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凶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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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師兄!”謝曉蓮迎了上去。
來者正是嚴落亭。他與謝曉蓮前夜就住在南邊三十裏外的冕州,本打算天亮後來金仙宗找幾位師弟,謝曉蓮卻在淩晨時分忽然發現金仙宗所在的麓萍山冒出了火光,於是兩人急忙趕了過來。
失火的地方果然是金仙宗,而且是最重要的大殿和偏殿。看到門口慘死的守門弟子後,謝曉蓮就徑直往後山跑去,嚴落亭則在大殿外麵兜了一圈,並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來到後山遇見天遙他們三個,嚴落亭的臉色有些陰沉:“三位師弟師妹,你們為何會在此處?”
“嚴師兄,我們是發現這裏著了火,才過來一探究竟的。可惜火勢太大,根本無能為力。我們繞到後山,發現了這一地的屍首,正欲離開時卻被這位道友誤認為是凶手。”天遙答道。
“天還沒亮,你們就鬼鬼祟祟地出現在我金仙宗後山,怎能不讓人懷疑?”謝曉蓮瞥了朱曉敏一眼。
“蓮兒,別說了。同是太清宗的弟子,怎麽可能會互相殘殺?”嚴落亭低聲喝道,“再說,僅憑他們三個人是不可能毫發無傷地殺了我那幾位師弟的。”
謝曉蓮隻不過是看不慣朱曉敏才那麽說的,被嚴落亭訓了一句之後,無言以對,不滿地哼了一聲,走到一邊查探屍體去了。
嚴落亭掃視了一番,發現幾乎所有的屍體都衣衫不整,而且距離房門都不超過兩丈。這說明凶手的動作很快,手段很高。“何師弟,你們來這裏的途中,可曾發現什麽可疑人物?”嚴落亭問道。
天遙搖了搖頭:“沒有,我們也隻比你們早到了片刻。”
“唔……”嚴落亭輕輕點了點頭,“不管凶手是誰,他要有大麻煩了。”
天遙和花清雨對望了一眼,不知道嚴落亭此話何意。
朱曉敏嗤笑道:“不會吧?金仙宗的女子,個個都是那副放蕩的模樣,會有什麽厲害的人物不成?”說著,她還指了指不遠處那些女子的屍體。
“曉敏!”天遙和花清雨異口同聲地嗔道。
嚴落亭淡淡一笑:“你可別小看了金仙宗的勢力。死去的這些,都是金仙宗最底層的弟子,真正的高手都在外麵呢。”
“嘁,都是些旁門左道的功法而已。”朱曉敏十分不屑。
朱曉敏的聲音不小,是故意說給謝曉蓮聽的。可本該勃然大怒的謝曉蓮卻沒有衝過來與她爭吵,而是驚訝地大叫了一聲:“嚴師兄,你快來看!”
嚴落亭走了過去,天遙低聲對朱曉敏道:“你怎麽那麽不冷靜?別引起人家的怨恨,傷害了兩宗的關係!”
朱曉敏撇撇嘴:“誰讓那個瘋女人那麽不講理!”
“曉敏,要注意分寸。我們也過去看看吧。”花清雨道。
三人來到一處廊柱旁,嚴落亭正驚訝無比地站在柱前。
往廊柱上一看,赫然有一列字跡:“殺人者,何天逍”!
“怎麽可能!”天遙驚呼一聲,花清雨和朱曉敏也是一臉震驚,剛才他們隻顧著看地上的屍首了,竟沒有發現廊柱內側刻著字,而且字跡指證的凶手正是他們尋找已久的天逍!
“這何天逍是誰?你們認識?”謝曉蓮看到幾人異常的神情,不禁懷疑起來,恍然對天遙道,“對了,我記得你也姓何……”
“沒錯,何天逍是他的哥哥,他就是何天逍的親弟弟何天遙!”嚴落亭道。不知出於什麽心理,他的嘴角竟閃過一絲不經意的笑意。
謝曉蓮頓時怒目圓睜,衝過來一把揪住天遙的衣領,高聲喝道:“好啊,還說不是凶手!”
天遙沒有反抗,也沒有吭聲,隻是呆呆地望著廊柱上的字跡。
“你幹什麽!快放開他!”朱曉敏抬手打來,卻被嚴落亭攔住了。
“朱師妹莫急。”嚴落亭道,“蓮兒,你誤會了。何天逍原先不過是我宗的一名弟子,早在十一年前就放棄修仙離開太清宗了。”
謝曉蓮露出一副鄙視的神情,鬆開手對著天遙的胸口用力一搡:“原來是個沒出息的熊包!哼,既然是親兄弟,難保不是同謀,待我稟明宗主之後再做定奪。在宗主回來之前,你們不能離開這裏!”
