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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大禹國·生離死別

  三哥輕嗆了聲,忍不住笑道:“渾說,你怎麽會是野種。大禹皇室有規矩,皇後子女一產下地便是注定的帝王帝女,為了保證皇室血統的純正,不被居心叵測之人混淆,太子帝女滿月之日,都會由祭司閣親自為小太子小帝女驗明正身,為皇帝及其嫡子帝女舉行滴血驗親儀式。你若是野種,你覺得,你還能活到現在,享帝女之尊榮麽?”


  我緊揪著的心終於放鬆了下來,“呼——嚇死我了。原來我們上羽家還有這麽奇葩的規定,我以前都沒聽說過……”


  “你自幼便在寺廟中長大,對於皇宮中的這些繁瑣祖製,自然是知之甚少。加之你皇兄如今還未立皇後,未生太子……待時日久了,你便會見識到皇家的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儀式了。”


  我想了想,問他:“那皇兄,也被舉行過滴血驗親的儀式麽?”


  三哥搖頭:“妃子的孩子,是沒有這個待遇的。你皇兄,並非一生下來就是太子,是後來你與他年歲都大了些,皇後身子眼瞧著日漸消瘦,病情愈發嚴重,先皇見先皇後虛弱成那樣,便不忍心再將生兒育女的重任壓在她身上,逼她再生個太子,是以才立了你皇兄為太子,將你皇兄當做儲君培養……你皇兄太子身份確認的遲,所以並沒有與先皇滴血驗親過。”


  “那,她說的皇室後嗣血統不正……是指我皇兄是野的?”我挑眉有些驚訝,還有些八卦之火熊熊欲烈,“不可能不可能,我皇兄更不可能了。”


  “嗯?為何如此篤定?”


  我道:“我皇兄可與我父皇一樣溫柔正直,他與我父皇站一處,長眼睛的人都能瞧出來他們是父子……再說我爹又不傻,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他自個兒能不清楚麽?”


  三哥沉默了一會兒,柔柔道:“辰兒說的也對。”


  我鼓腮又鬱悶了:“還有一件很奇怪的事……她讓我提防皇兄……”


  “提防你哥?”


  “嗯。”


  “為何?”


  我心亂道:“我若是知道為何,便也不會這麽困惑了……”


  他撫著我的腦袋陪我一起思考,半晌,才蹦出來了一句相對比較合理的猜測:“或許,這些話,是另有深意。”


  “另有深意?”


  “嗯。也許,並非是字麵的意思,而是,另有所指。”


  我一聽他這麽說,思緒更亂了,抱住腦袋焦躁道:“哎呀,字麵意思都不懂了,還另有所指呢!再往深處想,我會瘋的!”


  他沉笑一聲,寵溺的摟住了我的身子,悉心嗬護道:“想不出來,就不想了。該知道的事情,總有一日會讓你知道的……不急於一時半刻。”


  “嗯……”我一時半刻也的確想不出個所以然,無奈之下隻好妥協,“不想了,不想了……”


  他為我撩開了耳鬢的碎發,柔情的道了聲:“乖。”


  ——


  是夜,原本漸漸雨勢平息的臨熙城倏然風雨大作,雷電交加。


  這般一看,前幾日的平和確然有股子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之感……


  法陣還差兩日就要大成了,如今逢暴雨,也已無甚可過多操心之處了。


  再熬兩日,再熬兩日就好。


  明明都已經在心底安撫自己無數次了,可為何心裏頭還是這麽混亂不安呢……


  總感覺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窗外閃電忽明忽暗,燈籠的輪廓投落在薄薄一層窗戶紙上,若隱若現。


  風呼雨嘯,雨點子啪啪打在房門上,似隨時都有可能撲門而入。


  房內門窗雖合的嚴實,但濕寒的涼意還是汩汩沿著窗戶縫隙透進了內室來,勾的一盞孤燈搖曳晃影。


  驀然一道驚雷落下,嚇得我後退的腳步被椅子一絆,身子往後一仰差些摔了個四腳朝天。


  危急時刻是三哥一手執書,一手摟在了我的腰肢上,將險些腦袋著地的我從急速下墜中撈了回去,一把用力收入了自己的懷抱裏——


  我撲壓在了他的胸口上,心有餘悸的猛喘了兩口氣。


  他憐愛的將我護緊了些,低聲關心道:“不是已經派了崖魘與小黑他們去安置點守著了麽?還這樣魂不守舍,惴惴不安做什麽?不會有事的,今夜這雨下的並不算特別大,較之先前幾回,已是雨勢輕弱的了,局麵尚可把控,有崖魘大統領他們在,肯定會萬無一失的。”


