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重修)
翌日,天陰微雨,有禦花園遙遙的鳥雀啼鳴傳入儲秀宮。
蔣喬從一夜安穩中醒轉,睜眼是薛意如在倚窗看著絲絲細雨。
“懶丫頭,都卯時兩刻才醒,快去洗漱梳妝。”聽見蔣喬起身的動靜,薛意如回頭笑道。
蔣喬邊下床邊歎氣:卯時兩刻,換算一下才五點半,自己身為一個穿越的現代人,能這時候醒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再想想入宮後還有晨昏定省,蔣喬就有一些腦殼疼。
蔣喬懶懶抬手順了順披散的烏發,上前靠著薛意如,拉起她的手:“姐姐先別說這些,給我看看手好了沒再說。”
薛意如一副麵上無奈的樣子,將雙手都伸出來:“真拿你沒辦法。你瞧,可有半分紅痕?我昨日都說了無礙,偏你緊張成那樣。”
果然,薛意如雙手白嫩如初,過敏的那隻已經看不出半點痕跡。
“你看完了,我也要看看你的手,昨晚居然自己掐得那麽狠。”不等蔣喬反應,薛意如就抓過蔣喬的雙手,翻過掌心細細觀察,口中責備心疼。
自己為哭掐手心的事被發現,蔣喬麵色微窘,不自然地看向窗外。
這一看,蔣喬便發現了些和昨日不一樣的地方。
青石板旁的茵茵綠草上有著明顯的拖拽痕跡,以及對麵溫繡屋子的毫無動靜。
“嚴嬤嬤今早寅時三刻來過,奉皇上口諭,將溫繡等人逐出宮去。因著溫繡撒潑打滾鬧著要見太後,最後是被捂著嘴拖出去的。”將蔣喬看著拖痕麵露疑惑,薛意如開口解釋:“我就是那時候被鬧醒的,見你睡得熟,就沒喊你了。”
而後,薛意如向蔣喬講起今早她花了點銀子,從小宮女口中打聽到的事。
昨晚嚴嬤嬤走後,直奔建章宮向永宣帝匯報此事。
事關選秀,嫌疑人又牽扯太後,永宣帝當即召了慎刑司主管,命他查出真相。
上頭緊急,慎刑司主管自然不敢怠慢,連忙到司苑司捉人審問。
不過幾個時辰,就將事情搞清楚了:昨日午膳時,溫嬪不放心參選的妹妹溫繡,特意派人送膳時和溫繡交代了幾句。溫繡也趁此機會,向姐姐溫嬪借了幾個人用用,成功讓司苑司的小宦官將天竺葵送入蔣喬房中。
永宣帝得知事情始末,直接下了口諭:溫繡心腸歹毒,不配參選,逐出宮外;司苑司的送花小宦官和傳話的幾位宮人各打五大板子,逐到浣衣局做事;司苑司主管治下不嚴,除去主管之位。
“溫嬪助妹作惡,私聯秀女,被降為溫寶林;溫繡的四個姐妹也因為和溫繡走得近,可見品行不端,一並被送出了宮;還有兩位太醫也因為此事,被逐出了太醫院。”薛意如最後補充道。
“溫嬪……溫寶林被處罰也就罷了,怎麽有兩位太醫被罰了呢?”蔣喬奇怪。
不會有孫太醫吧?蔣喬有些為昨日麵善的孫太醫擔心。
薛意如細細解釋:“天竺葵容易致人過敏,是不便給宮裏的貴人觀賞的。所以司苑司培育的天竺葵,都是送給太醫院做藥材的。給咱們的那盆天竺葵正好是昨日交接到太醫院的那批,負責交接、管理藥材的那兩位太醫卻沒發現少了一盆天竺葵。”
“小宮女還同我說,那兩位太醫從前分別是右院判和禦醫,半月前因為伺候懷孕的謝修儀不當,才貶作不入流的醫士,來管理、交接藥材的。”
誰先到,不到半月,永宣帝先前的怒氣還未消,這兩位太醫又攤上了事,被永宣帝斥了一頓玩忽職守,直接逐出太醫院。
蔣喬斂目點頭。
她記得書中提及,永安元年的二月,有孕的謝修儀不慎小產,而後引發舊疾逝世。
三月初,謝修儀被追封為正二品妃,諡號“誠”,以從一品的四妃之禮安葬。
謝修儀之死,是嫻安郡君一入宮就派人著手調查的事。如今看來,多半和太後一方又有牽扯了。
“還愣著做什麽,快去洗梳才最要緊。”見蔣喬點完頭就開始發呆,薛意如趕忙推了她一下。
蔣喬回過神來,用一種近乎撒嬌的親昵語氣同薛意如說道:“姐姐幫我梳吧,我梳的沒有姐姐好看。”
沒辦法,身為現代人,蔣喬並未掌握關於如何梳發髻的技能,唯一在古代能用得上的技能就是畫工筆畫了。
薛意如撲哧一笑:“我幫你梳頭可是要大代價的,可不是那幾塊翡翠棗泥糕能抵得了的。”
沒錯,昨晚檀香安排完諸位秀女後,就把被嚴嬤嬤遺忘在食盒裏的那盤翡翠棗泥糕給蔣喬送來了。