“憑什麽?你有什麽資格瞧不起天逍哥?”朱曉敏氣呼呼地大聲道。
“喲,還‘天逍哥’呢?叫得這麽親熱,莫不是你的相好?”謝曉蓮陰陽怪氣。
朱曉敏忽然哈哈大笑了幾聲:“真是狗眼看人低,你以為全天下的女子都和你宗裏的那些蕩婦一樣不要臉麽?”
“你……”謝曉蓮的臉氣得紅一陣白一陣的,朱曉敏伶牙俐齒,吵架的話自己根本不是對手,動手又打不過她,向來蠻橫慣了的謝曉蓮遇到朱曉敏之後連連吃癟,心中的怨恨也越積越深。“不管怎麽說,死者的指證清清楚楚,不可不信。那個何天逍,就是殺人凶手!”謝曉蓮一口咬定。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花清雨見兩人劍拔弩張的態勢,連忙將朱曉敏拉到了身後,“嚴師兄,天逍師弟失蹤十一年了,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金仙宗?我想這其中大有蹊蹺,必定是與太清宗有仇的人假借天逍師弟的名字做下了壞事,目的就是為了挑撥兩宗不和。”
嚴落亭卻是一臉不屑的神情,口氣生硬地說:“花
師妹,雖然何師弟與我曾經分屬同門,但他不是已經自己脫離宗派了麽?如今在大是大非麵前,我自然也不能偏袒他。如果真是有人假借何師弟之名挑撥兩宗關係,那何必要趕盡殺絕?留下我那幾位師弟報信豈不是效果更好?另外,花師妹,雖然你我以‘師兄’、‘師妹’相稱,但畢竟不是同宗,我勸你還是莫要插手,獨善其身為好。”
嚴落亭的一句“不是同宗”,讓花清雨啞口無言。
“嚴師兄,你說的也不對。要是凶手沒有趕盡殺絕,不就暴露自己的身份了麽?為了達到挑撥的目的,太清宗的人當然也不能留。”朱曉敏質疑道。
嚴落亭輕輕搖了搖頭:“不會的。不想暴露身份,隻要隱藏麵容即可。一頂鬥笠、一副麵罩、一件鬥篷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那幾位師弟本就與何師弟不熟,更何況這麽多年未見了,即便有人假冒,估計他們也認不出來。”
朱曉敏淡淡一笑:“嚴師兄,原來你也這麽想的。既然連宗派的同門弟子都不一定能認得出來,那這句指證就不足為信,也就不能確定凶手是天逍哥了。”
自作聰明的嚴落亭,被朱曉敏的一句話就給繞進去了。
“這……的確如此,但同樣也不能確定凶手不是何師弟。”嚴落亭的神色有些尷尬,心中暗罵道:“這個鬼丫頭太機靈了,不知不覺就著了她的道!”
謝曉蓮忽然驚呼:“不對,這個字跡不是死者留的,而是凶手親自刻下的!”
“什麽?”在場的人懼是一驚。
“嚴師兄,你看看這些死者的傷勢,每個人都是瞬間斃命,哪來的力氣與機會寫下凶手是誰?再說凶手會沒發現這些字麽?為何不將字跡刮掉?因此隻有一個可能,這是凶手自己寫的!”謝曉蓮分析道。
嚴落亭眼睛一亮:“對啊!蓮兒,你真聰明!”
謝曉蓮冷笑道:“好一個狂妄之徒,殺了人還要自報姓名,找死!”
朱曉敏連忙說:“凶手留下字跡也有可能是栽贓陷害啊!”
嚴落亭瞥了朱曉敏一眼:“何師弟都失蹤十一年了,說句不好聽的,在這之前我們連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又有幾個人知道他的名字?再說了,他區區一個和合境界的人,有什麽值得陷害的?如果是為了挑撥兩宗關係,還是那句話,凶手沒必要趕盡殺絕。”
朱曉敏又是一個微笑:“嚴師兄,你的話恰恰證明了天逍哥不是凶手。天逍哥隻是和合境界,如何能殺得了這麽多人?”
“呃……”嚴落亭恨不得扇自己兩嘴巴。謝曉蓮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心中氣得暗罵一聲:“真笨!”