  我心亂神亂的靠在他懷裏,一雙手緊緊握住了他的胳膊,搖頭不安道:“三哥,我總是有種不詳的預感……總覺得,今夜這雨下的非比尋常……”


  “辰兒不是有化解雨災的辦法麽?兩日過後,辰兒就可以作法軀雨了。即便這最後兩日無比難熬,辰兒也要撐下去。無妨的,辰兒別怕,有三哥在,三哥陪著你。”他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安撫我。


  我依賴的往他懷中再蹭蹭,勉強放寬心,“好,我不怕,我聽三哥的。”


  又兩道閃電劈落窗外時,我忽覺心口一疼,周身的靈力猛然動蕩了一下……


  身子猝然一震。


  靈力動蕩,這不對勁,恐是法陣那裏出了什麽差錯。


  我還未來得及施法掐算一下究竟是何處生了變故,門窗外便哐哐哐的傳來了一陣雜亂聒噪的腳步聲——


  門被人一掌劈開,先進入視線的,是把紅豆色的油紙傘,油紙傘下,一身墨衣的崖魘提著長劍,渾身上下皆已濕的透徹。


  麵色蒼白的三步並兩步來到我與三哥跟前,顧不上收傘,崖魘便肅色慌張的凝聲稟報道:“殿下不好了!城東的高牆塌了,把牆下的安置點給砸了,安置點內的百姓死傷無數……”


  我頓時心底咯噔一聲,似遭雷擊:“什麽!”


  完了,當真是完了……


  ——


  得知消息後我便不管不顧的披上了一襲外袍,撐上了一柄嫣紅油紙傘,一路小跑著直奔城東安置點去——


  匆忙的來到安置點木棚前,入目卻是一片斷壁殘垣。


  急雨打的傘麵啪啪作響,都快掩住了廢墟裏的百姓痛叫聲了。


  高牆倒塌,直接截斷了安置點的半截木棚,木棚被淹沒在了廢墟雨水深處,地麵上的積雨裏隱隱散發著百姓受傷的血腥味,略有幾分熏人作嘔……


  “這高牆原本是舊年的古城牆,前幾年先皇重新劃分府州縣地界後,上一任臨熙的縣令覺得這城牆頗有紀念意義,且城牆尚還硬實,毫無崩塌之象,若強行推倒,難免可惜,是以便將新城牆挪擴了十公裏,舊城牆還留在此處。莫縣令上任後,也曾憂心過城牆的安全問題,但因百姓們都不讚同拆掉這一圈舊城牆,所以莫縣令便命人將這城牆加固檢修了一遍。舊城牆原本便堅硬穩固,經莫縣令修繕了一遍後,更是不可能再有隱患。


  昔日兩位欽差大人選擇將安置點定在城牆腳下,便是看中了這道城牆堅穩,哪曾想……殿下,昨日屬下等前來巡視,這城牆還好好的,根本沒有任何開裂之處,今日雨勢雖猛,可也不至於能將這城牆下倒……屬下方才便已將這四下檢查了一遍,在未倒塌的那截城牆上,發現了幾塊被鑿開的石磚,石磚空缺處,填的是空心磚……屬下還在城牆外,發現了幾排淩亂的腳印,覓著腳印往前尋一裏,那片黃草叢子中,遺落著一枚、將軍府的令牌。”


  “將軍府?”我攥緊了雙手,望著雨地裏互相攙扶,傷痕累累的無辜百姓們,心口抽痛的沉聲道:“這些混賬東西,到底是按捺不住了!”


  崖魘恭敬的將那枚拾到的令牌雙手呈給我,“殿下,請過目。”


  那令牌是出自哪個將軍府,我用腳趾頭都能猜出來,既是心知肚明的答案,那便也沒什麽好確認的了。


  拂了拂手,我不想接那件髒東西,“過目便罷了,好生收起來,回去交給皇兄。”


  崖魘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將那令牌重新放回了衣襟裏:“屬下遵令!”


