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永宣帝就細細回想起昨夜歇在水芙閣的情形, 記起那兒的涼氣確實格外充足。他當時未曾在意,隻當是憐嬪在殿中省那兒預支的 ,不想卻是從蔣喬這兒“借”來的。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永宣帝鬆開蔣喬的頭發, 扶住蔣喬的肩膀,看著蔣喬含著委屈的臉,低聲問道:“愛妃別惱, 朕昨晚真不知道這個事情。”
蔣喬就微微瞪大了一雙眼, 眼角凝了一顆欲落不落的晶瑩淚珠:“皇上不知道麽?可憐嬪派來的小宦官, 分明說是皇上的意思呀?”
永宣帝唇邊的笑意就是微微一淡:他可以為著朝堂政事, 在後宮裏格外寵愛、放縱一個女人。但身為帝王, 絕不能容忍旁人打著他的名號狐假虎威。
“早知道是假的, 嬪妾就不給憐嬪了。”蔣喬撇了撇嘴,一副懊惱萬分的樣子。
“還是愛妃傻。”永宣帝頗為忍俊不禁, 伸手替蔣喬拭去眼角的淚花:“朕要是真的冰塊不夠用了,直接去殿中省拿就是了,何必要來愛妃這兒?愛妃仔細想想,朕是這麽小氣的人麽?”
“聖心如海,嬪妾可說不準。”蔣喬歪了歪頭,牽住永宣帝手:“皇上若是不小氣, 就答應嬪妾一個要求。”
永宣帝的眼底在那一瞬變得深不可測。
“哦?朕答應了,就是不知愛妃想要什麽?”永宣帝微微笑著,看向蔣喬。
是位份, 還是賞賜?
蔣喬盯著永宣帝望不見底的眼,麵上仍是不動聲色的撒嬌笑意:“昨日憐嬪可說的是向嬪妾借冰塊, 嬪妾想請皇上做個見證人,幫著嬪妾催憐嬪還冰塊呢。”
永宣帝微微愣了一下,內心竟然有幾分欣慰之感:隻有蔣喬, 從沒在他麵前求過位份賞賜,也從不和旁的妃嬪爭寵,沒有旁人逾矩的小心思。
隻有這樣的妃嬪,才能配得上他的幾分照顧。相比之下,就連嫻容華也差了幾分。
這樣想著,永宣帝就溫聲應下蔣喬的請求:“朕自然會幫愛妃要回來。”而後轉頭對何長喜吩咐道:“叫殿中省今晚給蔣良媛多加一份冰塊分例。”
何長喜趕緊在帳幔外麵應下,而後派小壽子去落實此事。
“皇上真是大氣。”蔣喬得了心心念您的冰塊,就將下巴擱在永宣帝的龍肩上,兩汪秋水溢著歡喜,還藏著幾分脈脈情意。
永宣帝心下一動,捏了捏蔣喬白軟的麵頰,故意道:“好了好了,離朕遠些,別叫你的頭發濕了朕的龍袍。”
蔣喬向後躲去,心知永宣帝是故意逗她,就順著對方的意思,頗有些氣鼓鼓道:“嬪妾收回方才的話,皇上還是有點小氣的。”而後用手指扣了扣美人榻,示意錦瑟和茗夏進來。
永宣帝看著蔣喬嘟嘴生小氣的模樣,不由笑著歎了口氣,然後一邊轉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一邊淺笑著看宮女們為蔣喬細細擦幹頭發,感覺心裏格外恬淡心靜。
等蔣喬重新挽起一個簡單的發髻,一直安安靜靜的永宣帝才開了口:“朕打算今日就在玉甌閣用膳,特許愛妃點兩道自己想吃的菜。”
這話說完,永宣帝就見麵前的蔣喬眨了眨眼,等接收完這個消息才滿臉欣喜道:“那嬪妾要點蛤蜊米脯羹【1】和涼拌腐竹。”
涼拌腐竹是開胃又下飯的涼菜,蛤蜊米脯羹所用則是從沿海快馬運輸進來的蛤蜊所製,味道鮮美,也很適合夏日所用。
永宣帝就笑起來:“還是愛妃最會享受——朕記得,昨日禦膳房才進來一種名為‘紫唇’的蛤蜊,其貝肉豐腴多汁,最適合煮羹湯了。隻是愛妃怎麽晚上吃得怎麽素淡呢?”
