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修)
既然暫時不動端妃, 那就提前將宮權分好吧,原先打算年節晉封再動的。
永宣帝轉了轉玉扳指,看向端妃, 麵上是和氣的微笑。
端妃明顯是不願意的, 然而事已至此, 永宣帝這樣說,已經是極大的體麵了。
“臣妾多謝皇上關懷。”端妃行了一禮, 聲音有一點顫抖:“臣妾必當會好好養病, 爭取早日恢複健康。”
永宣帝笑了笑:“愛妃好好修養就是,不必急於一時。”
端妃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 向永宣帝行了一禮,隨即告退。
蘇氏被捂著嘴拖了下去, 端妃告退之後,永安宮的東側殿就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永宣帝招來瑤兒, 詢問內室的情況。
瑤兒道:“回皇上, 蘇貴嬪還在安睡,文充媛幫著蘇貴嬪清洗完之後,就在美人塌上歇息了。”
永宣帝點點頭,對瑤兒說道:“你好生服侍,朕晚上還會再過來的。”見瑤兒應下之後, 永宣帝就帶著何長喜回到建章宮,準備歇息補覺。
送走永宣帝之後,瑤兒招來幾個二品宮女, 將要準備的膳食、衣裳和器具吩咐下去,隨後就輕手輕腳地進了內室。
內室之中,文充媛正拿了一塊濕毛巾為蘇貴嬪擦去額頭的汗珠,笑道:“你才生完孩子, 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蘇貴嬪的麵色有些蒼白:“也睡了幾個時辰了——主要是肚子有些疼,睡不著呢。”
“還疼的麽?”文充媛關切地問了一句,隨即轉頭向瑤兒吩咐道:“去將陳太醫找過來,再為你主子看一看。”
瑤兒原本還想為蘇貴嬪和文充媛倒杯熱茶再走,但看文充媛親自起身動了手,就應聲下去找陳太醫了。
蘇貴嬪接過文充媛遞來的熱茶,有些急切地問道:“文充媛,事情最後怎麽樣了?”
“你放心,一切順利。”文充媛望著蘇貴嬪的眼睛,彎了彎眼睛:“皇上已經將蘇良人貶為庶人了,說是和蘇侍郎一陣處置呢。”
“我父親從宮外遞進來消息,蘇侍郎從前賄賂上司、不安其職、寵妾滅妻的種種行為都已經得到證實,至少官帽是保不住了。而林姨娘謀害蘇夫人的案件,也已經水落石出,是必死無疑了。”文充媛溫聲說道。
蘇貴嬪點了點頭,垂著頭沉默了半晌,再抬頭的時候,已經是淚光盈盈:“從我母親死的那一日開始,我就在想著這一天了。”
文充媛握住蘇貴嬪的手,滿眼含著安慰:“如今,他們都得到了應有的報應,你也可以安心了。”
蘇貴嬪含著淚笑起來:“謝謝你,還有你的父親,若不是他在前朝吸引了許太後的注意力,這次恐怕不會如此輕易完成。”
“你要見一見公主麽?”文充媛輕聲問道:“公主很漂亮,皇上很喜歡的模樣。”
在蘇貴嬪頷首之後,文充媛親自去了公主的房間,將大公主從乳母手中抱了過來。
“公主才剛剛吃過奶呢,如今又睡了。”文充媛熟練地抱著大公主,看著大公主的目光充滿了喜愛:“你小心抱著,公主生得沉甸甸的。”
蘇貴嬪有些別扭地抱過大公主,兩隻手小心地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文充媛撲哧一笑,親自上手為蘇貴嬪調整了姿勢:“……要這樣抱,孩子才不會不舒服。”
“沒想到文充媛不但熟悉詩詞,連這種事情也很是拿手。”蘇貴嬪看著自己香香軟軟的孩子:“幸好這個孩子是健健康康的,不然我會愧疚一輩子的。”
文充媛聽到蘇貴嬪前麵一句,麵上的笑意僵了一下。等聽到蘇貴嬪後麵一句,文充媛看著蘇貴嬪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正如文充媛為著自己能報複端妃,在墨水中多加了麝香一般;蘇貴嬪為了給母親複仇,能用自己的孩子冒險。
