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9. 開天 （四）
五．
陳木易一臉便秘的表情，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又是路西這個胖子，好像什麽事情一旦和他聯係上，不管過程是咋樣的，但是結果就基本隻有一個。
那就是陳木易要倒黴了。
乾坤道：“路西還跟我講了一件事，本來我是不信的。但是見了你以後，我卻有點相信了。”
“你是怎麽跟他扯上關係的！”陳木易有些抓狂了。
“我在他家牆外麵守了二十年，就是趴牆根也趴出點關係了。”
陳木易苦笑，他一時糊塗倒是把這事情忘了。
乾坤守著補天石的裂縫，而補天石就是路西家的外牆。
“既然你不願意說他，那就不說他了，說說你吧。”乾坤有些擔憂的看著陳木易，“你可有些不對啊，這才過去多久，怎麽開口閉口都是精五門，就沒替自己想想麽？”
“替自己？”陳木易愣了一下。
乾坤歎息道：“當初老六引你入門，確實解了你一時燃眉之急不假，可是後來你陪著他去路德那裏拚命，也算是還上了這救命之恩。
說到底，也算是不拖不欠了。
可是我聽說，你從我那裏出去以後又陪著老六在巷子裏和刀疤臉拚命。
拚完命沒多久，又上了三仙島和海字門約戰，現在你又要陪著歐陽天上山。
唉，你明明知道這很危險的，就算我告訴你去了死不了，但是萬一缺胳膊斷腿呢？
白澤雖然不會殺你，但真要對付你，你可別天真的以為憑你這點本事能擋得住。
你還年輕，就算不死，下半輩子像個殘廢一樣，你甘心麽？”
乾坤深深的看了陳木易一眼道：“說到底，他們救了你一命。
可這才過去多久，你已經為他們拚了幾次命？
就是高利債也沒有這麽個還法的。
我要是你，現在就把這事推個幹淨，找個地方逍遙自在，於情於理誰也說不出什麽的。”
“他們.……對我很好。”陳木易神色有些複雜緩緩地開口道：“我知道你和歐陽天前輩有仇，不想讓我幫他。
但是歐陽天教了我不少本事，現在他有了危險，你讓我獨自離開。
這種事情，我做不出來。”
乾坤歎了口氣，聽著陳木易繼續說。
“我是個孤兒，以前也有人對我很客氣，和我稱兄道弟。
他們出了事情，我替他們出頭打架，等打出了麻煩我被抓住，他們卻都跑掉了，隻剩我自己獨自承擔一切後果。
我心中明白，他們對我好，隻是因為我功夫好罷了。
我雖然心裏知道這些，但還是難免和他們混到一起去。
因為我是個孤兒，沒有多少朋友。”
陳木易的聲音有些低落。
“可是，後來我碰到老六，歐陽天前輩，師娘，還有你。你們不一樣，我心裏能感覺到。”
陳木易指著自己的心口問道：“我身上傷口愈合的能力是你留下的吧？”
乾坤皺了皺眉頭點點頭。
陳木易笑了：“我曾經問過老六，要弄出這樣效果不知道要花費你多少心思。
但是我去找你的時候，你卻隻用激光燒我，用改錐紮我。
後來暗地裏為我做的這些，你卻不曾和我提上半個字。
你是這樣，無名也是這樣。
所以她打我罵我，捉弄我，我都沒有半分的怨恨，反而覺得親切。
因為我知道一旦真的有了危險，她會立刻站在我這邊。
除此之外，她平時做的一些出格舉動，說到底也是為我好。
我相信她是不會害我的。”
“他們對肖瀟也很好，不光是你一個人。”乾坤忍不住勸道。
“不一樣的。”陳木易笑笑，“肖瀟的父母都是因為官字門的事情死的，算是因公殉職，照顧肖瀟是他們分內的事情。
可我呢？
我和他們沒有半點的關係，他們憑什麽對我好？
或者說，你憑什麽對我好？”
陳木易看著乾坤的眼睛，但乾坤卻在歎息。
“有時候我在想，難道我是傳說中的故事主角，一出生下來頭上就頂著主角光環？
或者我的腦袋上貼著一個標簽，上麵寫著我是主角，所以每個人都拚命對我好，以求我之後能帶你們飛黃騰達？”
陳木易自嘲的笑笑。
“可我自己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就是個普通的窮學生罷了。
我所有能做的，無非就是拚命罷了。
所以我更糊塗了。
因為精五門裏那些能為他們拚命的人太多了，比我厲害的也太多了。
不說別的，就說老貓。
他為官字門出生入死多少年，甚至不惜做下讓人不齒的事情。
可到頭來呢？
我雖然替他感到惋惜，但也明白這世界就是這樣的，本來就是這樣的！
就像當年那些利用我去打架的人們一樣。
他們對我的好不過是前期投入，在榨幹我的回報之後，他們就會離開了。
可你們對我卻不一樣。”
陳木易眼光有些異樣。
“如果隻是為了籠絡我，那麽我身為官字門的人，老六對我的好一些也就足夠了。
也許無名會看在身為師娘的舊情上，額外照拂一二。
至於其他人能看在我師父的份上，不找我的麻煩就算不錯了，又憑什麽對我這麽好呢？
我又憑什麽享受你們的這些好呢？
若是不做點什麽，我心裏不踏實。”
乾坤的眼睛有些紅了：“孩子，苦了你了。
跟你說句實話，我之所以幫你這些，並沒有什麽原因，也沒想讓你回報什麽。
隻是在門中混了這些年，我見過太多讓人看都不忍看的事情。
你可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為了一點利益，翻臉就不認人。
我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見過你這樣的人了。
你雖說有點滑頭，但在朋友遇到危險的時候卻一次都沒有推脫過，屢屢吃苦頭卻還是如此行事。
這年月，吃過苦頭還能保持一份單純心思的人，比熊貓還少了。
我不想看你送死。”
乾坤頓了一頓，像是猶豫什麽，又繼續說道。
“我能看得出，在你的心底，其實不是不想拒絕這些危險的事情。
你隻是不敢拒絕。
因為你以前經曆的那些事情，讓你的潛意識告訴你，如果你一旦拒絕了，那麽之前那些人可能就會不再對你好了。
可你也要好好為自己想想，就算周圍的人都不再對你好了，又有什麽關係呢？
畢竟一個人的命隻有一條，拚光了就沒有了。
你一個人能拚多少次命？
別的不說，就說那兩個全力救援歐陽天的高手。
他們盡心盡力結果死在當場，可歐陽天卻活了下來。
你隻想著對得起別人，可是你要是死了，對不對得起別人真的重要麽？”
乾坤皺著眉頭盯著陳木易的眼睛。
“生死無怨，但求心安罷了。”陳木易毫不猶豫的說道。
“但求心安，但求心安。”乾坤喃喃的重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