要知道,永宣帝自己午膳和晚膳的飯桌上,都是大魚大肉擺了一桌子。
蔣喬從身上拂下一朵被吹落的梔子花,笑道:“嬪妾夏日本就胃口不好,到晚上就更不想吃些魚肉了,隻用些粥,鮮鮮甜甜就很好。”
永宣帝湛然笑道:“既然愛妃胃口不好,朕就讓他們再做點水晶蝦餃和涼拌什錦菜,好給愛妃搭著粥羹吃。”
“那嬪妾就卻之不恭啦。”蔣喬真心實意地高興起來,麵上的笑容明媚而動人。
永宣帝也付之一笑,當晚自然就在玉甌閣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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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宣帝第二日起身時,蔣喬還沉睡在夢鄉之中,一張芙蓉麵繞滿了梔子香氣。
不欲打擾到蔣喬,永宣帝就格外輕手輕腳,直到回到自己的九宸堂,才放鬆下來:“何長喜,伺候筆墨,朕要擬旨。”
何長喜看著永宣帝滿麵春風,心下就知道了:不用說,必然是蔣良媛的晉封聖旨。
“為人明心見性、純粹良善,又生得明豔動人,明眸善睞……”永宣帝回憶起蔣喬昨日格外明麗燦爛的笑容,嘴角含笑寫下了這道聖旨。
“蔣良媛可起身了?”待停下筆,永宣帝就向何長喜問道。
“稟皇上,蔣良媛身邊的宮人已經向大膳房傳膳了,想來已經起身了。”何長喜流利順暢地回答了永宣帝的問題。
“那就去玉甌閣宣讀這道聖旨吧。”永宣帝微微一笑,順手將明黃色的聖旨丟進何長喜的懷裏:“順便派人去水芙閣一趟,叫憐嬪記得還冰塊。”
何長喜圓圓胖胖的身材向前滾了兩步,才保證聖旨沒落到地下。等卷起聖旨時,何長喜瞟到了幾個字眼,頓時就是一驚,趕忙告退趕去玉甌閣。
彼時蔣喬正在用早膳,興致缺缺地戳了戳碗中的水晶卷:“沒胃口。”
錦瑟在一旁接話道:“主子昨晚吃了那麽多蛤蜊羹和水晶蝦餃,早晨可不就沒肚子吃早膳了麽。”
“這也不能怪我,實在是太好吃了。”蔣喬輕輕歎了一口氣:“估計今天憐嬪要不高興了。”
不過沒關係,憐嬪不高興,蔣喬就高興。
就在蔣喬好容易停下筷子,將戳了好幾個洞的水晶卷送入嘴中時,就見何長喜帶著滿麵笑容走進了玉甌閣。
“蔣良媛,恭喜——快些接旨吧。”何長喜堆著笑,朝蔣喬彎身道。
蔣喬就立刻放下筷子,走到宮人們麵前行禮接旨。
何長喜展開明黃色的聖旨,揚起嗓子,高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良媛蔣氏,秉德恭和,素嫻儀矩,□□中節,著封為正五品嬪,賜封號‘明’。”
話音剛落,院中就是一片寂靜。
蔣喬最先反應過來,口中道:“嬪妾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何長喜上前攙扶蔣喬起身,笑眯眯道:“恭喜明嬪主子了。”
“多謝何公公。”蔣喬接過何長喜手中的聖旨,然後吩咐錦瑟上茶。
何長喜自然推拒,最後收下錦瑟塞過來的荷包,和同樣收了賞賜的手下人一起心滿意足地離開。
何長喜一走,玉甌閣的宮人們就接替何長喜,開始向蔣喬賀喜。
能夠升職加薪,蔣喬也算高興,吩咐茗夏和錦瑟給宮人們賞賜之後,就自己轉身回屋歇息了。
在蔣喬仔細欣賞了一會永宣帝的字跡後,茗夏和錦瑟就分完賞賜進來了。
錦瑟笑道:“咱們兩個還沒拿到賞賜呢。”
“現在居然會自己求賞賜了?”蔣喬放下聖旨,對錦瑟無奈笑道:“你和茗夏自己去庫房裏挑合心意的東西吧,首飾鐲子都行,隻是別越過宮裏的規矩,”
“主子好像不大高興的樣子。”在一旁的茗夏敏銳地捕捉了蔣喬的情緒,為蔣喬遞上一盞溫熱的茶,詢問道。
錦瑟聽見茗夏的話,就收了麵上歡喜的表情,低聲問道:“主子可是嫌晉升一級……有點少了?”