“何師弟雖然自己聲稱放棄修仙,但誰知道是真是假……他不是號稱‘天才’麽?這些年獨自修煉也不無可能。”嚴落亭道。
看到嚴落亭似乎非要將罪名算在天逍的頭上,朱曉敏怒火中燒,連珠炮似的罵道:“嚴落亭!動動你的腦子!天逍哥他為何要放棄太清宗優秀的修仙條件跑到外麵去獨自修煉?我知道你向來看不慣天逍哥,但請你說話時摸摸自己的良心!”
嚴落亭聽到朱曉敏不客氣的直呼自己的名字,也忍不住喝道:“放肆!我是你的師兄,你怎敢如此無禮?”
一直沉默不語的天遙此時開口道:“嚴師兄,曉敏她一時心急,言語冒犯,請你莫要怪罪。天逍哥的筆跡我熟悉得很,經我剛才仔細觀察,這些字不像是他寫的,倒有些像是我的字跡。”
眾人聽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嚴落亭不解地問:“何師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你想說你自己就是凶手麽?”
“不是。我懷疑,凶手說不定在哪裏看到過我寫的字,刻意模仿而已。”天遙指著字跡解釋,“比如這個‘天’字,撇短捺長,撇末急提,捺末延拖,這正是我寫字的獨特習慣,其他幾個有撇和捺的字同樣如此。”
朱曉敏湊近了仔細看了看,表示讚同:“對哦,天逍哥的字筆筆有力,端正整齊,不是這個樣子的。這些字看上去略有傾斜,用力較輕,倒真像是天遙哥的筆跡。”
天遙點點頭:“不知凶手究竟是何用意。總之,幾位師兄無辜喪命,得先向外公稟報。”
“嗯,我現在就稟報給李爺爺。”朱曉敏從包袱裏拿出了靈息玉。
正要度靈傳信,朱曉敏的手卻被嚴落亭按住了。“朱師妹,先別著急……”他有些窘迫地說,“我太清宗距此甚遠,不如讓曉蓮稟報金仙宗的宗主回來徹查吧,相信她定能明查是非,絕不會冤枉了天逍師弟……”
朱曉敏甩開嚴落亭的手:“嚴師兄,死了四位本門弟子,為何要由別宗之人徹查?她們查她們的,我們查我們的!”
其實嚴落亭的話都是借口,真實的心思並非如此。那幾位師弟,死得太難看了,連衣服都沒有穿好,旁邊就是露著肩膀和大腿的妖豔女子,用腳趾頭想想也明白是怎麽回事。私自與人雙修乃是違背宗規的行為,若是宗裏派人過來調查,他自己的臉麵也不保。
嚴落亭正欲開口,身後卻傳來洪亮的一聲:“說得沒錯!本門弟子的死,就該由本門之人徹查!”
眾人扭頭一看,陸柏峰正坐在路旁的一塊岩石上,手裏還拿著個酒葫蘆。
“陸師兄!”朱曉敏欣喜地
喊道。
“曉敏,休得無禮!見過陸長老。”天遙拱手躬身。
花清雨也恭敬地行了個禮。
“哈哈,不要叫我‘長老’,聽你們叫我‘師兄’習慣了,還是‘陸師兄’吧。”陸柏峰爽朗地笑道。雖然當上了長老,但他還是原來那副隨和的模樣。
嚴落亭有些吃驚,這已經是下山後第二次遇見陸柏峰了,他也行禮道:“陸師兄。”
謝曉蓮一聽是太清宗的長老,不敢怠慢,趕緊恭拜。
陸柏峰仰頭喝了口酒,眯起眼睛望著嚴落亭說:“我可沒說你也能叫我‘師兄’。嚴落亭,你還敢說那位姑娘不是你的雙修道侶嗎?”
謝曉蓮聽了立即不滿地瞪著嚴落亭。自從認識嚴落亭的那晚起,她就已經是嚴落亭的人了。
嚴落亭隻得承認:“不敢,不敢。她的確是我的雙修道侶。當日未曾說清,還請陸長老原諒。”
“那幾人身邊的女子,也是他們的雙修道侶吧?你身為師兄,竟然帶著師弟們一起犯錯,回去定要稟明執法長老,依宗規處置!”陸柏峰毫不客氣地訓斥道。私自結成道侶,欺騙宗內長老,管教師弟不嚴,嚴落亭一連犯了不少錯,回去受罰是在所難免了。
“是,是。”嚴落亭唯唯諾諾。
朱曉敏拉著天遙和花清雨跑到了陸柏峰麵前,問道:“陸師兄,你怎麽會來這兒?”