若是出了意外,蘇貴嬪會和文充媛一般:會愧疚,但是絕不會後悔。
這也算是文充媛幫助蘇貴嬪的一個原因。
“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文充媛揚起細眉,問蘇貴嬪道:“我方才忘了告訴你,皇上已經封了你為貴嬪了。”
蘇貴嬪抱緊自己的女兒,眉眼間的瘋狂已經蕩然無存,隻剩下一片安和平靜:“我已經是主位了,又生了一個和立儲無關的女兒,接下來……自然就是好好撫養女兒長大,平平安安的就好。”
“你接下來就能安心護著女兒過日子了。”文充媛憐愛地看了看熟睡中的大公主:“哎呀,昨晚睡的美人塌,根本就睡不好。既然你已經醒了過來,那我就回去歇息了。”
“昨夜真是辛苦你了,原諒我不能相送。”蘇貴嬪的麵上重新煥發出母性的光輝,笑得溫柔。
等文充媛快繞過屏風的時候,蘇貴嬪才突然開口問道:“文充媛,那你安心了麽?”
自從和文充媛合謀之後,蘇貴嬪就敏銳地察覺到文充媛對端妃深深的恨意。然而揭人傷疤是不好的事情,蘇貴嬪也就按住沒問。如今二人合謀結束,即將分道揚鑣,蘇貴嬪就沒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唔。”文充媛輕輕一笑,低聲回應道:“沒有呢,還要很久以後才能安心。”
“等皇上判決蘇氏那一日,我會來通知你的。”文充媛最後看了一眼蘇貴嬪懷中的大公主,轉身離開。
蘇貴嬪眉眼沉默了一會,又看著女兒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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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塵埃落定,結局傳入了後宮,人人都在議論此事,蔣喬的沉春閣自然也不意外。
“蘇氏當真是歹毒的心腸!”梧桐一臉純稚的憤慨:“不過主子,奴婢仔細地打聽了,端妃好像的確沒有接觸過蘇氏……”
蔣喬放下茶盞,朝著梧桐微微一笑:“咱們也不必知道這件事情到底如何,橫豎和咱們沒有關係,看個熱鬧就好了。”
梧桐哼了一聲;“早知道主子隻是想看熱鬧,那奴婢就不打聽得那麽仔細了,跑了一整個早上。”
一旁的錦瑟失笑,上前輕輕推了梧桐一把:“好啊你,都會學會埋怨主子!還虧得主子知道你辛苦,特意讓大膳房做了一道烤乳鴿來給你吃呢。”
“奴婢多謝主子!”梧桐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美滋滋地朝著蔣喬道謝。
“好了好了,下去歇息吧。”蔣喬點點頭,含笑看著梧桐蹦跳著離去:隨著彼此做事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梧桐和錦瑟兩人就變作了一對活寶,整個沉春閣上下都將她們妹妹一樣看待。
等梧桐下去之後,茗夏才向蔣喬奉了一盞茶:“主子,皇上親口說了端妃娘娘生病,又吩咐德妃和柔昭儀共同執掌宮權,這擺明就是相信端妃娘娘和此事有關,但根據梧桐所言……”
“所以隻要皇上相信了就可以了,事實與此無關。”蔣喬低聲說道。
因為施家的蠢蠢欲動,許太後和永宣帝暫時坐在一條船上,但是是那種隨時可以捅對方一刀的關係。如今眼前擺著能將宮權從許氏手裏拿出來的機會,永宣帝當然是會相信端妃為蘇貴嬪早產一事的主謀。
“既然蘇良人被貶,蘇容華已經平安生下了公主,那就將盯著的人手撤回來,分派到其他人那裏去。”蔣喬略微思索了一陣,對茗夏吩咐道。