蔣喬一驚:“這話從何說起?”
錦瑟就愈發小心低聲起來:“奴婢記得,沈容華和憐嬪都是一口氣晉升兩級的。”
茗夏就抿嘴笑道:“傻錦瑟,主子不高興的不是晉升了一級,而是皇上還獨獨賜了封號。你仔細想想,宮裏有封號的主子有幾個?”
“而且咱們主子,賜的也不是‘柔’、‘憐’這種不夠端正的封號,而是寓意頗好的‘明’字,主子這一下不就成為旁人的矚目焦點了麽?”
錦瑟若有所悟,又更加迷糊:“那這麽說,到底主子晉升得封號這件事情,是好事還是壞事?”
“有好有壞吧。不過這樣一來,我就不怕憐嬪仗著比我位份高,來故意壓著我了。”蔣喬歎了一口氣道。
原先蔣喬還有些擔心這事,但不想永宣帝居然晉了她的位份,還同樣賜了封號。
這也算是永宣帝難得為妃嬪著想的一次行為吧。
隨後蔣喬又想了想書中原主,想起對方在避暑行宮時已經是從三品婕妤了,就不由安慰自己:沒事,自己這晉升速度控製得已經很好了。等過段時日,眾妃嬪的目光就會從自己這兒轉移了。
“主子,咱們來避暑行宮有好些日子了。”見蔣喬心情有所舒緩,茗夏就正了正臉色:“可是木芝,一直老實本分地待在玉甌閣裏。”
蔣喬略微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說……她太老實了?”
“與其說是過分老實,不如說是過分謹慎。”茗夏向蔣喬笑道:“木芝在今年正是二九年華的妙齡,初次來避暑行宮,卻不像其他年紀相仿的宮女一樣,會在換班的閑暇時,出去略微逛一逛。”
“隻這一樣也就罷了,能說是木芝生性安靜不愛出門。”茗夏頓了頓,然後才繼續道:“可奴婢觀察到,木芝從避暑行宮到現在,幾乎都沒有和玉甌閣之外的宮人講過話,或者有什麽別的行為。好像在展示給旁人看,她木芝對咱們玉甌閣忠心耿耿。”
“而且,木芝不和玉甌閣外的宮人講話,卻時常和玉甌閣裏的宮人說話,和旁人說起自己的種種難處,現在已經和底下的粗使宮人打成一片了。”
玉甌閣的粗使宮人,不是蔣喬帶過來的,而是殿中省在避暑行宮原本的宮人中挑出來伺候的。
蔣喬聽著茗夏的話,心裏又想到一點:在避暑行宮當宮女,自然不如在皇宮裏當宮女舒服。就有很多被選取當粗使宮人的人,想趁機和妃嬪從皇宮裏帶來的宮人打好關係,甚至有求必應,以希冀能被人在妃嬪麵前誇兩句。然後被主子看中,得以離開避暑行宮。
“茗夏,錦瑟,記得多盯著一點木芝。”蔣喬皺了皺眉,說道。
正說著,殿中省和水芙閣的宮人,就雙雙送來了冰塊。
和昨日不同,今日憐嬪派來的是自己的貼身宮女。
“昨日主子借了明嬪的冰塊,心裏很是過意不去,今日就將相應冰塊給送回來了。”憐嬪的貼身宮女掛著虛偽的假笑,自動忽略小福子去過水芙閣監督還冰塊的事實,朝蔣喬說道。
蔣喬也相應地露出客氣的微笑,收下冰塊後就禮貌地送人出門了。
與此同時,蔣喬晉為明嬪的消息也是傳到了各個妃嬪的耳中。
端妃等高位是不大在意的,隻在心裏想:啊,新人裏打擂台的又出現了一位頗有實力的選手。雖然蔣喬被賜了封號一事讓高位們有些關注,但還不至於到把蔣喬放到對手的位置。
但位於中層的妃嬪就不能不特別關注了。
憐嬪在宮裏仗著寵愛,興風作浪那麽久,早上聽聞蔣喬的消息和小福子的提醒,自覺被蔣喬第一個打了臉,自然想要找回所謂的麵子。
沈容華也覺得自己麵上無光,想著:分明永宣帝在新人裏,對她頗為特別,願意和她一起花前月下、吟詩作對,卻連封號也沒有撈著。
