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要給她名分
二小姐?
宋槐乍一聽見這個稱呼,忍不住多看了管家一眼。
她也在這個別墅裏住了十年,可是當家主母都不待見她,這些做傭人的,平時哪個不是鼻孔朝天,當她是透明?
以前對她的稱呼要麽沒有,要麽在宋瀟陽麵前,客氣地叫一聲“槐小姐”,宋瀟陽以前也是默認了的,多年來,從未指責。
現在突然叫她“二小姐”了,這是要變天了嗎?
宋槐對這個房子裏的所有人都沒有好感,因此雖然別人罕見的笑臉相迎,她也不必要太在意,一味地冷著臉,直到二樓宋瀟陽的書房。
書房的門口開著,宋槐理所當然的地在門口站住。
宋瀟陽仿佛專門在等她的,麵前沒有擺任何文案資料,隻在右手邊放了一個紫砂杯,杯口嫋嫋冒著熱氣。
看見宋槐,他抬頭端坐,笑了起來。“小槐回來了,進來吧!”
宋槐對這裏的一切有著天然的排斥,略微往裏走了兩步,便再不肯挪動腳步。
像標槍一樣立著,整張臉上木無表情地道:“你找我什麽事?”
看見她那副渾身是刺的樣子,宋瀟陽嗬嗬笑了兩聲,倒是端了杯子,從書桌後麵走了出來。
宋槐有許久沒有見過自己這位父親了。
他個子不高,相貌也很平常,現在人到中年,身材開始發福,還略微有些謝頂。但是精力旺盛,兩眼炯炯有神,自有一股長期處於支配位置所形成的威嚴和霸氣。
他是賣盒飯起家的,手下有一個很牛逼的外賣公司,類似於“美團”。但是近年來,他也開始往地產和電影業發展,並且成效都不錯。
宋槐的美貌和身材,完全繼承自鋼琴家出身的母親。
用她的眼光,實在是很難理解當初母親是怎麽看上這個相貌平庸的男人,並且愛得死去活來。
宋瀟陽在一側的真皮紅木沙發上坐下來,並招呼宋槐:“坐啊,回到自己家裏,難道還要爸爸招呼你?”
宋瀟陽的眼神裏幾乎出現了一種叫做慈愛的東西,宋槐真的很難適應,隻好也坐下來,等著宋瀟陽說話。
宋瀟陽說:“你喝什麽?爸爸有一款鐵觀音,有一種很特殊的蘭花香味,你要不要嚐嚐?”
這些人,一旦手中有了錢和權,就愛附庸風雅。擺弄些茶道啊、騎馬、登山、高爾夫什麽的,如果在別人那裏聽到,宋槐可能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妥。
但是這話從宋瀟陽口裏說出來,宋槐卻相當排斥,冷著臉說:“我對茶沒什麽興趣,也不是來喝茶的,你有話快說!”
宋瀟陽似乎很無奈,將茶杯往桌麵上一放,佯怒著說:“你這孩子!就你這個態度,還怎麽跟人說話!我真不知道這些年你在外麵是怎麽過的!”
宋槐手指下意識地緊緊絞在單肩包的背帶上,兩眼毫不客氣地直瞪回去。
心想:我跟別人自然有別的態度,你是別人嗎?
宋瀟陽還是忽略了宋槐的不爽,按鈴把張管家叫了上來,指指宋槐說:“你去幫小槐衝杯鐵觀音上來,要有蘭花香的那個,用前幾天我在山上收集到的雪水來衝,她們女孩子,喜歡那個!”
宋槐腦海裏便出現宋瀟陽拖著個肥大的身軀,在深雪中深一腳淺一腳收集雪水的身影……
這算是他新有的興趣愛好?還是打算來一個苦肉計?
他們之間的裂痕可不是一兩個小小的苦肉計就能抹平的。
宋槐垂下纖長的眼婕,懶得再看宋瀟陽。
不久,張管家果然用小托盤把一個紅泥小爐和一套簡單的功夫茶具端上來。
紅泥小爐裏麵橄欖碳燒得旺旺的,應該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宋槐眼看著張管家將一個陶土的壇子打開,那壇子上麵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時間倉促未能清理幹淨,壇口的一圈還沾著點雪。
她用量器從裏麵舀出水,放到一個陶土的壺子裏,然後放到紅泥小爐上燒水。
橄欖碳燃燒時,發出一種淡淡的香氣,若有若無,給這個寒冷的冬日增加了一絲溫暖,讓人懷想。
宋槐聞著聞著,思緒便有些飄忽,不自覺地放下了警惕。
宋瀟陽兩眼亮晶晶的,也不急著說話,不時觀察著宋槐的反應,然後給張管家打了個眼色。
張管家便貌似無意地開口:“這點雪水是前幾天下雪的時候,先生大半夜裏到貓兒山上的竹葉上去收集的呢,就這麽一壇,回來就叫我用雪給藏了。今天才剛剛開封,寶貝的很!早上大公子向先生討,先生都沒給,現在倒舍得讓二小姐嚐了。等下二小姐一定要多喝幾杯。”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宋槐渾身的逆毛又豎了起來。
微揚了一下小尖下巴:“什麽時候,我跟父親在這裏說話,也輪到你來插嘴了?哥哥和妹妹一直跟在父親身邊,要什麽沒有?區區一壇雪水,你倒說得好像多稀罕……”
宋瀟陽聞言也是一愣!