茗夏下去之後,蔣喬就又想起大公主來,在心裏嘖嘖感歎:蘇貴嬪得了一個女兒,順利晉升為主位,不但以後月例會按時發放,賞賜也絕對不會少。等到退休之後,蘇貴嬪不用到避暑行宮裏麵去住,也不會摻和進皇子奪嫡的風波裏。
多好呀,風平浪靜的生活已經為蘇貴嬪書寫好了。
蔣喬這樣想著,在心裏胡思亂想起來:若是她將來也懷孕了,頂好也是個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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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妃“生病”的消息,伴著永宣帝送來的奏折,一齊進了慈安宮。
陳嬤嬤出來接了奏折,客客氣氣地送走了小壽子和在一旁等待許久的玉珠。
“太後娘娘,端妃派了玉珠過來,奴婢讓她回去了。”陳嬤嬤將奏折送上,對許太後回道。
“做的好,叫端妃這些日子好好養病。”許太後昨夜未曾休息好,麵上顯得有些疲憊,提起端妃時頗為嫌棄:“讓她先將自己的延慶宮管好,再想著康複的事情!”
陳嬤嬤知道,許太後是在生氣端妃不中用,對旁人的算計反應如此遲鈍,直到鬧大了才曉得自己在別人的算計目標之中。
“太後娘娘……”陳嬤嬤想著勸一勸許太後,卻被許太後毫不客氣地打斷。
“你告訴她,若是拿著哀家給她的人脈,還能這樣再被人算計,那就不必再姓許了!”許太後看著奏折上彈劾許丞相的內容,冷哼一聲:“哀家的耐心不多,隻有這最後一次機會!哀家不求她能像嫻容華這樣穩重手辣,隻像柔昭儀一樣不叫施貴太妃心煩就行了。”
陳嬤嬤趕緊應下,為許太後端上清火的菊花茶。
“咦?”許太後翻過一本本彈劾許家的奏折,將上頭的名字都牢牢記在心中,再翻過最後一本,麵上露出幾分驚奇之色:“威勇將軍上書讚許了許家五子?”
陳嬤嬤也是一驚:“是陳修容的父親,世襲的正三品將軍?威勇將軍這樣做,是打算巴結太後娘娘和許丞相?”
許太後冷笑一聲:“就他們陳家那條漏了大洞的破船,還想著登上新一條好船——真是白日做夢!”
將永宣帝送來的四本奏折看完,許太後在心頭思考了一會兒接下來的計劃,又算了算日子:還有一個半月,就是元旦。之後的年節,施大將軍帶著精銳將士回京城給永宣帝檢閱……真是,叫人期待呀。
“對了,那個水兒到最後查出來是誰的人沒有?”許太後在心裏期待完,忽然想起此事來。
“奴婢無用,沒能查出來。”陳嬤嬤帶著滿臉的喪氣:“昨天半夜,水兒就和蘇良人身邊的宮女一塊兒被打發到避暑行宮裏麵去了。奴婢早上叫人去宮外看一看水兒的家人,周圍鄰居說半年前就搬走了。”
“哦?竟是提前半年做了準備麽?”許太後帶著點興味挑了挑眉:“看來端妃這次的虧,吃的也不算委屈。”
“太後娘娘,會不會是嫻婕妤?”陳嬤嬤猜測道:“她一進宮就盯著皇後的位置,自然會覺得端妃娘娘擋了她的路。”
“說不定呢。不過,哀家記得端妃得罪的人可是很多的。”許太後笑笑:“柔昭儀、文充媛……乃至冷宮裏的劉氏和羅氏都有可能呢。”
“陳嬤嬤,你派人好好盯著慈安宮上下,也叫人更加仔細地盯著後宮各處,但凡有一點異常動靜,哀家都要知道。”許太後收了笑容,麵上是一派威嚴的神色。
陳嬤嬤正色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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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宮裏,施貴太妃一覺醒來,得知柔昭儀分得了管理後宮的權柄,立刻就笑得合不攏嘴:“真是可惜,若不是昨晚被皇上送了回來,我指不定能看到許太後黑臉的模樣呢。”