擁有一顆多思玻璃心的沈容華就捂著心口想道:這會子,指不定後宮那一群不懂詩詞、沒有文采的平庸之人就在背後嘲笑自己呢。
於是沈容華就平白傷心起來,望著窗外被曬蔫的樹葉花朵,準備到書桌前賦詩一首,再將自己的一腔心事都送給永宣帝。
嫻容華聽聞這個消息後,隻是嫻雅地微笑著:“我記得,當初姑母為我求了三品郡君之位,殿中省最後擇了兩個封號呈上去,交由姑母選擇。”
“因著當時皇上在一邊,姑母就幹脆讓皇上取而代之,為我選封號。”
“‘嫻安’和‘明雅’兩個封號之間,皇上為我擇了嫻安二字,可見是不大喜歡‘明’這個字的。”
白穗笑著奉上果盤,回答道:“主子說的自然對。再瞧瞧這回皇上給您賜的居所,可叫青雲樓呢,可見皇上也盼著主子青雲直上呢。”
“明嬪雖然得了晉封,但還是比不過憐嬪這些日子的盛寵——真叫奴婢看得心驚。”
嫻容華優雅地叉了一塊橙子吃,笑道:“白穗,你要記著一句話,叫‘花無百日紅’。”
“開得再美、再豔麗的花朵,都會有凋謝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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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在避暑行宮沒有向許太後請安這一固定活動,蔣喬就在玉甌閣裏好生宅了十來天。
中途值得一提的事情也就一個:後來居上的馮美人被提了兩級,變成了馮寶林。
直到七月十六,柔昭儀生辰,同時也是順王迎娶施家小姐的日子。
傍晚酉時四刻,除了許太後外的後宮眾人,都前往沉香水榭赴柔昭儀的生辰宴。
“金鑲玉嵌寶群仙慶壽的頭麵一套,一盆迎壽鬆琉璃盆景。”茗夏在出門前,將準備送給柔昭儀的禮都給蔣喬過了一遍眼。
蔣喬仔細檢查完後就點點頭:這樣的生辰禮物,在嬪位出手算是貴重的了,而且也挑不出什麽錯漏來。
感謝蔣老夫人的出手大方。蔣喬在心裏默念道。
“主子放心去吧,奴婢會好好看著這群宮人的。”錦瑟向蔣喬行了一禮,送蔣喬出門。
蔣喬知道錦瑟言下之意,就安心笑了笑,隨後和茗夏一同出門,向沉香水榭走去。
不料,在路過水芙閣的時候,撞上了也準備出門的憐嬪。
二人位份相同,又都有封號,就互相行了個平禮。
半夜被熱醒的黏膩感猶印在蔣喬的記憶裏,兼之對憐嬪從沒一點好感,蔣喬行完平禮就打算離開。
“明妹妹要到那裏去?”憐嬪卻是笑著走在了蔣喬的身側:“說起來,姐姐還沒恭喜明妹妹晉升呢——咦,這宮裏好像沒有給明妹妹送禮祝賀的呢?”
在宮裏算是有個潛規則:在一個妃嬪晉升主位,也就是到了貴嬪及以上的位份時,宮裏的全部妃嬪都會為其送上賀禮。相反,若是主位以下的晉升,一般隻有相交好的妃嬪來送禮了。
蔣喬被封為明嬪的當天晚上,薛意如和常寶林就來送過賀禮了。讓蔣喬頗為驚訝的是,德妃也送了一份過來。
“德妃娘娘對待旁人就是這樣周到呢。”茗夏向驚訝的蔣喬解釋:“想來是大皇子體弱多病,德妃娘娘就想著在宮裏廣結善緣,無論將來誰得寵,都能有一份後路吧。”
蔣喬就了然地點點頭,隨即想到:若是陳修容有德妃這樣的處世之道,估計早就拿到妃位了,哪至於被無子的端妃和柔昭儀壓在底下?
