支撐懸浮在半空的身子也如斷絲的風箏一般,失重的掉了下去……
“小白!”
他輕盈飛身,接住了我墜落的身體。
我挽弓順勢摟住了他的脖子,將腦袋埋在他的懷抱裏。
被他橫抱著從半空緩緩而落,他雙腳沾地,摟著我躲在一顆巨石後,無聲間四下便已聚出了一層淺金色的結界——
“小白。”他半跪著把我輕放在地上,染血的衣袖摟著我的肩,許我背靠著他的腿。目光暗藏無限憐愛的抬指摩挲我麵容,他哽了嗓音:“你怎麽來了?”
我靠在他懷裏,摟著他脖子淺淺回應:“我、剛才看見你給我的鐲子亮了,然後就跟著與你之間的心靈感應,找到了這裏……白旻,你受傷了……”
“鐲子?”他眼底浮起幾分異色,攜著溫意的指腹撫上了我眼尾的彼岸花,凝眸端詳了我一陣,用一種不甚確定的語氣問我:“你是小白?”
我被他問傻了,抬起一隻手摸他腦門子,“你傷的太重,發燒了?怎麽連我是誰都認不出來了?”
他腦門子上涼涼的,也沒發燒啊!
他反擒住了我的那隻爪子,眸光再次和煦了下來,尚有閑情逸致的望著我勾唇笑,言語寵溺的問道:“會用法術了?看來那百年修煉,沒白教。”
“法術……”經他這麽一提醒,我才猛地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對啊,我怎麽會法術呢,我怎麽能會法術呢!我什麽時候會的法術!
難道……是那個夢?
記得從冥界回來後我做了一個很溫柔的美夢,夢裏有他,在日複一日的教我參悟打坐,修習仙術,修煉劍法……
他在桃花下愜意飲茶的時候,我在捧著古書研究那些看不懂的符咒,偶爾腦子轉不過來,還需他溫聲提點幾句,而他,每一次為我解惑,都言簡意賅,一語道破玄機,耐心,又溫和。
學習那九套仙家劍法時,亦是他親自以身做示範,帶領著我進行每一招、每一式。
他還給我講了許多佛家典故,仙家雜史,關於凡人修成神仙的勵誌傳說,他都是隔三差五拿出來鼓勵我的……
我們在一起朝夕相處了無數個春秋,我記得,他那時曾牽著我的手,同我一起走在爛漫花海中,深情且寵愛的叮囑:“自從你為本帝解了封印,本帝進入了你的生活後,你的生命裏便徒添了不少波折。你原是萬丈紅塵中的一介凡人,也原該在屬於你的世界,過著屬於你的人生。怪本帝,將你扯進了妖魔鬼怪的混亂中。
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再讓你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隻會給你帶來更多危險。本帝不能時時刻刻將你帶在身畔,好生保護,你便要學會自保……
你體內的那股神秘力量或可為你所用,與其藏在你體內永不見天日,倒不如借助它的力量,讓它成為你防身的鎧甲。
此後本帝會教你如何試著操控那股力量,教你慢慢學著與那股力量合二為一,小白,本帝會把你現在能學的,全部傳授給你,至於往後是否能自由運用,便要看你自己的天賦與悟性了。當然,即便沒有天賦,你隻要肯勤加練習,亦是能將仙術使得稱心應手,你無需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也正是因為他後麵的悉心教導,我才學會了用劍,才學會了飛行術,才學會了利用體內的神秘力量,與他交手,勉強抵得過他三招……
所以,剛剛我之所以能運用法術,是因為他之前教過我,且已經督著我把他傳授的那些仙家術法給練熟了,因此我方才一時情急,才會下意識的攏聚體內靈力,幫他施法對付那封印?
可我一直認為,在幻境裏跟著他修煉的那段日子,隻是個夢。
沒想的,那個夢裏的白旻,真的是他!
“那夢真的是你為我造的?你當真在夢裏,陪了我許多年?那同我一起在花海裏躺著聊天看星星,給我講佛經哲學,幫我做桃花發簪,還和我同飲一杯茶的男人,真、真的是你?!”我錯愕大驚的問。
他攏著我的身子,眉眼如故,眸光清澈明亮:“若不然呢?除了本帝,你還想與誰一起躺在花海裏聊天,看星星?”
我噎的說不出話來,心下糾結了良久,再昂頭對上他的目光:“那你怎麽不告訴我真相,你明明知道,我把那些事,都隻當成做夢了!我一直以為,那個你隻是我的夢中人。我沒想到,那真的是你設法造的幻境,咱們還在裏麵朝夕相處,日複一日的待了那麽久,我、你怎麽能這麽戲弄我呢?”