隨後蔣喬就將那碟子點心和薛意如、常秀女一起分享了。
接到棗泥糕時,蔣喬麵上自是感動無比,心中卻送了一大口氣:幸好幸好,不是像嫻安郡君那樣在眾目睽睽下送來的,不然自己方才那場故作驚慌的哭戲就白演了。
又轉念一想,按照原主的選秀經過,必然不會和溫繡發生口角,也不會有天竺葵之事,這翡翠棗泥糕估計是當著眾人的麵接下的。
恐怕嫻安郡君就是這個時候盯上了原主,後來原主的受寵不過一個引子罷了。
到現在,想到自己既成功將溫繡踢了出去,又沒引起嫻安郡君的注意,甚至獲得了對方的看不上眼。
蔣喬內心為自己放起了小煙花,麵上笑容燦爛明麗:“那姐姐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這樣總可以了吧?”
薛意如按著蔣喬做到梳妝台前,抿著嘴笑:“這可是你說的,我將來向你討時,你可不要後悔。”
“才不會呢。”蔣喬笑著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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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仍是細雨連綿,慈安宮卻是烏雲壓頂。
陳嬤嬤從昨晚回到慈安宮起,就跪在正殿中央,除了半夜青珠替她看著眯了一會外,無片刻休息。
此時許太後穿戴完畢出來,看到的是蒼老憔悴許多的陳嬤嬤。
“奴婢有罪,請太後娘娘饒恕奴婢。”見到太後,陳嬤嬤結結實實磕了個響頭。
許太後輕輕歎了口氣:“陳嬤嬤,你知道的,你一向最得哀家的意。”
陳嬤嬤渾身一抖:“奴婢知道,昨個奴婢未能重視溫嬪和溫秀女接觸之事,才造成如今大禍。”
其實說來,昨個許太後也忽視了這個事情,但主子怎麽會有錯呢?
“你知道就好,哀家告訴你,沒有下次了。”聽聞陳嬤嬤的話,許太後麵上透露些許滿意,又糾正道:“如今是溫寶林了。不過也不算是大禍:這溫家兩姐妹,姐姐蠢得無可救藥,妹妹是自作聰明的傻子,不要也就罷了。”
“隻是可惜張太醫和趙太醫了,還有許總管,都是好不容易熬上來的。”許太後頗為惋惜:自己就這樣失去三個用得頗為順手的棋子了。
陳嬤嬤心中一鬆:這件事在太後這裏就算過去了。
恰在這時,青珠進來回稟:“稟太後娘娘,溫寶林前來請罪,正侯在殿外。”
而此時殿外的溫寶林滿心委屈,恨不得嚎出來:昨個溫繡問她借人,說的是想晚上自個兒挑個喜歡的花來裝點,誰想到她這個好妹妹是用來害別人的呢!
害得她不僅被牽連降位,還得一大早過來給太後請罪。
許太後厭惡地撇過臉:“哀家不想一早上就被蠢貨髒了眼。”
青珠會意出門,將溫寶林客氣請回去了。
許太後在殿內命紅珠扶起陳嬤嬤,交代道:“你不必再跪著了,張太醫和趙太醫服侍哀家多年,理應好好照顧出他們出宮後的生活。”
陳嬤嬤起身應是,明白這是許太後在給自己將功贖罪的機會。
服侍多年,為太後做了不少事情,自然該好好“照顧”一下。
這樣想著,陳嬤嬤又往自己身上攬了一件事:“太後娘娘,溫秀女既然自己沒本事,這秀女之中不乏願意向太後投誠的……”
許太後點點頭:“既然這樣,你自己好好挑揀挑揀吧。”
陳嬤嬤露出喜色,告退下去,重振士氣,打算好好為許太後做上幾件有用的事,將功折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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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天竺葵事件水落石出後,整個複選都按著程序走完。
蔣喬和薛意如也順利通過檢身和禮儀這兩關。
轉眼便到了三月初八,定好的最後一關——殿選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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