“明妹妹怎麽不回答我的話?”憐嬪嬌嬌弱弱開了口,蹙起的眉頭好像在控訴蔣喬給了她委屈。
憐嬪這一句叫蔣喬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端出自己愈發熟練的職業假笑:“多謝憐嬪的祝賀,隻是旁的事情就不由憐嬪擔心了。”
“明妹妹這話說得不對,等會兒我們就要同桌而食了,我自然要多關心關心明妹妹。”憐嬪不愧是憐嬪,連笑起來都莫名有一種嬌弱可憐之感。
蔣喬渾身就是一僵:“憐嬪搞錯了吧,你應當是和蘇順儀一桌,我是和馮寶林一桌。”
憐嬪就是一笑:“原本是這樣的,可是我覺得自己和明妹妹實在投緣,就拜托殿中省的人,換了個位置。”
“妹妹也不用擔心被旁人詬病不守等級規矩,姐姐我已經和皇上說過了。”
“怎麽,明妹妹難道是嫌棄我,不願意和我坐在一塊兒麽?”
蔣喬有些麻木地聽著憐嬪的話,勉強一笑:“並沒有,憐嬪想多了。”
等到了沉香水榭,果然和憐嬪所言一樣,自己被安排和憐嬪一桌。
憐嬪和蔣喬一同呈上生辰禮物,再一同坐下。就在憐嬪拉著蔣喬的衣袖,想再和蔣喬說話的時候,生辰宴的主角柔昭儀就和永宣帝一起攜手而來。
眾妃嬪看到無不牙酸:誰不想風風光光地和永宣帝一起,在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出現呢。
永宣帝和柔昭儀行至上首處坐下。
剛坐下,永宣帝就舉起手中小巧的酒杯,向水榭內眾人道:“今日是柔昭儀生辰,也是昭儀嫡妹嫁於順王的大喜日子。”
“這可算是雙喜臨門,朕就先向昭儀敬一杯酒。”永宣帝說罷,就將酒杯和柔昭儀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
底下的眾人則紛紛跟著永宣帝的動作,也以此為理由,向柔昭儀敬酒。
柔昭儀柔媚的臉上露著淺淡的笑意,舉起手中的酒杯,對著眾人揚了一圈,最後對著永宣帝道:“臣妾謝過皇上美意。”
永宣帝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執著柔昭儀的手,語氣可謂溫柔至極:“朕還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呢。”
柔昭儀原先還笑著,等何長喜將開麵湯果和開麵酒送上來,柔昭儀的笑意就有些掛不住了。
偏生永宣帝還讓何長喜為柔昭儀細細講解了這是何物。
蔣喬在底下看著永宣帝含情溫柔的雙目,嘖嘖道:真是殺人誅心呀。
這還是有雙重意思的——柔昭儀本就惱於心儀的順王求取自己的妹妹,如今在妹妹出嫁當日看到此物,又是在人多的生辰宴會上,不論如何被誅心都隻能憋在心裏。
而對後宮其他妃嬪來說,永宣帝對柔昭儀細想到了這一步,可見柔昭儀不可撼動的地位,內心自然諸多酸楚。
永宣帝這一出驚喜,算是給殿內眾人都來了個驚嚇。
蔣喬卻覺得永宣帝做得不錯:瞧,這下憐嬪都不來騷擾她用膳了。
給完驚喜之後,永宣帝就收到了來自小福子的消息,說是九宸堂有緊急奏折等待批改。
永宣帝也借著這個由頭,順利搞完驚嚇後退場了,隻剩下氣氛頗為僵硬的生辰宴會,不論底下的絲竹歌舞如何努力,都沒有再熱鬧起來。
柔昭儀勉強掛著笑容,維持了小半個時辰後就推說喝醉了,要回瑤池館休息。而隨著柔昭儀的離去,一場熱鬧盛大的生辰宴會就此草草結束。
幾個時辰後,沒有吃飽的蔣喬思慮再三,還是讓錦瑟偷偷去大膳房點了一碗雞湯餛飩。
就在蔣喬一邊繡著刺繡,一邊等夜宵的時候,茗夏滿臉不可置信和焦急地進了裏屋。
“什麽事怎麽慌張?”蔣喬揚了揚眉,好奇地向茗夏道。
誰想茗夏愣了半天,才從嘴裏吐出一個驚人的消息:
“主子,水芙閣傳來了消息——憐嬪,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