  我們一行人剛到還沒半刻鍾,葛行舟便領著莫縣令及其手下師爺捕頭小廝匆匆忙忙的趕來了災難現場。


  見眼前遍地狼藉,舉目皆是傷者死屍,葛行舟那老東西又開始發癲一般做戲了:“哎呀呀,怎麽會變成這樣!老天爺啊,你還嫌我們臨熙城的百姓不夠多災多難嗎?怎麽又天降橫禍,帶走了這麽多條無辜性命!老天爺啊,有什麽怒火,盡管朝我來,我身為江都知府,理應為江都承擔一切苦難……老天爺啊,你怎能如此對待我的百姓,我的鄉親們呐!”


  我心煩氣躁的揉了揉發痛的額角,沒耐心的嗬斥了一句:“聒噪!還不快去幫忙救人?都愣著做什麽?等著本宮親自過去麽!”


  葛行舟那老東西被我訓了一通後,裝腔作勢的呼喊聲終於戛然而止,低頭尷尬的咳了咳,隨後悻悻的朝身後師爺揮了揮手,示意小廝們跟上,末了輕手輕腳的默默消失在我的視線裏了……


  葛行舟走後,莫縣令卻留了下來,見我臉色不好看便溫和的出言安慰道:“事情既已發生,那我們現在要做的,便僅有盡全力去善後,去保下更多條無辜的性命……殿下,還請您息怒。”


  “息怒?”我立在雨中無奈的苦笑:“若早知優柔寡斷會令他們愈發放肆,本宮就應該聽蓮枝的話,立刻斬了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亂臣賊子!這些混賬,臨熙百姓的賬,本宮遲早會同他們清算,讓他們加倍奉還!”


  “殿下……”


  他本還欲勸我,但話未出嗓,便被另一道聲音給著急打斷了:“縣令大人!柳家的兩個孩子也被砸進去了。上麵壓的東西太沉了,我等根本搬不動啊,縣令大人,那孩子流了好多血——”


  “柳家孩子!”


  壓根沒給我摸尋到聲音是從何方傳過來的機會,那一襲白衣的年輕縣令大人便疾步往北邊牆根處跑了去……


  瞧莫縣令也孤身穿進了雨幕,且那頭的狀況看起來的確不大好,幾名官差正與莫縣令圍在一處徒手扒著地上的廢墟,那廢墟堆得足有一尺厚,單憑莫縣令與幾位官差的力量,想要救被壓在廢墟下麵的兩個孩子怕是還有點難度——


  我靜不下心的同身後隨從們道:“我們也過去看看!”


  “是!”


  把油紙傘從侍衛的手裏接了過來,我一路疾行,踩著滿地的汙泥汙水,任憑那些汙穢東西染透我的鳳頭鞋,弄髒我的衣擺……


  “莫大人,怎麽樣了?”我撐傘來到莫縣令的身後著急詢問。


  莫縣令抬起一隻沾滿汙泥的手,用袖口給自己擦了擦額角熱汗,顧不得再回頭看我,隻一邊扒著廢墟一邊顫著聲同我道:“下麵有木框撐在了孩子的身體上,上頭的這些東西暫時沒有壓到底下的那兩個孩子,兩孩子的性命尚還無憂,隻是,可能被砸暈了,腦袋砸破了,失血過多,現在還沒有意識……得盡快把他們救出來才是,晚了,怕是就沒機會了。柳家兩口子以前都是在府衙當差,一年前為了保護證人雙雙被江洋大盜給殺害了。


  柳大哥臨死之前把這一雙孩子托付給了我……我若是救不了他們,來日還有何顏麵下九泉去見他兩口子!此處不是殿下該待的地方,天上風雨大作的,殿下還是尋個遮風避雨的地方等消息吧!殿下深夜前來此處監督救人,殿下的這份心,臨熙城的百姓們會感受到的,殿下,快走,快離開這裏啊!”