“本帝沒想過要瞞你,是你不肯相信本帝會對你好……你在夢裏,可比在現實中可愛,真實。
本帝見你在夢中願意同本帝親近,袒言心事,與本帝相處也放輕鬆了不少,故,便覺得讓你誤會下去也好。修習仙術講求平心靜氣,最好能一直保持心情愉悅,不然,情緒稍有起伏,便會影響修煉。不戳破真相,也是為你著想。”
他這麽一解釋,好像真是在為我好……
“可、可……”我還是心底不舒服,摟著他的脖子臉紅耳赤:“可我還陽後,你也沒告訴過我這件事!”
他墨眉一挑,彎著染血的唇角,好脾氣道:“夫人還陽以後,不是不想見到本帝麽?你那醋味,本帝隔老遠都能聞見。”
我被他羞的老臉通紅,瑟瑟將頭往他胸口處埋深一些,抱怨的嘀咕:“你別胡說八道,誰、誰吃醋了!我才沒有……”
他心情甚好的抱緊我,溫存的撫了撫我腦袋,沉笑出聲:“嗯,好好好,夫人沒吃醋,夫人是最堅強的姑娘。”緩了緩,他扶著我的肩膀將我撈出懷抱:“小白,你剛才手裏拿的神弓,是從何處得來的?”
“神弓?”我一隻胳膊還環在他的脖子上,聽他這麽一提,我坐直身子,恍恍惚惚的將那把不知打哪變出來的神弓從他身後拎了出來,一頭霧水的回答:“我不知道啊!不是你給我的?”
他斂眉,肅色看向我手裏的那把水晶弓,“這神弓,的確不是本帝給你的。”
“啊?”我提著鳳尾弓癡傻不解:“那這弓,怎麽會出現在我的手裏?”
他攙著我從地上站起身,廣袖負在身後,思索了片刻:“許是……天意吧。”探過大手,他欲取過我抓著的那把鳳尾弓,卻未料,他的指尖剛觸及神弓,便被一道怪異的五彩光華給擋了回去……
那光神力太強,將他震得連連後退兩三步。
“阿旻!”我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擔心的輕喚他。
他一身血氣熏得人頭暈難受,被我抓著的那處衣袖潮濕還滲著鮮血,在我的攙扶下及時站住了步子,神情黯然了下來,再抬眸,卻是用一種震愕的目光瞧著這把神弓:“此乃……太古合虛鳳吟弓,本是冥界的聖物……理應被封在冥府禁地逍遙池中的,怎麽會落到了你的手裏?”
我擔心他的傷勢,一手抓開他的衣袖查看他的手臂,果然見到他臂上落著橫七豎八的幾道刀傷血痕。
徒手撕了條紅衣內的白衣布緞,我揚袖把那隻神弓丟在了地上,趕著用布條給他包紮傷口:“我也納悶我是從何處得到這把神弓的,方才不過是念頭一動,它就出現了……你胳膊上的傷口怎麽這樣深,疼嗎?疼的話我輕點……”
他舒了口氣,拍拍我的手背,雲清風淡道:“小傷而已。小白,太古合虛弓相傳是祖神夫人的隨身法器,當年祖神夫人還是祖神的徒弟,祖神為了獎勵其學業有成,飛升上神,特取漓山伏月泉的泉水練就成了此弓,此弓內蘊含星辰之力,萬水之精元,還有祖神的一縷真氣……
祖神夫人補天殞命後,這神弓便落入了冥界,被冥王封印在了冥府逍遙池。本帝還是幼年時期見過這神弓一回,沒想到今日它卻認了你為主……”
“這弓的來路這麽強大麽?”祖神夫人,那不是冥王她母親麽?黑白無常之前說過,祖神是眾神之祖,也是冥界之祖,既然是冥王父母親的東西,難怪會落到冥界呢!
幫他將胳膊上的止血布條給打了個好看的蝴蝶結,我輕喃道:“你們冥界的寶物我可沒偷啊!我都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隻是突然出現,用著也比較順手。你把它收回去吧,讓它物歸原主。”
“神物認主,乃是天意。此弓歲數比本帝還大,弓內早就生了靈識,它會自己選擇想追隨的主人,本帝現在收不住它的。”
我將他胳膊上的染血廣袖攏下來,昂頭不知所措的問他:“那我該怎麽處理它,我隻是個普通凡人,這弓在我手裏,我未必會用。”
他和聲安撫我:“神弓既認主,那必然是有原因的。你也無須處理它,將它隨身攜帶就好,神器與主人之間都是心意相通的,所以不必擔心不會使用它。
隻不過,小白,人間一天,夢境百年,你縱然已經有百年的修為了,勉強可算是個半仙,可這上古神器的威力太大,需要擁有數十萬年精湛道行的神仙才能發揮出它的全部力量,如今它在你手裏,雖可超常發揮,但也僅僅隻能用來對付這種小狀況,你就算有合虛神弓護身,可能也還是打不過青珂……”
我一愣,不悅的故意用手往他胳膊傷口處捏:“打不過青珂,那我要它做什麽!”
