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t Y:T 19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張浩然站在閣樓裏問。
“不行啊?”杜詩抱著雙腿坐在露台上。
杜家的別墅,構造是典型的兩層半——那半層是幾間閣樓。而其中一間閣樓的窗戶打開,就通向了一個隻有一兩個平方的露台。
“可悠著點,別摔下去。”張浩然小心翼翼地鑽出了窗子——他可不想再傷到自己的胳膊。
“你看那邊,多熱鬧。”杜詩揚起手指向新區,張浩然盤腿在她旁邊坐下。
新區的方向,霓虹閃爍,車流不息,人們用人造的光明詮釋著人世繁華的含義。
“我倒覺得挺可憐的。都過年了,還不好好在家跟家人待在一起。”張浩然說。
“你這句話是說自己吧?大過年了還在我家賴著。”杜詩說。
“我沒有家,所以到哪兒都無所謂。”張浩然一點都不生氣。
“好,不開心的事情,我們就不提了。”杜詩端起一個玻璃杯“咕咚”喝了一大口。
張浩然一聞著味兒,大驚失色,“我去,你一個人躲在這兒喝酒啊。”他伸手奪過杯子,掂了掂,這輩子裏剩下不到一半的殘酒起碼有二兩。
“你沒點數啊,拿這麽大個杯子喝白酒。”張浩然把杯子放在自己左側,攬住了坐在自己右邊的杜詩的肩膀。
“這杯子很大嗎。”杜詩的呼吸間充滿了凜冽的酒精味兒,刺的張浩然一激靈。
“喲,你抱我,張浩然同學抱我,是不是要占我便宜啊。”杜詩說話已經開始舌頭打結了。
“別扯了,我是怕你掉下去。”張浩然嫌棄地看著酒意漸漸發作的杜詩。
“幹嘛要喝酒啊。而且你見誰喝酒是你這麽個喝法,你以為喝白開水呢。”張浩然右臂稍微鬆了鬆,他怕抱得太緊杜詩不舒服。
“過年啊,開心嘛。”杜詩看著遠處的燈火,輕輕地搖著腦袋,嘿嘿地傻笑起來。
別墅前的空地上,杜學工已經開始擺弄幾個大紙盒子了——那裏麵裝的是煙花。
“醒醒,小酒鬼,你爸要放煙花了。”張浩然搖了搖杜詩。
杜詩睜開朦朧的醉眼,委屈地說:“我冷。”
好嘛,合著就沒聽到我說什麽啊。張浩然心說。他又不敢把杜詩一個人丟在這個幾乎沒有防護的露台上,隻好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裹住杜詩。
真小隻,我的外套都能給你當被子了,張浩然想。
“謝謝。”杜詩喝醉了之後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張浩然被風吹得瑟瑟發抖。
“你為什麽在抖啊?”杜詩問。
“姐姐,我衣服給你穿了,我能不冷嗎。”張浩然無奈地對付著這個小酒鬼的奇怪問題。
杜詩聽到張浩然的話,一下子撲到張浩然懷裏抱住了他。
“來,我們兩個人穿你的衣服。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嘿嘿。”杜詩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竟然還用打結的舌頭背了一句詩。
笑得真憨。張浩然腹誹了一句。懷裏的一小隻身上滾燙滾燙的。張浩然整理好自己的外套,把兩個人緊緊地裹起來。
“嗖”,一發煙火拖著火焰衝向了高空,“啪”的一聲分裂成無數個小光點,在夜空中短暫地凝結成一片光的幕布。
“啊,煙花。”杜詩勉強睜開眼看了一下,卻隻能看到落下的無數光點——他們的位置太高又太近了。
“我去!”張浩然一把摟緊了杜詩,把她完全護在懷裏。煙花綻放後落下了紛紛揚揚的紙屑和藥渣,砸在樓頂上劈啪作響。
樓下楊陽抱怨的聲音傳來,“老杜,我怎麽說的,這地方小了不能放煙花,你看我這一身的渣子。”
“你又抱我,你占我便宜。”杜詩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張浩然簡直要懶得搭理她了:“嗯,我占你便宜。”
“嗖”,又一個紅色的光球射進夜空,綻放出一朵亮紅色的花。
張浩然又用自己的身子蓋住了杜詩。
“別把我悶在你懷裏,我快出不動氣了。”杜詩的聲音提起來軟軟的、悶悶的。
張浩然等紙渣全落下來了,才直起身來。
杜詩緊緊地抱著張浩然,突然嘿嘿地傻笑起來。
“酒鬼,你又笑什麽?”張浩然沒好氣地問。
“我們兩個好傻啊,我們隔煙花最近,其實體驗到煙花的美是最少最難的。”杜詩說。
“這倒是。”張浩然沒有反駁這一句,因為的確是這樣。他們幾乎在煙花爆炸點的正下方,除了遭遇“空襲”以外什麽都沒有。
杜詩卻好像突然清醒過來一樣,開始念念有詞,“就像我,我也傻,我和李刺這麽近,可是我離他好遠好遠,段文嘉離李刺那麽遠,可隻要她願意,李刺就會離她好近好近。”
“什麽跟什麽啊?你喝酒喝傻了吧?”張浩然說。
“我好冷,你抱緊點。”杜詩的頭又沉了下去。
“喂,小酒鬼,我帶你下去,別坐這兒吹風了!”張浩然說。
“我不!”杜詩的聲音不僅有不滿,甚至還帶了點哭腔。
得,這隻能找人來幫忙了。張浩然剛挪開右手準備掏手機,杜詩就立刻往他懷裏蹭了蹭。
張浩然歎了一口氣,伸手拿過酒杯。
還好,酒還算幹淨,沒落進去什麽紙屑。
不過這個口紅印是怎麽回事?
張浩然剛準備搖醒杜詩問問,想想又算了。
他舉起杯子,將殘酒一飲而盡。
張浩然抱緊了杜詩。杜詩已經在他懷裏睡著了。
“詩詩,新年快樂。”張浩然看向遠方的煙火。
……
一間陳設簡樸的客廳裏,一張圓桌,七八樣小菜,如果說作為年夜飯的話,顯得多少寒酸簡陋了一點。
桌子上擺著三副碗筷。
張正坐在一副碗筷的位置上,另外兩個位置都空著。
“慧瑛啊,今天又是除夕了,來,我敬你一個。”張正一邊念叨,一邊拿出一個小玻璃杯斟滿酒,放到其中一副空碗筷旁。
“我幹了啊。”張正語氣柔和,與他的神色一點都不相符。
他端起自己的杯子一飲而盡。
“慧瑛啊,我對不起你,我沒把浩然教育好啊。”張正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他現在都不願意回家過年了。不過還好,你放心,楊陽、老何他們都在幫我們照顧他呢。”張正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這杯我自罰。怪我沒教好兒子。”
張正又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他陷入了回憶中。
牆上的掛鍾開始敲響,新年倒了。而張正扶著額頭靜止在餐桌上,仿佛一尊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