  莫縣令努力克製著嗓音裏的顫抖,啞著聲有些崩潰的低吼。


  我擰緊眉頭,咬住唇,心如針紮。


  將手裏的油紙傘往他頭頂遮了遮,我輕歎道:“不,我不走。本宮身為大禹國帝女,理應與百姓們,與子民們同在一處。”


  扭頭吩咐身後的一眾暗衛:“我曉得你們早就忍不住了……崖魘,帶他們去救人,不用管我,快去!”


  崖魘眸色沉了沉:“殿下,我等須得貼身保護你。”


  “都這等時候了,還保護我什麽!”我急的衝他們幹吼,“是蒼生重要,百姓的性命最重要!這種地方人人都在忙著自保,誰還能有興致跳出來刺殺我麽!快去!本宮的命令,你們也要不聽了麽!”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崖魘自是不可能再自討無趣的多添言了。猶豫了須臾,提劍衝我抱拳一禮:“屬下等遵令!”


  道道黑影消失在了雨幕裏,我見莫縣令他們挖人挖的太辛苦,便索性也丟了傘,一把將莫縣令那文弱身子給扯了開:“讓開,我來!”


  莫縣令被我猛然一扯,搡的往後踉蹌了兩步。正專心致誌挖廢墟的三名官差聞言,亦是被我嚇得停住了手上動作……


  “殿下不可!”


  瞧見我挽袖子打算親自動手了,莫縣令激動的衝我嚷道:“帝女乃是千金之軀,怎可做這種事!殿下!”


  我挽好了袖子,又朝著蹲在地上盯著我發呆的三名官差一拂手,盛氣淩人的下令:“你們也都讓開!”


  三名官差僵著脖子昂頭看我,好似沒聽見一般,全無反應。


  我沒好氣的又重複了一遍:“本宮讓你們讓開!”


  話至此,三名官差方顫顫巍巍的趕緊讓開。


  莫縣令還欲衝上來阻止我:“殿下不可!”


  奈何伸過來的那隻手還沒碰到我,便被我周身蓄起的一層淡紫色仙澤給彈開了……


  抬起雙臂,我掐指施法,指尖於虛空中結出了一隻淡紫色的巴掌大小光球,闔目集中精力,用意念操縱著光球汲取我指尖的仙澤,越變越大——


  騰騰仙氣浮動著我紋了雙鳳齊飛的寬大袖擺,片片紫色火焰花自我腳下縈縈盤身而起,裙擺,袖角,以及肩上青絲,都被仙澤卷起來的涼風給吹的瘋狂浮動。


  指尖光球愈來愈亮,白光撲在我的容顏上,映照著我半個身軀。


  攀裙而上的紫色花痕融入了我掌中聚集而成的靈球內,我於眾目睽睽之下驀然推出那隻淺紫光球,將蘊滿掌心的靈力陡然劈在了堆滿廢墟的地麵上——


  轟的一聲,壓積在地的那些石磚與木頭木板便皆是被我一掌靈力給震飛了起來。


  隨即一道紫光自我腳下向四麵八方迸發而去,靈力波及之處,廢木亂石,皆化飛灰——


  齏粉似煙花一般洋洋散散的從雨夜半空中墜落了下來,沾在人身上,不耗片刻功夫便被雨水給衝刷了去。


  此情此景,在尋常百姓的眼中略有幾分震撼了。


  附近的百姓侍衛們皆是被我這一舉動給嚇得僵在了雨地裏,連剛趕過來的三哥與化霖,亦是怔愣在了舊城門的另一頭……


  “殿下。”莫縣令不可思議的走近我,哽了一下,錯愕萬分:“原來殿下的法力這麽強……以前隻聽聞殿下乃是國師大人的親傳弟子,自幼便修習仙術,能做常人不可做之事……卻從未想到過,殿下可令木石化粉,可頃刻間,便解了數百人的困厄……殿下真乃神女轉世也。”


  我沒心情再聽他變著法的誇讚我,肢體有點僵硬的衝他揮了揮手,急切道:“快救人吧!快把這兩個孩子送進沒倒塌的木棚,好讓郎中們趕緊給他們止血,把把脈!”


  莫縣令看了眼躺在雨地中的兩名粉嫩孩子,也不敢再耽擱了:“是!”


