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驚豔
她想幹什麽？
所有人臉上都露出好奇的表情，做好了看戲的準備，其實心裏並不看好溫歲。
一個剛領回豪門的孤兒會彈什麽鋼琴啊！
連溫銘周劍眉緊皺，止不住擔心。
他倒不是擔心溫歲會不會丟溫家的臉，他隻是擔心溫歲不會鋼琴，到時候被人議論，溫歲心裏會受傷。
隻有琴玉苓頭微昂，心裏對她女兒充滿信心。
她現在堅信溫歲就是她的親生女兒。她教出來的女兒，琴技肯定會驚豔四方！
“誒你……”
黎太太正想上前一步，將溫歲扒拉下來。
但是轉念想到她是溫家從孤兒院裏撿來的，肯定不會彈鋼琴，既然她願意丟臉，那她就給溫家這個機會。
黎太太笑得詭異，連忙拉住表情扭曲的黎聽羽。
“媽咪，她搶我鋼琴！”
“寶貝乖，她不會彈，就讓她出出醜。”
“真的嗎？”
“媽咪的話你還不相信嗎，看吧。”
黎聽羽看向周圍人群，每個人似乎都在等溫歲看溫歲的笑話一樣。她這才放心多了。
“林煜驍，我妹妹，快看！”
溫珩連忙把好朋友拉了過來，一扭頭，卻發現小胖子正癡癡地盯著自家妹妹看。
“小仙女……”
他知道他小妹好看，這家夥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溫珩倒是不太在意。
溫瑾則直接站在了林煜驍麵前，默默擋住了他的視線。
林煜驍從溫瑾身後探出小胖頭來，繼續盯他的小仙女。
溫歲的手落在了琴鍵上方，看向了圍成圈的人群。
她在看誰沒有人知道，隻是那雙漆黑的瞳孔平靜如水，仿佛什麽都掀不起她心中的波瀾。
明明隻是一個七歲小孩，舉止表現卻完全沒有小孩子氣，像個小大人一樣。溫銘周莫名咽了咽口水。
最後她的視線落在了黎聽羽身上，對她笑了。
那是表演者對觀眾的純粹的禮貌的微笑。
在黎聽羽看來卻是溫歲的挑釁，像是看不起她一樣。黎聽羽不由咬緊了後槽牙，凶狠地瞪了溫歲一眼。
這一眼就像啟動按鈕。
鋼琴的第一個音符有預兆地飄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裏，而後緩緩滲入心中。
溫歲衝黎聽羽嘴角上翹，眼眸微眯，帶著輕蔑與淡淡的邪肆。
這譏誚一笑才是真正的挑釁。
她！
黎聽羽想直接上去和溫歲拉扯，但是卻被急促的鋼琴聲凍住了腳步。
這……
這是……
也是《月光奏鳴曲》，隻是不同的樂章。
溫歲彈得是第三樂章，和黎聽羽彈得第一樂章，根本不是一個水平。
琴玉苓一下就聽出來了，這首曲子對七歲初學鋼琴不久的女兒來說難度很大，她記得自己沒有讓女兒練習過啊，她怎麽會彈……琴玉苓捏緊了丈夫的西裝，心裏替女兒感到緊張。
連傅太太美目也不由得震驚地睜大，牽著兒子的手心握的緊緊的，並且開始冒汗。
她居然挑戰這一首！
這曲子對鋼琴技巧的要求可不低，這小女孩……
女孩視線專注，背脊挺拔，亭亭玉立，指尖輕巧，行雲流水一般在琴鍵上遊走跳躍。
她按鍵的速度一開始就十分快，急驟的旋律如遠處愈近的洶湧浪潮直直拍打海岸，水天相接的地方吹來隨一陣迅疾的風，席卷每個人的心髒。
猝不及防。
月光照耀著洶湧澎湃的大海，海的對岸有一片茂密而神秘森林，皎潔的月光灑落林中，像給它披上了銀紗。
螢火蟲舉著蠟燭，向深處探尋，隻看到一位少女。
她穿著白衣，輕輕舞動著，時而跳躍時而旋轉，時而快時而慢，周身似有發光的精靈徘徊不去。
少女用最昂揚的姿態，無聲地控訴著什麽，身體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她的言語。
或悲痛或憤懣或高昂。
月亮越升越高，穿過一層一層的鬆葉，一束在舞者身上鐸一層銀輝，輕紗似的薄薄覆蓋，讓她變得更加神聖純潔。
她是孤獨的。
她在靜靜地等待著什麽。
她在等那一束光。
給她救贖，也推她入深淵。
此時此刻，溫歲已經不僅僅是在玩技巧了，更是在曲子中傾注了飽滿的感情，從一開始直接用最激昂的感情將所有人拉入她的音樂世界。
美妙絕倫的音符渲染了別墅的每一個角落。
所有人都沉浸在了這絕妙的鋼琴世界中，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睛，跟隨小女孩的指尖，去探尋月光、海浪與森林的秘密，感受神明少女揣滿心事的翩翩起舞。
甚至沒人注意到樓梯旁有一道黑影閃過。
他探出頭，遙遙望向人群中似有萬丈光芒的女孩。
她現在明明還不會彈鋼琴。
他呆呆地凝視著她，黑瞳裏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
溫歲彈的鋼琴，陸時驚聽過無數次，不是這一首曲子，是另一首。
他聽的次數，就是他在這個世界重複自己可笑人生的次數。陸時驚被遺忘在這個世界很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忘記了時間。
他一直在這裏重複自己的人生，得有上百次了，沒有一次他醒來是另一種開頭。
他周圍所有人都像中了魔一樣，重複同樣的話，經曆同樣的人生，甚至沒人覺得奇怪。
他用了各種手段，都沒能打破這個世界鋼鐵一樣牢固的秩序。
隻有這次，好像有一點不同了。
她不同了。
她開始做不同的東西，彈不同的鋼琴曲，而不再是從前那一首曲子。
從前她的曲子是盛放的滴血的玫瑰，燃燒著永不熄滅的仇恨火焰。
可是現在，她身上燃燒的，是希望與生命的焰火。
她在尋找光，並且要跟隨那道光逃出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似乎也是從這一刻開始，這個世界如鋼鐵般不可摧毀的秩序，終於開始鬆動。
這個變得有些不一樣的溫歲，會是他打開囚籠的鑰匙嗎？
陸時驚抬眸，瞧了一眼牆上價值不菲的時鍾。
九點了。
該回組織了。
他最後望了一眼。
音樂散開又匯集，林中的神之少女再度翩翩起舞，最後在振奮人心的沸騰氣氛高潮聲中戛然而止。
男孩戴上連衣的帽子，抬腿如影一般離去，消失在了夜幕當中。
別墅裏的人幾乎忘記了時間，短短幾分鍾，卻像看了一場音樂的幻想電影。
隻是幾分鍾的時間，溫歲的額頭就上冒出了涔涔的汗水，將頭發粘在了臉頰邊緣，顯然累得不輕。
也就是這幾分鍾，這小小的空間堪比月城藝術廳，台上演奏的人是S國最出名的鋼琴藝術家一樣。
高低立現，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黎家母女的臉已經氣的通紅，全場所有人都呆若木雞。
小藝術家表演前沒有掌聲，表演完全場鴉雀無聲。
她鞠完躬，掌聲也稀稀拉拉的。
然而等掌聲雷動的時候，她已經直接倒在了地上。
“歲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