“其實我在建州就看到你們了。剛才我辦完了正事,正在回宗的路上。突然發現這裏燒著大火,於是就過來看看,恰巧你們也在這裏。”
“陸長老,我必須盡快將此事稟報師父,先行告辭。”謝曉蓮走過來拱手道。
陸柏峰點了點頭。謝曉蓮看也沒看一臉窩囊相的嚴落亭,直接禦劍飛走了。
“你們對此事是什麽看法?”陸柏峰轉過頭來。
天遙堅定地說:“雖然不知道是誰做的,但肯定不會是天逍哥。”
“我也相信不是天逍師弟。”花清雨讚同道。
“我也是。”朱曉敏亦道。
陸柏峰站起身來:“好!我們想得一樣!既然如此,我立即向宗主稟報,派人來調查此事。”言罷,他收起了酒葫蘆,拿出靈息玉,開始度靈傳信。
片刻之後,就收到了回訊。陸柏峰靈識一探,對幾人說:“好了,盧前輩和餘長老會親自前來調查,我留在這裏等他們。你們三個無需擔心,繼續去尋找絕世仙劍的線索吧。嚴落亭,你立即回宗去見執法長老。”
“是。”嚴落亭老老實實地禦劍離開了。
“盧前輩也要來?”天遙有些驚訝。
“是的。此事關乎到我太清宗的名譽,所以盧前輩才會如此重視。”
“陸師兄,你剛才訓斥嚴落亭時,可真有魄力啊。到底是長老,氣勢就是不一樣。”朱曉敏笑嘻嘻地說。
“嚴落亭那個家夥……就算換做以前,我也照樣會這麽訓他一頓。他的心思根本就沒用在修仙上,那幾個死去的師弟也是如此,所以宗主才把他們幾個安排到獵言堂,希望他們多少能發揮些作用。可宗主想錯了,他們下山之後變得更加肆無忌憚,如今做下給宗門丟臉的事,還丟了性命。對他們的死,我一點兒都不感到可惜。”陸柏峰氣憤地說,“還是你們幾個讓人放心。天遙,曉敏,隻要你們長此以往地努力修煉,未來的成就不可限量,太清宗說不定會在你們的領導下取得前所未有的輝煌成就。清雨,雖然你並非本門中人,但因你師父的關係,花一脈將一直是我宗牢不可破的盟友,將來若太清宗遇到危難之時,還望你不吝高超的醫術,助我宗一臂之力。”
“陸師兄,你謬讚了。”天遙笑道。
“嘖嘖,‘未來的成就不可限量’,‘領導太清宗取得輝煌’,以前咋不知道陸師兄這麽會誇人呢?”朱曉敏掩著嘴“咯咯”直笑。
陸柏峰敲了一下朱曉敏的腦袋:“就數你最調皮。好了,快走吧。”
三人和他道了別,一起禦劍離開了金仙宗。陸柏峰望著越來越小的三個身影,露出了一絲笑容。
然後,陸柏峰回到了前山。此時天已經大亮,金仙宗正殿和偏殿的大火終於熄滅了,兩座大殿如今隻剩下斷壁頹垣和幾根被煙火熏得漆黑的柱子。偏殿中的丹藥、秘藥、劍籍等等盡皆付之一炬。時不時吹來的寒風揚起了煙塵和灰燼,在空中不斷地盤旋飄蕩,訴說著無盡的蕭條與荒涼。
盧海龍和餘瑞江趕來大約要兩天的功夫。陸柏峰將守門弟子的屍體與後山的諸多屍體全部搬至一個大房間內,關門時忽覺天上悠然飄起了雪。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陸柏峰自言自語:“這場雪下得正好,可以延緩屍體腐爛的時間。”
雪越下越大,漸漸掩蓋住了地上的血跡。在青龍大陸南部,如此大雪實屬罕見。陸柏峰緩步來到殿前的空地上,席地而坐,冒著茫茫大雪開始冥想修煉。雪花落在他的頭上和肩上,他卻始終一動也不動。
時光在不知不覺中飛逝,雪漸漸停了,天氣卻依舊寒冷。地麵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唯獨陸柏峰身周一圈沒有變化,他這樣紋絲不動地冥想已經整整一天了。
忽然,陸柏峰睜開了雙眼,站起身來,向半空望去。
有人來了。