他這個女兒,還真是渾身都是刺呢!
張管家在宋家服務了二十多年,將一切都打理地井井有條,就連他對她,也都客客氣氣的呢!
沒想到這個女兒出言毫不客氣,估計夠張管家喝一壺了。
宋瀟陽看張管家,正迎上她委屈的眼神。
如今,宋瀟陽要和宋槐搞好關係,隻好先委屈一下張管家了。
於是,將兩隻銅鈴樣的眼睛一瞪:“你幹活就幹活,多什麽嘴?這個家還有沒有點規矩?”
轉而又對宋槐說:“你看看你,渾身的刺,跟一個下人也咋咋呼呼,還沒有沒點大小姐的樣子!”數落了幾句,又笑罵起來:“有人不讓你在這個家住了嗎?是你自己要死要活搬出去的,現在反倒來怪爸爸了?好在你張阿姨為我們家服務了二十多年,也不是外人!不然,別人聽見了,還以為爸爸多不待見你!我問你,我每個月都給你打生活費了,你怎麽不用?!”
宋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色忽明忽暗了一陣,竟然沒有將宋瀟陽這段話給頂回去。
張管家早就得到了宋瀟陽的吩咐,這時候受了委屈,也不敢說話。
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地幹活。
正好,這時候水燒開了。
張管家取了茶葉,放到紫砂壺了,用剛燒開的水給衝了。
第一遍倒掉,燙杯子,燙茶具。
第二遍倒了兩小杯,分別送到宋瀟陽和宋槐的麵前。
宋瀟陽麵部表情收放自如,笑了起來,獻寶似的,給宋槐說:“你快嚐嚐,這功夫茶,尤其是鐵觀音,一定要趁熱喝才有韻味,涼了就不好喝了!”
自己迫不及待似的,也撚了一杯,呼啦啦地喝了,然後露出愜意的享受的表情。
宋槐冷眼看了看他,許久未見,宋瀟陽地中海的麵積好像越來越大了,脖子上的皮膚更鬆垮,連腮邊都有了白發。
宋槐一時間的心情難以形容,到底在宋瀟陽殷殷期盼的目光中,端起小杯子,淺嚐了一口。
其實這茶真的不錯。
衝著的時候,就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蘭花香味飄出來。待茶入口,這中香味更加明確,衝擊著味蕾和鼻腔。甘甜清冽的雪水吸收了橄欖碳的香味,顯得更醇,更甜美。大冬天裏來上幾口,確實讓人心情爽暢,心態平和。
如果隻是一般的父女,這也算是一種天倫之樂了吧!
可惜,他們不是。
宋槐小口小口地抿著,想著不為人知的心事。
宋瀟陽看著宋槐把一小杯茶慢慢地咽下來,滿懷期待地問:“怎麽樣?”
宋槐說:“不錯!算得上是我喝過比較好的……”突然將被子放下來,歪了歪頭說:“我家也回了,茶也喝了,你就不要再故弄玄虛了,有話就直說吧!”
她歪頭的時候,一頭卷曲的長發掉到一邊,發出流麗的光澤。更襯得她皮膚更加的白,下巴更加的尖,眉目更加精致漂亮。尤其是那一雙略微狹長的眼睛,眼波瀲灩,像倒影在一湖春水中的一片星空,揉碎了,並隨著水波不斷蕩漾開去……
宋瀟陽努力回想了一下宋槐母親的相貌,那倒真是個美人,不然他也不可能一招行差踏錯,讓她鑽了空子。
可惜,她的心太大,而家裏的母老虎又太凶……
反觀他自己正牌的兩個孩子,因為父母容貌都一般的關係,正兒八經金嬌玉貴養出來的公子小姐,就沒有宋槐這個野生野長的水靈……
不過,好在,也還是他宋瀟陽的女兒……
宋瀟陽的心思不為人知地活動了一下,突然陰沉緊繃的麵部線條又舒緩起來。
對張管家揮揮手,“你下去吧!我和小槐說幾句話,沒事別上來打擾,也不要讓別人進來。”
張管家泡茶的時候,是跪坐著的,這時候微微鞠躬,說了聲:“是”。便很規矩地,倒退著出去,還順便幫關上了門。
書房裏隻剩下父女倆。
宋瀟陽給宋槐倒了一杯剛才衝好的茶,關心說:“你這些年,一個人在外麵吃了不少苦吧!”
宋槐已經打定主意,以不變應萬變,冷眼旁觀這一切。
聞言,隨意地點了點頭,說:“還行!沒有餓死!也沒有憎恨社會,違法亂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