  忙著招手示意官差們將孩子抱回去。


  候在一邊上的三名官差這會子但是反應的快,小心翼翼的把孩子從地上扛起來,拔腿就將孩子往臨時搭就出來的看診木棚裏送……


  “殿下,咱們過去吧。”莫縣令一身白衣染滿汙漬,從地上拾起來那柄被我拋下的嫣紅油紙傘,撐起來,為我遮雨。


  我輕頷首:“好。”


  一步將邁出去,九天之上卻猛地又是一記響雷劈落了下來……


  銀光乍現間,仿佛整個天幕都被撕裂開了一個大口子……


  “辰兒小心!”


  “殿下——”


  雷聲將落耳畔,頭頂便一聲轟隆巨響直擊心底——


  “三白!”


  來不及抬起視線覓聲望去,一道小小的身影便一晃眼就出現在了我身後,伸出一雙小手用力往我腰上一推——


  我根本沒意料到這麽一個虛弱且身患重病的小孩子竟會有這般大的力氣……大到,將我搡出了十幾步開外。


  “辰兒!”三哥拋下油紙傘衝上來抱住我,可我神識混沌的回眸,卻見到那本是高聳挺立的半截城牆頃刻間便往下傾倒崩塌了下來……


  碎石如雨落,轟轟隆隆的砸落在了地上,驚起陣陣悶雷。


  而石雨之後,身著豔麗紅衣的小丫頭正目光淒涼立在一片混亂中,一動不動……


  “小蝴蝶——”


  腦中瞬間空白,我出自本能的強用力推開了抱著我的三哥,心底深處,唯有一個堅定念頭:救她!


  可我終究還是去遲了一步。


  偌大的石塊從天而降,生生的砸在了小蝴蝶的脊背上。


  小蝴蝶身子一震,猛地一口鮮血嘔了出來,隨即虛弱的身子癱倒在了巨石之下,小小的身軀被重物狠狠壓住了半截身子,身下,一片血色。


  “蝶兒!”我皺眉酸了眼眶,腳下步子一輕,我騰身而起,於半空中蓄起了周身的靈澤,施法用仙術阻止了城牆碎石繼續往下落,拂袖猛一揮力,強悍的法術頓時劈塌了所有暫時幸免於雨難的牆體……


  牆體碎石皆是往牆外倒了去,沒了那些斷壁的遮擋,安置點內一陣寒風撲麵浸骨,透心的涼。


  可是心再涼,又怎抵得過心底的痛呢!

  “蝶兒!”身子輕盈的落到了小蝴蝶的麵前,我踉蹌了一下,單膝跪倒在了渾身是血的小蝴蝶頭頂,忍著心底的抽痛,眼角潮濕的用力一揮廣袖,掀飛了壓在小蝴蝶脊背上的巨石。


  抖著手將半身血肉模糊的小蝴蝶從地上抱了起來,摟進了懷中。


  努力用自己的炙熱體溫去驅散她小小身軀內的寒涼,我抱住她的腦袋,騰出一隻手去輕輕撫摸她染血的臉頰,心痛至極的朦朧了雙眼。


  我張口,卻啞了聲,喚她喚的很輕,既怕她聽不見,又怕,吵的她頭疼……


  “蝶兒,蝶兒……”


  胳膊上的衣袖已經被她背上的溫血給浸透了,她的背,軟軟的,熱熱的,是血肉交融,模糊了脆弱的小身軀。


  瞧著她蒼白無色的容顏,我眼眶裏的潮濕再也憋不住了,溫意積攢成淚花,緩緩墜下眼瞼,徒留兩行淚痕……


  她還這麽小,她不該變成這樣的……


  她才六七歲,她還不懂事,還是個孩子。


  上蒼怎就忍心,這麽殘忍的奪去她的性命呢……


  指尖拂過她氣息微弱的鼻頭,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涼透了心扉。


  怕雨弄疼了她的稚嫩小臉蛋兒,我用手擋住她的容顏,替她遮下了一粒粒豆大的雨點……


  “辰兒。”


  三哥撐傘來到了我身邊,陪我一起蹲了下來,執傘為我和蝶兒擋雨……


  我摟緊小丫頭失神了良久,才反應遲鈍的扭頭望向三哥,低聲壓著哭腔與他道:“去找郎中啊,三哥,去叫郎中……”