他吃痛的眉頭又擰,片刻後竟無奈輕笑:“你就這麽恨她?”
我瞪了他一眼,嗔怒道:“她都殺死我一次了,我為什麽不能恨她。別以為她是你未婚妻我就能原諒她對我造成的所有傷害!”
他大手往我手背上一握,“又吃醋了,你啊,性格這麽敏感,以後可怎麽辦呢!”
“什麽怎麽辦,又不會和你過一輩子,你操心個哪門子!”我悶悶不樂的低喃。
他拿我沒辦法的歎氣,近來待我出奇的溫柔:“你是本帝夫人,不和本帝過一輩子,和誰過一輩子?”
突然不凶了,倒讓我有種全身不自在的感覺,我歪頭嫌棄他:“你還是多關心關心眼下的情況吧!咱們再不離開這個破地兒,說不準就沒有一輩子了!”
他不著急出去也就算了,反而還清閑的拉著我去一邊找地坐:“不著急,過個兩日咱們再出去也無妨。”
“什麽?”我驚得把手從他掌心裏抽出來,磕磕巴巴的心慌道:“過兩日再出去?!那咱們不得餓死渴死嗎?”
“餓死渴死不至於,本帝知道這片妖山內有處魚塘,你要是餓了,本帝給你抓魚吃。”
“抓魚?”我抽了抽唇角,不確定的再次伸手試了試他的額溫:“你不會真的發燒了吧!這都生死關頭了,你不應該操心咱們該怎麽走出去嗎?竟然還有心情捉魚!”
“走出去,不是很容易麽?”他淡淡應了句。
我被他繞糊塗了,“啊?容易?”
“咳咳。”他握拳掩唇輕咳了兩聲,有點敷衍的改口道:“本帝的意思是,本帝有法子走出去,隻是還得再等兩日。”
我怎麽有點……不敢相信他呢?質疑的目光打量著他,我試探道:“你確定,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能走得出這層封印?”
他捋捋袖子整理衣裳,“本帝是什麽人,小白不是最清楚的麽?本帝乃冥界紫淵大帝,還能被一層區區妖界上古封印給困死在這裏麽?”
“區區妖界上古封印?”我幹笑笑,指了指昏暗天空中那個金光閃閃,不住往下壓重重妖力的凶猛封印,“你管這個,叫區區妖界上古封印?你看都把你打成什麽樣了!”
抓住他的袖子,袖口上都是血。
我蹙眉盯著掌心的血痕,嫌棄的又把血抹在了他沒被汙染的肩頭衣衫上了。“嘖,你這鬧得像女人生孩子一樣……”
“小白,你這個比喻有點不對。生孩子這種事,應是你來。”他厚著臉皮湊近我,如蘭吐息都撲在我臉頰上了。
心弦隱隱有些發顫,我坐在冰冷的大石頭上縮縮腦袋,呼吸升溫,羞赧的反駁:“你在做夢呢!我還年輕著呢……連丈夫都沒有,哪裏需要生孩子……”
餘光瞥見他投過來的目光有些許灼熱,我又立馬解釋道:“你、可不算我丈夫!我說的丈夫,是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我們兩個在一起有共同語言,可以同甘共苦,靈魂相交,經過合法程序有過合法證明,光明正大招親呼友,擺過酒席的那種丈夫!在我們陽間,一男一女是要先談戀愛,然後再確定合不合適相伴到老,決定要不要結婚的!”
“談戀愛?是像,你與陸清明之前那樣?可,你我現在,與當初你與陸清明的相處模式,不一樣麽?而且本帝覺得,本帝比他做的好。”
夜空內的金光結界顯得有幾分詭異,烏雲深處,竟悄摸摸的露出了幾顆璀璨星子……
今夜星辰寥落,今晚帝君他老人家,臉皮分外的厚!
“阿旻。”我側首,主動湊近他一點,但他好似誤會了我這一湊的用意,誤以為本想湊過去罵他的我,此刻是在向他求抱抱,竟然一個順手,將我圈進了懷裏。
用鼻音淡淡應了個:“嗯。”
我臉黑,“我不是讓你抱我!我是想說,你去了一趟妖界是不是被誰偷襲了,傷到腦子了,損到神經了!要不然怎會不說人話!淨同我開這種玩笑!”
終於逮著機會罵他了,暢快!
他靜了片刻,不但不鬆開,反而還把我摟得更緊了,“本帝想抱你。”
“抱你的未婚妻去!”
“……未婚妻這個坎,本帝何時才能過去?”
我恨不得咬碎牙:“一輩子都過不去了!”
他厚顏無恥的笑出聲,“罷了,本帝就勉為其難的接受,要聽你嘮叨一輩子的命運了。”
“……我不喜歡二婚的男人,我喜歡沒結過婚的!”我壯著膽子嫌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