柔昭儀來延禧宮,特意精心打扮過了一番,此刻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順王,笑著應和施貴太妃道:“如今侄女能更好地為姑母分憂、為王爺分憂了。”
施貴太妃握住柔昭儀的手:“好侄女,你這般為了咱們母子倆付出,等事成之後,我和我兒都不會虧待你的。”
“如今最緊要的,是你拿到了管理後宮的權柄,就要趕緊去找從前端妃或是許太後的錯處——許氏愛權如命,失了宮權對她的打擊可不小。”施貴太妃一字一句地說給柔昭儀聽。
柔昭儀不時地看向順王,見對方含笑望著自己,麵上就是一片紅熱:“是,侄女知道了。”
而順王妃,在延禧宮的西側殿孤零零地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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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永宣帝才從床榻上起身,由著宮女們服侍他洗漱換衣。
出來到了禦書房,永宣帝瞥見禦桌上的基本奏章,對何長喜問道:“叫你給太後送過去,怎麽沒送?”
何長喜趕緊回應道:“回皇上,奴才一早就送過了,是太後娘娘看過之後,又讓陳嬤嬤給送回來了。”
永宣帝點了點頭:他特意將那幾本精心挑選的奏折送給許太後看,隻希望許丞相通過許太後知道這些消息之後,能給他表演一場狗咬狗呢。
“朕好像說過傍晚再去永安宮看大公主?”永宣帝想起自己曾說過的話,有些懷疑地詢問何長喜。
“皇上,不錯,您的確是和蘇貴嬪這樣說的。”何長喜連忙點頭。
“那就擺駕永安宮吧。”永宣帝揚了揚下巴,甩手往外走去。
永宣帝過去的時候,正好是大公主第一次醒來、哇哇大哭的時候。永宣帝心情愉悅,親自將大公主哄好,又和蘇貴嬪交代了一會子話。
“你放心,你父親之事,朕不會怪在你和公主頭上的。”永宣帝溫聲說道:“等一年之後,朕就親自給公主賜封號。”
蘇貴嬪聽到這話,當下就激動地謝恩:大晉朝後宮慣例,皇子需要一周歲的時候賜名。而尋常公主,基本上都是養到十歲才有封號。更有不得喜愛者,出嫁了才有一個潦草隨便的封號。
一歲有了封號,是永宣帝格外給大公主顏麵呢。
等用完晚膳,永宣帝逗弄夠了女兒,就擺駕回到了建章宮。
一到建章宮門口,永宣帝就看到了周德福在門口等著。
“奴才見過皇上。”周德福昨日才被永宣帝斥責過,此時是格外地小心翼翼:“皇上,您上次要殿中省做的‘永熙宮’的匾額,已經做好了。”
永宣帝冷漠地點點頭,對周德福說道:“朕知道了。你記得,自罰兩年的俸祿——沒有下一次!”
周德福立刻叩首道:“奴才謝過皇上寬宏大量,以後一定對底下的宮人嚴加管教,不再出現隨意將有害東西送進宮的事情!”
永宣帝沒理會周德福這一番話,徑直走進了禦書房。
周德福隻好惶惶不安地繼續跪在地上,直到何長喜將他扶起,示意離開。
而永宣帝回到禦書房,就看到桌上多了幾本賬本——是他前段日子,交給嫻婕妤的、端妃管理的殿中省的賬本。
在書桌一旁,正擺放著“永熙宮”的匾額。
永宣帝緩緩陷入沉思:若要分宮權,德妃和柔昭儀是不夠的。
馬上就是年節,宮裏的主位,也應當多一些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今天寫得好卡,時速直接變成五百
不要嫌棄我短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