  三哥麵色沉重的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這孩子的氣息已若懸絲……辰兒,救不回來了。”


  “救不回來?怎麽會救不回來了呢……”我無助的巴巴望著他:“不試試,又怎麽會知道答案呢?三哥,去找郎中,找郎中啊……”


  “辰兒。”三哥哽了哽,撐傘守護在我身側,麵色為難的無動於衷。


  其實我又何嚐不知道已經晚了,救不回來了呢,可是小蝴蝶現在還有一口氣在……她沒死,我就不想放棄。


  凡間的郎中肯定是指望不上了,我雙眼漲痛的抬手便要運靈力用自己的真元去幫她維持生命。


  可掌中靈力還未曾推進她的小小身軀,一雙冰涼刺骨,幹枯如柴的小手便攥住了我試圖施法的那隻手掌……


  我驚訝低眸瞧她。


  小丫頭已躺在我懷中幽幽醒轉了過來,沾了血跡的霜白唇角極艱難的衝我扯了扯,露出一個染血旖旎的微笑。吊著最後一口氣同我話別:“公主、姐姐……”


  “蝶兒!”我心痛的抱緊了她,抬手撫著她的臉頰黯然落淚,“沒事的,沒事的,姐姐會救你,姐姐不會讓你死的,姐姐還要帶你回京城,蝶兒,堅強些,咱們很快就能離開臨熙了,蝶兒……”


  虛弱的小丫頭費盡全力,才舉起硬邦邦的一隻冰手,輕輕用指腹,幫我抹去臉頰的濕痕。


  蒼白一笑,嗓音低啞的幾乎聽不見:“別哭,姐姐別哭……人活一世,總會塵歸塵,土歸土的,姐姐,以後我們還會再相見的……”


  我擒住了她那隻幫我擦淚水的小手,緊緊握在掌心,心痛如刀割:“蝶兒,不說這些了好不好,讓我給你療傷,我把自己的真元渡給你,這樣你就不會這麽痛苦了。”


  她卻搖頭拒絕,稚嫩的容顏上,竟顯露出了幾分不符她年歲的成熟,出口言語,悲慟裂肺:“姐姐,我不想活了,是我自己不想活的,你留不住我……別再救我了,痛苦一時,這一生便能解脫了。”


  我閉目想要忍下眼淚:“蝶兒。”


  “姐姐,宋連哥還在下麵等我,我要去找他了……”


  “蝶兒……”


  她靠在我的臂彎裏傻笑,喉間一嗆,一口鮮血嘔了出來,順著唇角,劃過耳根,沒入了我溫柔撫摸她容顏的那隻手的袖管子裏,嗓音沙啞輕軟,笑著笑著,便哭了出來:“如果一開始知道是這個結局,誰還會再來人間走一趟啊……”


  我咬住下唇,努力壓製住心間的悲流,深吸一口氣,突然釋懷了。


  三哥說的對,蝶兒這一生過的實在太苦了。


  留下來,也隻會讓她帶著那些不堪回首的昔年陰影小心翼翼的過一輩子……倒不如,從頭來過,早脫苦海。


  “答應姐姐,下輩子,做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平平安安的長大。”


  她依偎在我懷中咯咯笑的很輕,雙眼攀滿血絲,伸出手指,很努力的去勾三哥的手……


  “哥哥……”


  聲嘶力竭之時,三哥主動送上了自己的手,握住了小丫頭幾度下垂的指尖。


  “帝君哥哥、公主姐姐,記得這輩子,要幸福啊……”


  淺淺一句話,耗盡了她餘生的最後一口氣。


  指尖從三哥的掌中滑落,小蝶兒緩緩闔上雙目,頭一偏,在我懷中絕了氣息。


  我沒再出聲喚她。


  隻是僵硬麻木的保持著擁抱她的姿勢,將她摟的更緊了些。


  頭頂雨落紙傘的劈裏啪啦聲漸激烈,我僵在了拂麵若刀刮的冷風裏,久久難以清醒過神……


  三哥抬手將我環進了懷中,啟唇欲言,卻又被我的輕輕啜泣聲打斷。


  末了,隻能揉著我的肩,無聲的安慰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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